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松青!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使君腾地站了起来,"什么叫命里注定啊!子川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再说,两个孩子都已经结婚......订婚了,已经是夫妻了。子矜是你们孙家的媳妇,子川也是我们顾家的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我们家的儿子躺在医院里,怎么能不管呢!卫国!你是不是也和松青一个脑筋啊!你们怎么这么糊涂啊......"
张松青拨了拨自己的头发,站起来:"我们不糊涂啊,顾大哥!告诉我应该怎样去救子川那孩子......"
"不是怎样救?首先要肯定是救不救!?"顾使君提高了声音,"张松青,怎么你读了一些书见识却越来越短!子川是你的儿子......自己的儿子都要死了,你还在这里装什么伟大!有什么天大的问题,我们大家一起扛下来就是了!马上就回去,卖屋卖地,总之要救子川啊!你是怎么做母亲的!哪有母亲会这么狠心放着自己孩子不管的啊!"
或许是顾使君的话说得太重了,张松青终于还是哭了出来:"对对对!我是一个狠心的母亲,难道你认为我们真得不想救子川吗?......可是你们知不知道脑干出血意味着什么......平均每天都有一千多的花费......而且孩子还只能一直在昏迷中,就像植物人一样。我们也想过卖地卖屋,可是,那也远远不够啊,子川的病情就是一个无底洞,而且,这样的治疗,对于子川也没有任何帮助,他依旧还是活在痛苦中啊!......子矜还躺在病床上,当务之急是先把子矜这孩子治好......子矜才23岁,还有更多更美好的生活......我们家子川没那个福气,还拖了子矜这孩子和他一起受苦......"
"等等......没那个福气是什么意思?"顾使君打断了张松青的说话,"你什么意思?解除婚约么?你的意思是我们顾家的人就是这么市侩,看到子川出了这样的事故,就翻脸不认人了是么?"
"顾大哥,你知道我没那么想的。只是子川这病......救不起,也没得救......子矜是个好女孩,还是不要耗在上面了......"
"不要--!"顾子矜从拐角的阴影里跌跌撞撞地走出来,嘶声力竭地喊了一声,"你们怎么可以说子川没得救了......子川--!!"
她左肋又是一阵剧痛,同时右腿的骨折也无法抑制得痛起来,顾子矜身子一歪,软软地倒在地上。
迷糊中,还听到长辈们的争执,顾子矜极力想睁开眼睛,但是视野里又是暧昧的白色,似乎有家长们的身影,但是都模糊得不可见。
(----子川,子川要死了么......)
(----原来是子川要死了......)
(----张阿姨说,一天都要一千多的花费,还只是拖延而已......)
(----农村的情况......如果真是这样,的确没有人可以救得了子川呢,何况子川的奶奶身体一直不好,常年累月都还在吃药......)
(----真的......再没有人可以救子川了吗......)
(----一个人都没有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子川死去吗......)
顾子矜突然杀出来,尖叫一声后晕倒,紧接着顾母陈继红也两腿一软,晕倒在丈夫的怀里。她在火车上也没怎么休息好,今天来了一天,只顾着伤心,也没吃什么东西。看着女儿从病房跑出来晕倒,自己竟然也支持不住了。
顾使君把妻子扶到医务室去看医生,这边张松青和孙卫国请来护士,把顾子矜抬回了病房。张松青正含着眼泪给顾子矜理床铺,突然看到顾子矜抓住了她的手,嘴里还喃喃自语说什么。
张松青把耳朵凑近,听到顾子矜的说话:"手机......我的手机......"
张松青不知道迷糊中的顾子矜到底想做什么,不过手机就放在枕头旁边,于是拿过手机放到顾子矜手里。
顾子矜急急地把手机塞回张松青的手里,依然喃喃自语:"......找他......他可以救子川......只有他会救子川了......"
"他!?"张松青浑身一震,"子矜,告诉张姨,他是谁?他是谁?"
"......秀一...越秀一......只有他......只有他可以救子川了......"顾子矜头软软地一偏,晕厥过去。
那天小缘发烧,在家里腻着养病。越秀一下午才出门两小时不到,小缘就打电话请依尔哥帮他捎药回去。
"你先慢慢耗着吧,今天吧里似乎大鱼特别多,我说不定凌晨两三点才回来。"越秀一冷冷地抛下这句话,就挂掉了电话。
话虽这么说,不过和一个客人去酒店的时候,越秀一还是下车去路边的药店先买了药。
"你买什么药啊?"客人完全不顾忌前座的司机,摸起了越秀一的手和大腿,还不怀好意地问。
"感冒药。不是春药,也不是套子。"越秀一转头,淡淡地说。
从酒店出来再打的回到莫干山路,已经快凌晨一点钟。回到家里,小缘竟然没有腻在沙发上看电视,而是在那里逗蓝色玻璃茶壶里面的乌龟玩。
"我就知道,依尔哥对我最好了。"小缘贼笑着说,"哦,说起来,一个多小时前,也就是十二点的样子,你锁在抽屉里的手机响个差不多半小时哦。"
"十二点多手机响不停?"越秀一觉得有些纳闷,他打开抽屉,未接电话的显示竟然是顾子矜的手机?
(----那个衰婆?她找我干什么?)
想要不理,但是实在想不通顾子矜为什么会在子夜时分打了半小时多的电话找自己。
会是子川有什么事情吗?
胡乱的猜测让越秀一有些惶恐,他想了想,径直回拨了电话。
待机铃声响了两声过后,"咔哒"一声电话通了。
"喂!你找我什么事?"因为是顾子矜,所以越秀一的态度很恶劣。
"那个......请问是越秀一吗?"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有些焦急,普通话也有些拗口,就像初认识时子川的口音。
"呃......恩......我是越秀一。你是......?"越秀一纳闷。
"太好了......越秀一......终于找到越秀一了......"电话那边的女人似乎激动地喊了起来。
"喂!?你在那里喊什么喊?你到底是谁啊?"
"对不起......我是孙子川......哦,孙明的妈妈张松青......"被斥责后,女人的声音一下子谦恭起来,"子矜说......子矜说只有你可以救我们家子川了......"
"恩?"越秀一跌坐到床上,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小缘很快活地吃了药,继续逗乌龟,突然听到越秀一"啊"的一声大叫。他吃了一惊,冲进越秀一的屋子,却看到越秀一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乱转。
"依尔哥?你怎么了?"小缘试着找他攀谈,越秀一干脆打开自己的小旅行衣柜,开始往里面塞衣服,一边塞一边还在胡乱地自语:"小缘......我要去一趟长沙,马上就要去......该死,我干嘛带这么多衣服......啊,你帮我问问民航热线,最快的航班是什么时候......"
"喂,现在是子夜一点钟,你在那里乱转什么啊......"小缘看着依尔哥一团乱麻的样子,一把把他按在床上坐好,"另外......你回长沙需要钱吗?你现在有多少钱?"
"啊!对......这次肯定是需要用钱的......"越秀一似乎恍然大悟,然后开始从自己的衣兜、裤包、大小抽屉、枕头等地方似乎寻找......
"4850......怎么才这么点钱?"越秀一完全不相信自己把屋子搜了个遍之后居然才这么一点,"这么点钱怎么够得了......"
"你......就没有存折之类的东西吗?"小缘试探着问了一句。
越秀一恍惚中听到这样的话,猛得一抬头:"呃......似乎有两张卡,加起来,差不多还有2000元的样子......我在客人那里的收费都很高啊,怎么我现在才这点钱?"
小缘想说从没见过你这样的MB,想做就做,不做就走,做生意还要挑顺眼的客人,太顺眼的又可以不收钱。他完全没有把MB当作是一种职业,仅仅是可以让他在这个城市存活的一种手段而已。但是这样的话小缘终究还是没说,他只是认真地说:"很需要钱的话,我那里可以先借给你一部分啊......借个几千到两万都没什么问题啊......"
"呃......我们连对方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你就敢借钱给我吗?"越秀一抬头,看着小缘。
"啊啊......讨厌,突然说这个,让我浑身打了个激灵啦。"小缘笑了起来,"好了啦,反正是依尔哥的话,我就相信啦......反正我最近要去上上海话的一个补习班,也没时间出去乱花钱啊......"
"上海话补习班?"虽然越秀一此刻的心早飞到了长沙,但是小缘这样的话还是让他颇为惊讶。
"对啊,庄少爷你记得吧?就那个金丝边眼镜那个,经常和几个阔少一起来Vogue的。我上次想去做他们的生意啊,结果他们就说如果我会说上海话就更好了......这年头,连MB都需要不停学习......"小缘笑了笑说,"不过庄少爷和他那些朋友似乎都特别迷你哦,向我打听了许多次。"
"金丝边眼镜那个......C得那么厉害,就算是阔少,我也没兴趣的......"越秀一冷淡地说,"倒是你,你还真去上补习班啊?"
"我把MB当成一门职业,是职业就需要不停学习以适应需要。仅此而已。"小缘微笑着说,"私无,勿兜去子(师傅,别绕路)......如何如何,我说得地道不?"
"不知道。"越秀一笑了笑,"明天上午我走,钱我过去后看实际需要再问你借吧。"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越秀一乘飞机火速地赶回长沙。在第四医院见到了子川和子矜的父母。子矜病情有些反复,所以一直在迷糊状态,倒少了和越秀一接触的时间。子川一直昏迷中。越秀一除了见到探病的谢圆圆时略有些尴尬之外,更多时间都是和子川的父母在一起。
张松青没有想过子矜在昏迷时念到的越秀一竟然是这样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孩,要说这样一个男孩可以救子川,实在有些让人难以置信。越秀一强调自己是子川最好的大学朋友,张松青还是认为不要让越秀一来支付什么医疗费。大学男生的友谊,还到不了这样几千几万如同打水漂一样的投入的深刻地步。
越秀一看看昏迷中的子川,有强烈地冲动想去摸摸他的嘴唇,亲亲他的额头,但是他不能,子川的妈妈在后面。越秀一咬了咬牙,转身说:"我和子川是最好的哥们,但是因为我喜欢过顾子矜,所以和子川闹了不愉快......但是我们三个人的关系,真得是好得没话说......而且,我爸爸是广州一家企业的老板,所以要说救子川,我们家也有这个实力......阿姨,你就不要再逞强了,就放心地交给我,好吗?"
这是越秀一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一次谎言,他为了子川的话而不再说谎,也为了子川的生命而再次说谎。
"你说你喜欢子矜么?"张松青想到的是另外的事情,"这样的话......"
越秀一以为是自己对顾子矜表现得不够亲热,所以让这个小学教师看出了破绽,于是强调说:"子矜那部分的医疗费用也是由我来支付!阿姨你放心,我一定要子川......还有子矜,康复过来的......好吗?"
张松青茫然地抬头,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孩,她总是隐隐觉得不对头,但是儿子的病情和越秀一的许诺已经让她没有再坚持的必要了。张松青慢慢地点了点头,然后眼泪终于如洪水决堤一般流了出来。压抑了多日的辛酸,在得到一个美丽而飘渺的承诺后,她终于还是痛哭了起来。
越秀一慢慢地走出医院大门,看着长沙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天空,思索了良久,终于还是拨通了小缘的电话。
"哦,需要借钱了吗?我明天去银行。"电话那边小缘的感冒似乎更严重了,连嗓子都有些哑了。
"恩,需要,不过那只是权益之计。"越秀一突然笑了笑,"你不是说过那个庄少爷很有钱吗?你估计我和他睡觉,他会开多少钱?"
"恩,依尔哥的话,至少2千吧。我上次陪了他一个晚上,没去开房,他都给了我六百呢。"小缘不经意地说,"你该不会缺钱缺到这份上了吧?"
"恩......差不多了,"越秀一凄然地笑了笑,可惜电话那边的小缘看不到,"你那里不是有庄少爷和他那些阔少朋友们的电话吗?你去帮我约约吧,我明天就回上海来。可以从明天晚上就开始约......唔,也不局限与庄少这些,你那里凡是对我垂涎的,只要开价高,都可以......一个晚上你可以给我安排三个都成......"
"依尔哥!?你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小缘吃惊得快把手机扔了,"你告诉我啊!"
"没什么事,只是我很需要钱罢了......"越秀一抬头看着愈来愈黑的天幕,然后坚定地说,"别问那么多了,这是我的,决意。"
Chapter 10 [心桥]照片里的真实
"对不起,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小孙明有些不自在地在我面前揉着眼睛,"心里觉得很难受......"
"唔。"我轻轻地应了一声,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我和他两个人从医院走出来,一路上再没有多的言语。
送我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孙明突然说:"我也没有随便说说的意思......"
"呃?"一时间没弄明白他的意思。
"以后,医药费也好,其他的也好......"在黑暗里,依然可以看到他有神的眼睛,感受到他的决意,"让我照顾你,好吗,子矜。"
"......不要。"眼泪差点就不争气地流下来,但是我毕竟还是忍住了。我一再地告诫自己,他虽然也叫孙明,但是不应该成为子川的影子,我没有这样做的权利。如果不能全心全意去喜欢这个孩子,那么就不要给他任何承诺。
"哦......又被拒绝了,"他落寞地笑了笑,"不过我不会气馁的,请期待下次更煽情的恋爱告白吧!"
"又耍贫!"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流了出来,但同时我又被他的话逗得笑了起来,这样又哭又笑的我,已经很滑稽吧,"要不是今天你生日,我非踹你一脚不可。"
"啊啊,不说我差点都忘记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递到我面前,"孙明,24岁的时候,遇到了最喜欢的人。所以,请收下吧。"
(小盒子----?)
(该不会......是那个吧?!)
遭受港台剧的浸染,我没办法不想到戒指,于是心莫名地紧张起来。这个小子怎么老是喜欢做这样的事情啊?
"我不要。"我别过头,不去看他手里的小盒子,"你这家伙不要以为自己今天生日,就专横地做这样的事!"
"这样的事?"他愣了一下,"这个发夹可是我专门请我们班上公认最时尚的女孩子帮我在春熙路那边选的啦!"
"呃?发夹!?"我接过小盒子,打开,果然是一对淡蓝色的发夹,款式和质地都很精良,看来他们班最时尚的女孩子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可恶!早说是发夹啦,我还以为是......"
我倏地住口,脸也红了起来。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呵呵,原来子矜还是很心急啊!"
"我是急着修理你这个家伙啦!"我终于还是在别人生日的当天在他头上重重地敲了一下,"晚安吧,烦人的小寿星......忘了说一句,谢谢你的发夹啦!不过为什么想要送这个给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