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明洲以为自己能忍住的,能忍到卫可颂和自己真心喜欢的人结婚,能忍到他家庭和和美美,忍到自己死去为止。
他身上背着褚家这个大包袱,把卫可颂拖进来只会让他更加危险而已,褚明洲不舍得,而且老管家对已经故去的老褚先生忠心耿耿,每天反复在褚明洲耳边念叨老褚先生的遗言。
老褚先生恨毒了夺取自己妻子爱意的卫方强,对他的孩子自然也是恨之入骨,当初是放了话,不能让卫可颂进褚家的门的,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后期褚明洲才搬到山上,就是为了能多见卫可颂几眼。
眼见这褚明洲要大逆不道地对卫可颂动心了,老管家自然是看不下去,将这遗言变成一条一条的清规戒律,势必要捆得褚明洲不能动凡心。
但褚明洲何止是动了凡心,他简直要为卫可颂入魔了。
卫可颂只是送了一车木头而已,褚明洲却要被这车木头烧毁了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禅心。
他到底是没有控制住。
如果褚家会危害到卫可颂,那这家主他就不当了,如果这褚家需要有人继承,那天就找出封荼来继承,如果他身体不够好,那他就从海外调回顾飞白这个医生回来给他调理,卫方强不同意,那他就用尽一切势力把卫方强撂下马。
褚明洲生平都未曾这样冲动过,如今三十多了,仿佛被卫可颂一车木头烧得着了火,这位常年修身养性喜怒不动的褚先生又成了一个锋芒毕露的将军,用尽一切阴谋阳谋,誓要把卫可颂带走。
褚明洲走火入魔,痴心妄想,白日做梦,他想和卫可颂长长久久。
但他却不敢让卫可颂知道自己是个这种人。
卫可颂喜欢的,憧憬的,敬仰的是那个云淡风轻,风光霁月的褚先生,是个冷淡克制又进退有度的成年人,而不是这个私底下和卫方强斗得难解难分,冷酷无情又强势无理的疯子。
还没等到自己做好这一切,带上那个完美的褚先生的面具娶他的可颂回家,他的可颂就变心了。
褚明洲半闭着眼睛:“你一定要为穆星下山的时候,你说要娶秦钺的时候,你说你再也不会回头看我的时候…….”
老管家不忍心地别过了眼。
卫可颂当初被卫方强送上山的时间点,正是两家斗法的关键时刻,秦钺就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谁给的诱饵多就站那一边。褚明洲开始隐隐透出意向,要从卫方强手里光明正大地娶了他的儿子,但卫方强不知道为什么,死活不从。
但穆星的事情一出,卫方强仿佛软化了一点,似乎是觉得自己儿子和褚明洲在一起,也比一个来历不明的打游戏的在一起要好。
褚明洲被卫方强送上山的百发百中糖衣炮弹卫可颂迷了眼睛,又被卫可颂对穆星的一片真心穿了心,褚明洲从头到尾都不想送卫可颂下山。
但是他熬不住了,褚明洲耗干了心血终于等来一个转机,却没想到卫可颂却不要了。
还有什么比自己爱的人亲口承认我爱你只是一时冲动更伤人的吗?
褚明洲不想死在卫可颂面前,这会吓到这孩子的。
卫可颂跑下山和穆星共享一场胜利的时候,卫方强正在狙击褚明洲昏迷过去的褚家,而褚明洲躺在icu里,为了保障他的情绪稳定,所有消息都被隔绝,等他出院之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卫可颂和秦玥订婚了。
褚明洲几次三番想要和卫可颂谈谈,但卫家都用卫少爷出国了准备婚事,并不想见他拒绝了,卫方强得了秦家的助力,褚明洲的身体还没好全,把卫可颂的行踪盖得纹丝不露,他甚至不知道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孩子去了什么地方,
褚明洲拖着苟延残喘的身体在病床上等啊等。
他像是一场名叫做卫可颂的大火烧得只剩一个顽固的木心,想要等卫可颂一个答案,决定他是归于尘土还是死灰复燃。
可笑的是,褚明洲最恨最厌烦的就是自己父母那样因为虚无缥缈的情情爱爱而变得面目全非的人,年轻的褚明洲清冷矜高,最是不懂自己的父亲为什么愿意为了一个一而再再而三出轨寻欢作乐的女人,到死也放不下。
他的父亲死前和他交代了很多事情,最后一刻双目浑浊地瘫软在病床,反复地念着的,却还是自己早已当场暴毙在车祸里的母亲的名字。
那名字宛如一个咒语刻在这个可悲的男人的骨子里,他是褚家的家主,什么都有,却偏偏留不住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褚明洲只问了一句:“父亲,你为什么还想着她?”
他的父亲却恍然地摇摇头,惨然一笑:“我是不是很可笑,这种时候最想见的人还是你的母亲,明州啊,等你遇到了这种人一定要躲远一点,你拿她毫无办法,只能任由她在你心里作妖作福,甚至你因为她死去……”
这个男人面若金纸,嘴角却带着一点解脱的笑意:“.…你也怪不了她,你母亲当初是个很好看的美人,很朝气又洋溢,她从来没有爱过我,她用尽一切办法作践自己,和我争吵,就是想要和我离婚,离开褚家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是我强留了她,现在她终于有了不顾一切地想要挣脱桎梏也要在一起的人。”
“但却没想到,对方也不爱她,你说可笑不可笑?”
他的父亲喃喃自语:“明州,褚家人身体里就留着这样的血,就算是得不到,也不会让她走的,宁为玉碎,不为……”
褚明洲的父亲就这样去了。
褚明洲最厌弃的就是自己父亲在病床上念念叨叨母亲名字的一幕,但却没想到轮到他,比他的父亲还不如。
他反复地抚摸那些卫可颂带给他的假冒伪劣的木头,雕着刻着,一刀下去褚明洲就轻轻念一声卫可颂的名字,他终日都在雕刻,他刻出了一个等人高的卫可颂的木雕,卫可颂还是没有从国外回来。
褚明洲又刻了一个年轻的,能够双腿站立的自己,站在卫可颂旁边。
在最后一刀刻在木雕的心口上的时候,褚明洲等到了卫可颂回来了。
回来的卫可颂大张旗鼓地去了秦家见秦玥,第二天又放出消息说要娶秦钺,要兄妹两人一起嫁进来才行,又和一群狐朋狗友去喝酒,说是从一个李总手里拦下了封荼,说是他的人。
多么的放浪形骸,那个当初眼里只有褚明洲一个人的卫可颂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这个卫可颂和他的母亲简直一模一样。
而褚明洲的做法,也和他的父亲一模一样。
他开始不折手断,他要把并不爱他的卫可颂变成他的金丝雀,锁起来。
第80章
褚明洲眸光冷寂, 他看着电视上的穆星:“你现在又要选他了, 当初你说的那样喜欢他, 却不过几日光景转头就走,回来就说要和另外一个人结婚。”
褚明洲一顿:“他对你有意,你若不是真心的,这样反复作弄别人心肝,可颂,我可不记得这样教过你。”
“心肝”二字从褚明洲唇瓣间轻轻吐出, 仿佛带着五脏六腑的血腥气。
卫可颂冷然一笑,嘲道:“我和他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他乐意我也乐意,褚明洲,你管不着我和他!你怎么就不知道我不是真心的!”
卫可颂气得双眼泛红,心里操了声, 心说老子就算不喜欢穆星,那从头到尾也是真心对他好的!
褚明洲却摇摇头:“也是, 他活该。”他恍然抬眸看向卫可颂, 喃喃道:“他活该爱你至此, 还心甘情愿。”
这语气中的他又像是在说穆星, 又像是在说自己,老管家却没听懂这个意思,以为褚明洲说的是穆星,这个时候也忿忿然地插了一句嘴:“卫少那您的真心可太作践人了!”
卫可颂却觉出不对来,他敏锐反问道:“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作践过穆星?!”
老管家很气愤:“你随便玩玩一个俱乐部, 转手就亲自把穆星卖给那个黑心老板,张观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攀附自己妻子上位,背地里做拉皮条的生意,十几岁的小姑娘进了他家都能脱掉一层皮,一个小作坊搞得乌烟瘴气,你把他卖给张观,不就是玩腻了穆星之后转给下家吗!”
老管家本来对穆星不感兴趣,但因为之前褚先生要他留意一下这个人的消息,所以在得知卫可颂把穆星转让给张观的时候,老管家是很震惊的,转头就鄙视起了卫可颂。
看吧,这就是这个花花大少说的喜欢,还没多久呢,就把人转手给这种人了。老管家更是苦口婆心地拿这个事情来劝褚明洲,卫可颂这小兔崽子,玩玩可以,不值得放下真感情!更不值得为了这种人伤了身体!
卫可颂倒是比老管家还要震惊几分:“张观是这种人?!”
卫可颂和张观的老婆认识,关系还不错,卫可颂喊张观的老婆一声姐,连带着对张观都客气几分,再加上他是个甩手不管事情的,张观在他面前一向都是憨厚老实的,转让俱乐部的时候张观的老婆还过来做了担保。
他是真的没想到张观会是这种人,卫可颂心口一跳,越想穆星越觉得心悸,卫可颂刚想反驳老管家你怎么知道张观的事情,后来又惨然自嘲道,妈的,这可是褚明洲的管家,圈内只有他不想知道的事情,不会有他不能知道的事情。
卫可颂猛然猜到穆星身上那些乱七八糟对不上号的事情的由来了。
但是,卫可颂缓缓吐气:“为什么张观要这么对穆星,穆星和他无冤无仇不是吗?他爱人还签了担保书,怎么都没必要刻意为难穆星,专门和我作对吧?”
老管家这下堵住了,他没查这件事,他只需要知道卫可颂对谁都是这幅薄情寡义的狗德行,可以用来劝阻褚先生就够了,现在被卫可颂咄咄逼人的目光看上,竟然有点心虚:“.….我怎么知道….”
老管家随口道:“你还不如问问他的合伙人,李戴,虽然担保人是张观老婆,但是盘下你俱乐部有一部的资金,是李戴给张观的。”
卫可颂眼睛一眯,张观和他没仇,但是李戴这神经病和他有仇啊。
他二话不说就站起来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对褚明洲略显冷淡地点了下头,转身就要走:“我和你之间的事情,我这里是都说清楚了。你有什么苦衷与我无关,我今晚哭也和你没什么关系。”说着他嗤笑一声:“被十八岁的我的傻逼气哭的而已,还望褚先生不要放在心上,好好在你的轮椅上过日子。”
老管家被气得面红耳赤,就要开口骂:“你算什么东西,你敢这么和褚先生说话,你这个小瘪三……”
褚明洲厉声喝止:“别说了!”
但已经晚了,卫可颂凌厉地转头过来,那眸光透出一种冰锐又不屑的蔑视:“我什么东西,我卫可颂是当年我六岁进褚家的大门,你还必须给我跪下来换鞋的东西,我是瘪三,你他妈也就配给瘪三提鞋!”
老管家双目圆瞪,呼吸喘喘,憋得面色青紫,但一句话都吐不出来,卫可颂却蔑然一笑,又打开门转身道:“褚明洲,你明知道我当初喜欢你,你对我无意,却要反复来作弄我的心肝,这句话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你,你可真行啊,教别人的儿子的道理,自己还没学到十分之一,也敢出来丢人现眼。”
这话夹枪带棒,讽刺褚明洲教养得还不如卫方强的儿子十分之一好,听得老管家头晕目眩,气得双手都在发颤:“你你你!卫可颂!你怎么敢?!”
卫可颂仰天长笑,“啪”一声关门离开,只有桀骜不驯的声音透过门隐隐传来:“老子长到这个岁数,还真没有什么不敢的!老子想泡谁就泡谁,爱和谁在一起就在一起,别不长眼睛来管我的事!”
老管家转身就看向褚明洲想要打卫可颂的小报告:“先生,你看他这个性子,迟早要闯出大祸,您还是别只盯着他一棵树!您从来不喜欢这种闹闹喳喳的人!”
他却对上褚明洲含着波光的眼睛,听见他一向最喜平淡的先生说:“这性子倒是没变,比我好,我倒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喜欢可颂这种性格?”
老管家一惊,心知自己越线了,连忙垂手解释道:“没有说过,没有说过!”
褚明洲平静点头:“那以后也不要再说,你年纪大了,不太适合照顾人了,性格和可颂也有些不合,以后相处总有很多困难,不如…..”
听到褚明洲二话不说就要撤下他职位的决定,和话语之中要和卫可颂生活在一起的决定,老管家满头冷汗,对着褚明洲连连鞠躬道歉:“褚先生!是我错了!老是想插手先生的事!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对待卫少!”
褚明洲淡淡颔首:“再说吧,以后就不是卫少了。”
老管家越听越胆战心惊,不是卫少是什么?!难道还能是褚夫人吗?!褚先生这是铁了心肠要把卫可颂抬进自己家门啊!
褚明洲又道:“你以前和可颂之间,背着我便是诸多争吵,可见你们天生不和,以后他来了,你便换个职位吧。”
想劝又不敢开口,老管家心里委屈又无处申冤,就听褚明洲接着道:“叫几个人跟着可颂过去保护他,现在有些晚了,他身份复杂又不够留意这些。”
与此同时,封荼一关监控仪,转身就走,经纪人赵哥匆匆忙忙跟上拉住封荼的小臂:“诶诶诶!都晚上了,你要干嘛去!”
封荼扯开赵哥的手,语气急切:“跟着卫可颂,看他要干吗!”
赵哥心想爸爸你何苦自找绿帽,三更半夜的,刚刚又澄清了误会,他能在哪里,肯定在穆星那里啊!你过去指不定人家就在撕套呢!你过去干嘛!抢了人家的东西自己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