白父笑眯眯的点头,“对对对,都随我了,我反思!但是我要解释一下,当年我说不出话来,那纯粹是因为老婆大人你太好看了,我紧张害羞嘛!”
“切,老了反而没个正形了!”
……
两口子嬉笑怒骂好不快活,白木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那个努力帮自己转移话题的父亲,整个人放松了许多。
“好了好了,我扯不过你,来,小木,喝汤。”
“老婆大人,我的呢?”
“呐,那有一瓶矿泉水。”
****
枯黄的树上光秃秃的,落叶飘飘盖住了树下的自行车,地上铺了一层金黄的落叶,走在上面咔嚓咔嚓的。
黄松木门大开,门框上歪歪扭扭的刻了几个复杂的的符号,坑坑洼洼的青石阶似乎是被人修补了一番,没有了第一次来时的破旧。
“余儿,把那个桶提过来,少提点水,看把你给累的。”
宽阔的院子里,严婆正勾着腰翻土,她在窗台下面开辟了一个小菜园,正打算种点冬季小蔬菜吃一吃,如今物价飞涨,家里就她一张嘴,没必要买着吃。
他口中的余儿便是他的儿子,裤腿处一如既往的泥泞,此刻他刚打了半桶水,正费力的提起来朝严婆走过来。谁知一转身,就看到了正在进门的人,下意识手一松,桶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冰凉的水淌了一地。
严婆惊讶的扭头,目光正好撞见门口那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惊愕的站起身:“白木?你…不要抓我的余儿!”
“我不是来抓他的,我是来求你的。”严婆身形一动,停下脚步看过来。
近乎半个月不见,白木似乎成熟了不少,也许是因为感冒的原因,嗓音依旧有些沙哑,却挡不住他周身的贵气。此刻他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手揣着口袋静静的站着,依旧那般夺目。
“你有什么事求我?”
她并不觉得,天生上格命的白木会有什么需要求自己帮忙的事情。
“我把路航丢了,我找不到他了。”
“他是恶鬼,你们两个的身份天壤之别,从古至今都是争锋想对,而你又能压制他,他肯定要躲起来。”严婆不以为然,白木和路航两个人最好的结局,就是不见面,一切都在她的预想之中。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们能够在一起?”
其实他原本想说的是能不能去掉自己的什么上格命,但是担心失去上格命,同时也会失去看到鬼的可能,便临时改了口。
严婆皱眉,不禁反问:“你所谓的在一起是?”
门口的人轻笑一声,温柔了寒风:“我能抱到他,他能抱到我的那种在一起。”
!!!!
严婆心里一惊,顺势看向面前的人,光影斑驳,风声鹤唳,她居然透过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一身黑衣的人。
几天前,他就站在白木现在站的地方,问自己。
怎样才能和白木在一起?或者,怎样能够让自己不是恶鬼?
世间缘分,何其荒谬?
恶鬼居然和天生上格命相爱了!
白木咽了咽喉咙,有些紧张的屏住呼吸,“严婆,只要可以,我愿意付出所有!”
“其实,倒是有一个办法,但是……”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宝贝们猜是什么办法~
☆、这次你往哪里跑
严婆在小院子里背着手转了很久,花白的发丝被风吹至额前,也挡不住她紧皱的眉头。车到山前必有路,办法倒是有,可是该不该告诉白木呢?
说起来这也是他们这个职业所有人都知道的办法,不过几乎不怎么用。原因有二,其一是用这种办法有损无益,有可能会召开不干净的东西,有厄事降临,其二便是活人中总有一些禁忌,阴阳界限分明,岂能那么简单的就跨越。
如果是别人,跟恶鬼绑在了一起,可能连命都会搭进去。可是白木不一样,只要他不愿意,连恶鬼都近不了他的身!
况且路航那么爱白木,怎么可能会想要他的命?
但是,白木的家人……
“办法只有一个。”
严婆终于下定决心,白木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步伐轻盈,眉宇间的惆怅与阴翳一扫而空,眸中有光,整个人都鲜活了许多。
“什么办法?”
“把路航的名字,写到你们白家的族谱上!”
……
白木微怔,并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办法,严婆扫他一眼,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看着微敞的大门,目光悠远自顾自道:“在你之前,大概是十年前的事了,还有四个人来求过我,让我帮他们永远在一起。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活人的偏见就像一根铁刺,不会因为时间的消磨而变短便钝,反而会愈加锋利,戳的人遍体凌伤。”
“跟冥婚不同,把死人的名字写在活人的家谱上,就是把一个家族的命运和鬼联系到了一起,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当年那两对情侣爱的惊天动地,最终不还是败在世俗之下了吗?”
败了?白木下意识蹙眉,抬脚走近,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那两个鬼现在怎么样了?”
“一个灰飞烟灭,一个四处游荡,好像已经不在上城了吧……”
清风拂面,白木垂眸看着脚下飞扬的尘土,面色凝重。
这么多年,他当然知道人的偏见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有些人,哪怕表面关系再好,一旦牵扯到自己的利益,便会立刻翻脸不认人。
可是他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白木,我本来不应该跟你说这些,但是你放过了我的余儿,你就是我的恩人,我感谢你所以愿意帮你。但是你家庭的事,还得你自己去解决,旁人没法插手。”
“嗯。”
****
湖水碧波荡漾,鹅卵石小路干干净净,四下里安安静静的,没什么闲杂人员来打扰。白母站在二楼的小露台上看风景,手边几株木兰长的正盛,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自然苍郁风光,心里越发满意。
白父终于打扫好了卫生揉着肩膀过来,搂住面前人的肩膀笑着打趣:“都看了快一个月了,还没看够?”
“这可是小木以后要住的地方,我当然得瞧仔细了,这个周边环境啊,设施啊,都得好好看!以后结婚有了孩子,这样的坏境才能让他好好成长不是?”白木打开了话匣子,一股脑儿的说个不停,从白木的现在学习到未来的工作生活,一条跨越几十年的人生之路,被她安排的明明白白。
俨然白木明天就能毕业了一样。
白父好笑于她的激动万分,但同时也理解她作为一名母亲的心情,甚至路航存在的他,只能时不时的附和两声。
“对了,小木呢?今天怎么出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
白父随口答:“儿子刚出院都被憋坏了,好不容易能出去走走散散步,多好的事。放心吧,到时间他自己就回来了,呐你看,这不回来了吗?”
顺着白父的手指方向望过去,不远处一抹米色的身影正缓缓走来,他缓缓的过九曲桥,踏上鹅卵石小路,朝家里走过来。
“回来了就好,我下楼看看骨头汤熬的怎么样了!”白母急匆匆的朝楼下走,白父连忙跟上去。
“哎呦,你走慢点,这把老骨头了,磕到碰到怎么办?儿子这不还没进门吗?急什么?”
白木进门的时候,扑面而来一股美食的浓郁香气,驱逐了他一身的寒气与疲惫,僵硬的身体略微放松了一些,苍白的脸颊有了几分血色。
他抬眸望过去,宽敞明亮的客厅里家具物品一应俱全,厨房里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两个忙碌的身影,鹅黄色的粗纱窗帘拉开,阳光照在沙发上暖烘烘的。
白母端着汤出来时,正好看到站在玄关处发愣,连外套都没脱鞋都没换的人,轻声呼唤:“小木,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吃饭。”
白木回神,眉峰轻拢,清亮的眸子里笼上了一层薄雾,他指尖抚上拉链,脱下衣服挂在一旁。有白父帮着白母盛饭收拾,这会儿两个人已经坐在了餐桌前低声耳语着什么,笑容明媚。
白木轻轻抬脚走过去,抿唇犹豫片刻,然后重重的跪在了地上,沙哑的嗓音传遍整个房间:“爸妈,我想求你们一件事。”
……
秋风卷起满地的落叶,一股脑儿的拍到窗户上,然后纷纷扬扬尽数落在门前的台阶上,盖住了地板上错杂的花纹,铺了满地的金黄。
树影婆娑起舞,渐渐被拉长。冷空气来袭,原本青茂的植物恍若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的没什么精神。门外寒风肆虐,门内也好不到哪儿去。
白木已经在地上跪了快一个小时,茶杯装饰品碎了一地,冷意自膝盖渗进骨头里,此刻他全身冰凉,腿已经跪到麻木僵硬,身上的疼痛蔓延开来,似乎有几分旧疾复发的意思。
这一个小时里,他将一切都告诉了白父白母,早就有所预料的白父还好面色淡定,但是白母……
他抬眸看着面前沙发上捂着胸口气的脸发红的母亲,眉间染上了几分愧疚,他原本只是想将路航告知于他们,却不曾想会把她气成这样。
“荒唐!简直是荒唐!”白母生气的抓起一旁的抱枕扔过来,后者跪的笔直一声不吭。
他但凡吭一声,事情便还有的商量,而他此刻毫不反抗将所有的怒火全部受下,就摆明了态度告诉二人,他愿意为了这件事,付出一切代价。
白母了解儿子,自然也知道他这番举动是何意思,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越发生气。
这不是请求,而是胁迫啊……
“你爱上一个男人也就罢了,可他怎么能是个鬼!你现在要把他的名字写在家谱上,有没有想过会有多大的影响?!从此以后白家的运数将和一个鬼绑在一起,万一发生什么事,谁能救得了我们?”
“妈,路航很好,他不会……”
“可他不是佛不是人,他是个鬼!”白母怒气冲冲的打断他的话,前几日轻声细语的人好像突然换了一副面孔,言语间的犀利直戳痛点。
“小木你想过吗?你跟他在一起将受尽别人的白眼和嘲笑,你这么多年的天才光环都救不了你,在别人眼里你就是个怪物!他只是一个鬼而已,看不见摸不着,你为了他搭上自己的一切,你到底怎么了?你还是我的儿子吗?”
白木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妈,我真的很爱他。”
“你爱他又怎样?这是一段孽缘!人和鬼怎么能在一起?”
“妈,没有他我会死的,半个月前我差点就死了……”
白母脸色一变,身子轻颤下意识扭头看向一旁的白父。这段时间他总是想方设法的把自己支开,只一个人守着白木,她原本没有多想,如今想起来,倒是有些名堂。
白父轻咳一声移开目光,显得有些尴尬,白母更加生气,“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们一个两个的合起伙来骗我?!”
“老婆你听我说,儿子他……”
“把家法拿出来!”
“老婆,出门在外谁还专门带着家法啊,有话好好说吗,儿子都这么大了。”
“腰带给我。”
白父一愣,低头瞅了眼自己真皮的腰带,默默的朝后挪了挪。这一下抽上去可不是闹着玩的,白木刚刚出院,会要命的!
“给我!”
……
“你就是被蛊惑了!只有疼才能让你清醒!”
跪在地上的人默默的抬手扯开纽扣脱下上衣露出光洁结实的脊背,而后仰头望她,眸中盛满倔强。
“啪——”
****
晚风习习,昏黄的路灯将他的身影拉长,鲜草气息扑鼻,这个夜晚静谧而温柔。白木身穿一件白色大衣走在实验楼下的小路上,手揣进口袋里暖洋洋的。
后背上依旧有些许火辣辣的疼痛,皮带抽上来的感觉着实不好。回想起几天前的那个傍晚,白母最终还是妥协了,在第一道血印爬上白木的脊背时,她便再也下不去手了,她丢下皮带抬脚离开,连晚饭都没有吃。
这几天无论他什么时候给家里打电话她都没有接,直到今天早上,一条消息出现在了手机里。
“小木,过年回来给家族长辈们赔礼道歉!”
屏幕莹莹蓝光反射到脸上,白木喜上眉梢,眸中有光,如暗夜星河熠熠生辉。片刻,他勾着唇收起手机,望着前方空无一人的道路喃喃自语,“路航,我做到了,接下来,你会不会出现呢?”
身后冷气肆虐,仿佛有什么人逼近,他心知是谁便一动不动的站着,等待着他的到来。
倘若余儿来杀自己,路航会出现吗?
“还想着动白木?给小爷滚开!”
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白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
看吧,他还是放不下自己,他还是出现了!
道路两旁树影婆娑,草坪上露水点点,显得夜更为寂寥凄冷,白木缓缓的转过身去,正望见那人冷着脸凶巴巴的盯着余儿,一时间心情微妙,笑出声来:“路航。”
听到声响,路航转过身来,目光呆呆的,眸底又有些畏惧,见他朝自己走过来,更是惊惧,时刻准备着逃跑。
白木抬手拽着他将他拉入怀中,双臂禁锢,唇吻上他湿漉漉的头发,亲昵的蹭一蹭,喃喃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出现!”
与上次二人接触不同的是,白木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路航颇有些惊异的抬头望向他,意外的结结巴巴道:“白,白木,你,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