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于善解人意更让沈明洲难堪。
算了。
沈明洲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这太丢人,也太异常了。
他心里有数。
沈明洲犹豫半晌,仍是没说出口,扶着墙要求道:“你扶我出去吧,脚没昨天疼了,我想慢慢走去实验室。”
昨晚背了背,害得自家小孩尴尬纠结了一晚上。
邵炼当然顺从的扶着沈明洲,尽量维护他的小自尊。
照顾孩子是这样的,邵炼为自己的温柔体贴做出了优秀评估,不愧是自己,估计全世界都找不到像他这样纵容宠溺沈明洲的好男人了。
沈明洲一瘸一拐走到光量子研究院,最后和邵炼道别都情绪低落。
邵炼没话找话的问:“中午想不想吃火锅,我看省科大附近有一家评价挺不错的。”
“不想吃。”
他完全没心情跟邵炼待在一起讨论吃什么,只想去实验室平复他绝望的心情。
送走沈明洲,邵炼神色凝重的拿出手机。
他没几个能够随便讨论沈明洲的朋友,于是果断的找上了王北壹。
夜生活丰富的王总,大清早打着哈欠接到邵炼电话头痛不已。
想当初,他们哥俩都是不到中午不会睁眼的起床气狂魔,谁打电话吵醒自己都能削谁。
自从有了沈明洲,邵哥哥就朝九晚五准时起床。
更可恶的是,还爱在早上打电话给他悲春伤秋。
王北壹是没胆子挂掉邵炼电话的。
挂一次,半年都别想邵炼接他电话,特别可恶超级记仇,心思狭隘不是男人!
他腹诽了一圈,只听邵炼在那边说沈明洲好像有了小秘密,平时死宅在实验室不肯出门,这次他一回来,居然是在篮球场上见到了他的大宝贝。
宅男不宅了,面对他也拘谨了。
好像还非常迟缓的进入了青春期。
威廉爸爸很受伤,应该怎么开导沈明洲才好?
王北壹肆无忌惮的打了个哈欠,十分不屑的谴责邵炼。
“开导什么开导?他这就是想恋爱了,你是能代恋还是能代打啊?”
邵炼忍不住想揍王北壹。
这人实在是太三俗,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兄弟。
可是王北壹说得很有道理。
邵炼心里一琢磨,多少浪漫校园爱情故事,都从篮球开始。
沈明洲打篮球的样子帅得他都转不开眼,更别说周围一群青春洋溢的少女,尖叫声从他到达篮球场就没有停歇过。
“那我怎么办?”邵炼皱着眉,望向光量子研究院。
王北壹哈欠连他,哼哼两声,“能怎样还能怎样,你就放他的小鸟出去啾啾啾的啄人呗。”
如果王北壹死了,一定是嘴贱被邵炼打死的。
放沈明洲出去拈花惹草?
他以为沈明洲跟他一样,荤素不忌、浪里翻飞的?
邵炼挂了电话,在研究院门外走来走去,满腹愁思。
不行,他得跟沈明洲好好谈谈。
沈明洲一大早到达实验室,一瘸一拐的样子,连英才都惊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去打篮球了还是篮球打你了?”
“崴了脚。”沈明洲怏怏的回答道,“过两天就好了。”
连英才看着他垂头丧气的师弟,想说几句调侃的话,都怕伤害到他。
原来天才也有不擅长的事情,打个篮球而已,还会崴脚。
心里突然就升起了长辈的关怀,一直没有用武之地的师兄身份,在这时候得到了完美体现。
沈明洲拿东西,连英才抢着帮忙。
沈明洲想喝水,连英才立刻去倒。
服务周到,简直可以入选二十四孝好师兄,除了上厕所沈明洲严厉拒绝了连英才的帮忙,要不然他一定能扶着沈明洲,免得沈明洲磕磕绊绊。
忧郁的沈明洲
他不过是崴了脚,却好像失去了生命活力,连做实验的效率都慢了许多。
然而,天才的慢,在连英才眼里,已经是可以发到朋友圈炫耀的可怕高效率。
“看!我师弟十分钟缠好了传导元件,还超整齐!”
“瞧!昨天改了结构之后的忆阻器,今天就能拿出测试结果!”
“嘿!我们马上就可以测试35个量子比特纠缠了!”
一群人冒头,看连英才在线文字直播沈明洲做实验。
他一个人炫耀了一整屏,忽然没了声。
“英哥,实验结果呢?”
“我记得结构是伏院要求改的吧,应该可以顺利。”
“出结果了说一声。@连英才我看看能不能刷新纪录。”
过了许久,连英才发来残骸照片,悲惨的说道:“实验失败,重新来过。”
沈明洲很久没有烧过芯片了。
在光子偏振和路径设计上出现了严重偏差,导致缠好的元件承载了过长时间的光生载流子的注入,出现故障,必须重制。
他拆解元件的表情平静,藏起来的情绪始终没能恢复过来。
心里朦胧的思想突然被挑破,再加上实验失败双重打击,沈明洲难得纠结起来。
令他挣扎的不是感情,而是邵炼会怎么看待他。
一切打上标签,就变得像是他图谋不轨似的。
伏光耀走进实验室,就发现自己的小弟子盯着烧毁的元件叹气。
“实验失败很正常,没必要难过。”
“伏老师。”
沈明洲刚想站起来,伏光耀就皱着眉叫他坐下。
沈明洲打篮球崴了脚,经过连英才的大喇叭,全院都知道了。
他仔细端详沈明洲的状态,恐怕除了实验失败,脚伤也有一些影响。
好在,他带来的是好消息。
伏光耀说:“我找到了一种能够制作出忆阻器的方法,虽然国内没有人尝试过,但是德国实验室做得很顺利,设备我已经申请了,再准备准备材料,等设备到位,也许就能做出你想要的那种量子忆阻器芯片。
伏光耀联系遍了自己的熟人,国内国外遍布全球。
沈明洲的想法过于天方夜谭,大部分人听完都表示:这已经是和量子推进器同等层面的研究了,可以做,但是现在做不了。
他收的学生,脑海里存满了无法实现的构想。
伏光耀却愿意一遍一遍揣度,然后尝试利用现有技术,协助他实现这些听起来不可思议的创意。
在这个孩子面前,他总会心软。
本该坚硬否决的念头,一次一次的升起“万一能够实现呢”的念头。
也许是全息手机带来的效应,也许是沈明洲过于执着感染了他。
伏光耀难免视线温柔,略微勾起嘴角,缓和严格肃穆的表情。
他问:“你今天有课吗?”
有了量子忆阻器芯片的制作希望,沈明洲低落了好久的情绪总算振奋了许多。
“没课!”他果断答道。
伏光耀点点头,“没课我们就试试新方法。”
第116章
伏光耀提供的新方法,让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基于单量子捕获传导的方式,需要实验室进行量子数据传导过程模拟,并记录量子跃迁随机性。
对大多数研究员来说,光量子计算机研究,转向量子忆阻器芯片研究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们习惯了夜以继日的忙碌,连数据模拟的准备工序都做得迅速。
沈明洲埋头重新按照伏光耀提供的结构,编写算法。
伏光耀站在他身边,皱着眉凝视屏幕。
两个人沉默工作的模样,确实无比相似。
连英才过来报告测试环境准备就绪的时候,很难说出心里的诧异和感叹。
他来了研究院两年多,还不能得到伏光耀的独立指导。
沈明洲来了不到两个月,伏光耀不仅单独提出了一系列的要求,而且还专注的站在旁边,一个一个的看着沈明洲完成。
严师慈父般的姿态,令连英才羡慕嫉妒,只恨自己听不懂什么单量子程序演化运算和非厄米哈密顿量作用,没办法参与到算法编写第一线。
老师和师弟果然是亲生的。
连英才默默赞同了聊天群博士们的看法。
要不然怎么能不需要解释,写出来伏光耀指定的算法,动作还如此熟练,毫不犹豫。
光量子实验室的成员,遭受了高科工程师们相似的暴击。
伏院士和沈明洲在忙芯片算法。
他们在准备测试芯片的一系列设备。
哪怕只是从两个人身边路过,那些基于单量子捕获传导新方法的问题,简直不是普通人层次的交流。
沈明洲却能对答如流,根本不像是刚刚来到光量子实验室的研究员。
更像是精通量子研究,熟悉每一个方法的专家。
整个实验室,都围绕着新方法重新制定实验方案。
忙到天色入夜,伏光耀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皱眉说道:“今天先休息,明天你下了课再来。”
把小孩儿关在实验室一整天了,伏光耀心里十分歉疚。
然而,沈明洲手上动作没停,继续按照导师要求,敲打着键盘说:“最多两小时,我能把量子系统的核心算法写出来。”
室内寂静,只剩键盘错落有致的声响。
实验室一群人不得不服老。
他们等伏院发话下班很久了,可沈明洲却满含热情还要应战到底。
“明天来。”伏光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度很轻不容置喙,“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既然只需要两小时,明天来做也不晚。”
沈明洲肩头感受到了导师轻微的拍击,手指慢了许多。
“好的,老师。”
哪怕心里少许遗憾,沈明洲也停了手,保存所有程序,在连英才的帮助下,一瘸一拐的跟着伏光耀下班。
在光量子实验室,沈明洲感触最深的还是伏光耀严苛的规律作息。
他们很少像今天一样忙到夜色昏暗,常常准时下班,各自带着轻松惬意的笑容,挥手道别明日再见。
沈明洲和连英才落在散班队伍最后,他步履缓慢,终于问道:“师兄,老师是不喜欢人加班吗?”
连英才无比诧异,“难道还有人喜欢加班?!”
超级喜欢待在实验室,恨不得彻夜不归的沈明洲,心里升起一丝赧然。
大部分人都是被迫加班,并不会像他一样热爱实验。
但是,他以为伏院士会是热爱实验,十年如一日忙碌于研究,孜孜不倦的站立在实验台前的人,疯狂的逼迫自己的潜力,争取在最短的时间获得最快的成效。
可他和伏光耀的接触里,能够感受到伏光耀对作息的严格要求。
有时候伏院士宁愿结果出得慢一点,也会让研究员们先回家,明天再说。
对沈明洲来讲,当然是实验结果比回家更重要。
他缓缓说出自己的感受,连英才目瞪口呆痛心疾首。
果然天才的觉悟与众不同,
沈明洲年纪小小,看不出来竟然是这样的工作狂魔。
连英才痛心的说:“你没成家你不知道回家多重要。结婚了就不能只顾着实验只顾着上班,还要为家里的老婆孩子考虑一下,回家洗个碗拖个地什么的,得为家庭做出一点男人的贡献。”
沈明洲觉得,这种贡献听起来还不如待在实验室里,好奇问道:“师兄结婚了?”
“……没有,我是指其他同事。”连英才单身狗的心遭受打击,“再说了,没结婚也要回家做家务的啊,你住宿舍不要洗衣服换被子扫地吗?回去太晚忙到凌晨第二天还要来实验室,多累啊。”
从来都是邵炼累,自己洗衣服一股脑塞洗衣机的沈明洲,走路顿时僵直。
对了,邵炼还在宿舍,不知道有没有把他早上藏起来的裤子翻出来贤惠的洗掉。
沈明洲走路步伐放缓,思绪从忙碌实验里,挣扎出来就掉进了不愿面对邵炼的沮丧之中。
连英才以为沈明洲脚疼,于是非常配合的走慢一点,扶着沈明洲的手问道:“脚还疼?要不要我去给你买个拐杖?”
拐杖什么的也太夸张了。
沈明洲疯狂摇头,转移话题,“所以老师这么早下班,也是想赶着回家?师母是做什么的啊?”
不过是随口一问,连英才的脚步却停了下来。
沈明洲困惑的看他,只见他脸色迟疑的说道:“你不知道?”
“师母早年去世了。”
连英才具体的事情也不清楚,他在实验室的时候,经常听年纪大的研究员们聊天。
伏光耀进入光量子研究院,才三十六岁,简历上却写的是“丧偶”。
这种内部的资料,就算写单身或者离异,都没有人会去说什么,但是少见的丧偶状态,让无数人都充满了好奇。
可是,伏光耀严肃少话。
无论是来打探愿不愿意二婚,还是来打探家庭状况的热心阿姨,都会被他一句“现在不考虑这些”回绝,并且明确的回复道,自己和去世的妻子感情很好。
伏光耀一句不考虑,直接就过了十几年。
到了五十二岁,中年即将步入老年,也没见他接受过任何一个人的热心介绍。
院士啊,国家宝藏级人物啊,别说五十二岁,就是七十二岁,也有大把的青年女性中年女性愿意执子之手。
连英才绘声绘色,讲起了研究院里各种热衷做媒的老阿姨的惋惜。
脸上都是对老师的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