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打开翻了几页,扶了一下眼镜,念道:“原本的剧情里,竺之磐遇到越晴波,越晴波已经被穆恒带进府里,两个人后来决定逃跑,被穆恒发现后死亡,而温景瑜是在沈知微被姬容玉带进宫里决定杀死的路上拼死相救,死于非命,在他的任务进程里,这些都没有发生。”
他看了眼黑猫:“你的宿主怎么样我就不说了,他临通关前,居然还自己挨了一刀,你应该不知道,这事儿在总部传开了,估计能笑到今年年底。”
黑猫耷拉着眼皮,蔫头耷脑地喵了一声。
白衣人低低一笑,心情颇好地揉了揉它的脑袋:“没事啊,不用担心失业,你只是不能再参加这个活动而已,别的任务还是能继续担任的,毕竟干涉任务进程实在是很严重的违规。”
“因为你,总部已经决定以后对新人实施和宿主一样的保密级别,完全隐藏这个系统的真实目的了,你也算是总部的名人了。”
黑猫更蔫了,白衣人想了想,建议道:“要不你试试最近的新任务?”他翻出笔记本,“你看这个,炮灰重生系统,作为交换,需要宿主不停在主角面前作死,你要不要试试?很简单的,只需要不停发布任务就可以了,这次绝对不需要感情参与……”
黑猫转头瞄了一眼笔记本,片刻后一脸嫌弃地转过头,这次终于开了口:“再说吧……”
白衣人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站起身,迎着风看向夜幕下的都市。
“人类总是会有很多遗憾,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弥补,不管怎么样,他们还是很幸运。”
忽然,一朵玫瑰花出现在他眼前。
白衣人愣了愣,转过头,方才的黑猫已经不见了,戴着鸭舌帽,穿着黑T恤牛仔裤的青年和他并肩而立,见他看来,把玫瑰花又往前递了递。
“给我的?”他接过,放在鼻尖嗅了嗅,弯起眼睛,“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青年一哼,正了正帽檐:“路上经过花店打烊,我从篮子里随口叼的。”
白衣人不以为意,依旧眯着眼笑:“你能记得今天是情人节,也很难得啊。”
两人并肩站在楼顶,广袤而嘈杂的都市似乎离他们十分遥远,这里只有夜风的声音。
“不是每个人都有他们这样的运气啊。”白衣人再次感叹了一句,随后笑了笑,揉了一把身边人的脑袋,“还是珍惜当下吧。”
青年对白衣人揉他头的行为表示了愤慨,抬手揉了回去,两个人你追我躲,玫瑰花一不小心被风吹起,散落了几片花瓣。
一朵花瓣在风中打着旋儿,渐渐飘落,拂过闪烁的霓虹灯牌,又经过一个巨大的屏幕。
屏幕里,正播出一档访谈综艺,女主持坐在对面,含笑问坐在沙发里的女嘉宾。
“昭昭还是这么幽默啊,说起来,我相信很多观众朋友也一直想问啊,就是听说慕老师的新书是以你为原型创作的,女主人公正是一名舞蹈演员,是真的吗?”
女嘉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应该……不是吧?我跟他说过,其实比起跳舞,我更想做一名吃播播主……”
玫瑰花瓣继续往下飘,穿过五光十色的长街,经过一面橱窗。
橱窗里的电视,正在播放晚间经济栏目。
“最新青年企业家排行榜今日更新,文暻先生荣登榜首,这位白手起家历经非议的年轻人,以超乎常人的优秀能力,告诉了我们出身与年龄都无法成为评价一个人‘可不可以’的所谓标准……”
一阵风起,玫瑰花忽然像人群中飘去,它飘过街边的小吃摊,飘过装潢精致的服装店,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上空掠过,向宽阔的马路飞去。
一片花瓣落在车窗上,正看着车窗外的陆矶忍不住一怔。
忽然,车窗上一道亮光闪过,陆矶闭了一下眼,转过头疑惑地看着那人:“你干嘛?”
这个在无数大小媒体和电视影院里见过的小白脸正坐在他身旁,闻言依旧看着手机,头也不抬:“官宣啊。”
陆矶悚然一惊,立刻扑过去阻止他:“我求你了大哥!你省省!”他指了指自己头上缠着白纱布,“好歹等我去了这玩意儿啊,你不怕别人说你家暴?!”
沈知微,或者说,傅玉笙愣了愣,若有所思:“好像也对。”
陆矶松了口气,正要坐回去,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陆矶和傅玉笙面面相觑,傅玉笙挑了挑眉:“你的。”
“哦……”陆矶低下头去翻手机,然而才掏出来,立刻被身边的人拿了过去。
“什么人这么晚还给你打电话?”傅玉笙看着屏幕上备注的四个字,意味深长地扬起眉梢。
“‘绝世小受’?”他一字一顿地念。
陆矶听到这四个字初始还有些愣,反应过来后脸色顿白:“等等!”他伸手去抢,然而傅玉笙已经按下了免提。
“喂,小陆啊~”电话那头,一道嗓音拐着弯儿地响起,“怎么刚才打了你那么多个电话,你都不接啊?”
傅玉笙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陆矶喉咙干涩,悄声细气地给他比划:“不是你想的那样!”
电话那头的人又问了一句,陆矶忙道:“哎,哎,老板,我在,刚才手机掉了,才找回来!”
飞机头老板哦了一声,下一刻却有些不好意思:“小陆啊,我刚才想了想,就因为你觉得傅玉笙不好看,我就对你这么凶,实在是我不对啦,你原谅我好不好呀?”
傅玉笙挨近了些,凑到他耳边:“你那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耳边呼吸氤氲,陆矶立刻瞟了眼司机,幸好司机一脸淡定地开车,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
他的脸仍旧热了热,把人推远了些,忙答道:“老板放心,我已经不生气了,那我明天还能去上班?”
飞机头老板掐着嗓子道:“哎呀,这个不急,小陆啊,还有件事……”他似乎有些羞涩,“其实,我想了想,觉得你比傅玉笙也不差,你明天有没有空——”
“他没空。”傅玉笙忽然道。
“唉,小陆,你身边怎么还有人,还是个男的?这么晚了你俩干什么呢,你谁啊,你说话,给我说话——”
傅玉笙把手机拿近些,不顾陆矶震惊的表情说道:“他明天也不会去你那里上班了,现在起他辞职了。”
说完,他干脆按了挂断。
陆矶终于回过神,立刻去晃他的肩:“我靠老子的工作啊好容易来的工作啊你就这么给我辞了!!”
“有什么,”傅玉笙眨了眨长睫毛,眼神亮亮地看着他,“你给我工作不好吗?我一样给你发工资。”
陆矶虽然十分唾弃他卖萌的行为,却更唾弃自己居然吃这一套,心里的火一扫而空。
他闷声道:“什么工作?”
想到自己原来干的活儿,陆矶心虚地看了眼正在开车的司机。
傅玉笙还没回答,陆矶的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两人都是一顿。
“你挺忙啊。”傅玉笙挑了挑眉。
陆矶咳嗽了两下,示意他接。
电话一接通,立刻传来一个大嗓门:“小陆啊,是小陆吗,我是房东老刘!”
陆矶一奇,凑过去看了看,还真是他那个房东,奇了个怪了,房东不是已经让他睡大街了,难道他忽然想起他上个月还有三十块电费没交?太抠了吧,他的三个月押金都没要啊!
电话那头的房东憨憨一笑:“哎,对不住啊小陆,今天和婆娘吵架了,那会儿脾气不太好,你们小年轻在外头工作不容易,我也知道,没事,房租你有钱了再交,明天还是回来住吧啊……小陆?小陆?”
陆矶没有回答,半晌才擦了擦眼睛,还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感性了,当真是一点不爷们。
“大爷,太感谢了,我明天……”
“他明天不回去了,房子租给别人吧,感谢照顾。”
陆矶的感动情绪酝酿到一半,正憋在喉咙口不上不下,傅玉笙已经挂断了电话。
两人面面相觑,车里安静了一瞬。
“傅玉笙!”陆矶忿忿道。
“哎。”傅玉笙红唇微勾,“我在呢。”
陆矶看着他笑的亮晶晶的眼睛,一口气忽然又散了。
他有些出神地看着他。
就是这个人,他还在。
足够了。
“怎么没生气?”
“……我想好了,以后不能总对你生气,这样不太好。”
“受宠若惊。”
“说起来,你说要给我的到底啥工作?”
另一个声音停顿了一下,才道:“暖……”最后一字压低了些,才出口就被一声闷哼代替了。
“不是说好不生气了……”
“我反悔了!”
“生日快乐。”
“……什么?”
车辆如梭,驶向远方,零点的钟声悠悠敲响。
孤儿院外。
暗蓝色的天幕上满是灿黄的星辰。
陆矶和傅玉笙下车关门,走到院门口,齐齐停下了脚步。
三层的小楼透着温暖的灯光,似乎还能听到晚睡的孩子欢闹的笑声。
“近乡情怯?”傅玉笙转过头,路灯映照在他那熟悉的眉眼上,让陆矶心里隐约微动。
他双手插在兜里,踢了踢院门,正准备鼓足勇气喊上一声,忽然有两个人影顺着通往大门的路走来。
隔着一段距离,陆矶没有看清长相,直到那两人走出大门,站到面前,陆矶才有恍如隔世之感。
“你们是……也来看吴老爷子?”容貌俊秀的年轻人愣了愣,随后温和地绽开一个笑,这一笑便显出几分腼腆。
他身边站了个才到他肩膀的少年,板着脸,表情有些僵硬,似乎很少同人说话般,看见两人也没有什么反应。
陆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觉得鼻子有点酸,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话。
傅玉笙点头道:“是的。”
年轻人看向他,显然认出他是谁,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十分有礼貌地笑了笑,便带着身后的少年和他们告别,上了不远处的车。
“我不记得小时候孤儿院里有他。”陆矶揉了揉鼻子。
傅玉笙道:“应该是他身边的的那个孩子吧。”
陆矶点点头,忽然伸手握住了傅玉笙。
傅玉笙微微一愣,低头看了看,唇角微勾,又握紧了些。
陆矶推开院门,气沉丹田,大喝一声:“老爷子,我回来了——”
声音越荡越高,院门前的路灯下,两个人影挨在一起,又齐齐喊了几声,只听见院子里传来一声怒气冲冲的声音。
“臭小子,老子的摩托呢?”
院墙上,一黑一白两只猫站起身,叫了两声,向巨大的月亮奔去。
月满而圆。
今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