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件事,年知非即刻期盼地抬起头来。“刘叔,我能分去半岛分局当刑警么?”
“我明白你的意思,”刘明威没好气地给年知非解释,“但是刑警队里从来不招未分化的。到是齐耀辉想你去他的刑警总队,你敢去吗?”刘明威见年知非两次入院,已然发觉他实际比他大哥年知是还敢拼命,内心也不希望他再去做刑警。做警察的太敢拼命,早晚真把命给拼了。做治安警就不错,事情虽然琐碎,但安全又露脸。分去文湖或者东港都挺好,太平地界,平时打交道的也全是正经人。
也没什么不敢吧?年知非心中暗道。
“他到是想得美!”可不等年知非表态,刘明威已然冷哼着嘲讽。“这条过江龙,大家服他老爸,不代表也服他。飞越集团这么大的案子送到他手上,结果就弄成了这么个不上不下的局面?小子,还太嫩呢!……非非你放心,他以后虽然也是你上级,但你只要面子过得去就行了。他要是敢故意为难你,我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警队里,齐耀辉的父亲齐震东并无显赫家世,从普通警察一路升至刑事部部长,靠的是他的真本事真流血。他从警半生,至今家无恒产,仍住着警察部配给他的官邸,警队上下各个心服口服。但齐耀辉就不一样了,当年齐震东点名要他来办飞越集团的案子,结果他把海城警察全撇在一边,这岂不是怀疑他们海城警察全是黑警?现在飞越集团的案子不能彻底结案,齐耀辉不得不留在海城,海城的本土警察自然要跟他掰掰腕子。
年知非虽不懂警界内部的明争暗斗,但触类旁通,黑道要拓展势力也必得先收拾了地头蛇,他也就乖乖点头。
刘明威这才满意地摸了摸年知非的头顶,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他十分不满地皱起了眉头。“怎么上个学黑成这样?又黑又瘦,都快成非洲难民了!”
这话,年知非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好在还有年奶奶帮他回答:“别胡说!我们非非还是很帅的,就算黑了,一样很帅。”说着,她便伸出双手捧住了年知非的脸颊。半年不见,年知非的脸孔又小了一圈,以至于年奶奶双手一捧就能将他的脸全部覆上。年奶奶只觉一阵心悸,不由低头在他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如此亲昵的行为显然教年知非吃了一惊,可片刻后,他却蠕动着埋头进年奶奶怀中。
端坐一旁的刘明威看着这一幕亦微微而笑,心中只道:非非这么乖,怎么可能故意放马蜂蛰人?嗯……这一定是齐耀辉胡说八道!
第20章 竹马
“够了!不要再放人进来了!”三天才拆了纱布的齐耀辉一脸愤怒地向萝卜嘶吼,“平时查案找不到人,现在都特么当我是熊猫么?”住院三天,齐耀辉这才恍惚发觉原来他在海城警界的人缘也可以非常好。当然,前提条件是:他能乖乖能配合来探病的各路人马合影留念。
熊猫到是未必,狗熊是一定的。萝卜盯着齐耀辉肥了一圈的大脸在心底默默吐槽,口中却道:“齐队,刚东港分局的罗局打电话过来,说是准备下午来看看你。”
齐耀辉两眼一瞪,哪知还没来得及答话,小丁已箭步上前一把捉住了齐耀辉的双手,殷切道:“齐队,我们想起底东港大大小小的财务公司很久了!”
飞越集团一案大笔资金去向不明,考虑到信义堂当年是以放高利贷起家,飞越集团总部损失的账户资料,与飞越集团有联系的财务公司说不定还能查出点什么来。而要查那许多的财务公司,显然仅靠齐耀辉手上的小猫两三只是一定不够的,必须有各区分局的通力配合。可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可能要各区分局调动人力物力,怎么配合、配合到什么程度,就看齐耀辉的能耐了。
有小丁一言提醒,齐耀辉立时一噎。半晌,他终于痛苦决定牺牲色相。“……行吧。”他有气无力地说完这句,便垂头丧气地关上了房门。
“唉!可怜的齐队啊……”萝卜终究是个容易心软的女孩子,还是忍不住为他感慨了一声。
反而是站在一旁的老严老神在在地评论:“咱们这个齐队啊,查案一把抓、处事二把刀,让他接接地气也好。”总是站在神坛上不肯下来,同僚们就是想亲近也没招,还怎么齐心协力一起破案呢?
小丁嘿嘿一笑,很没义气地道:“我没什么想法,我就是想见见那个坑了齐队的学员。齐队要是真有本事把他弄到手上来,那就有好戏看了。”
“哎呀!你还嫌不够乱哪!”萝卜闻言即刻嗔怪地打了小丁一下。“要我说,他可千万别来,火星撞地球啊!”
“我打听过了,那学员的叔叔是文湖分局的刘局。刘局这个人你们都知道了,别说是在我们警队里,就是跟市里的关系也不错。他能答应把自己的亲侄子送给齐队来折腾?听说那学员自己在警校的成绩也好,以后的路怎么走,刘局只怕早安排好了,不劳咱们齐队操心!”老严却只望着两个年轻人嗤笑着摇头。一年前,齐耀辉来海城是拿着尚方宝剑,神鬼辟易;一年后,齐耀辉变成齐队,一切都要看他自己的能耐。由此可见,齐震东对他这个儿子,的确是寄予厚望反复打磨啊。
“闹了半天,原来是神仙打架?”小丁失望道。神仙打架这种事,可遇不可求。吃瓜群众就是想围观,也得讲一个机缘。
“能把咱们不可一世的齐队坑成这样,能是寻常人么?”萝卜白了小丁一眼,这方面她反而比小丁更伶俐些。
“好了,别光顾着闲扯。齐队住院,我们该干的活还得好好干。”老严伸手招呼两个年轻人撤退。“齐队的脾气大家都清楚,等他出院了,我们要是交不出料来,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萝卜和小丁一听这话瞬间一凛,同时意识到这次齐耀辉住院住地肝火旺盛,自己可千万要乖一些,别在这个时候撞了枪口。直至萝卜离开医院坐上警车,她忽然敲着脑壳懊恼大叫:“哎呀!刚有人打电话给齐队,打听他住院的事。我忘了跟齐队说了……”
“谁呀?”跟萝卜坐一排的小丁随口问道。
“他没说啊,就是声音挺好听的。一听就觉得特别有礼貌,特别温柔。”
“无所谓啦!齐队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大家爱看就多看两眼吧。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开车的老严满不在乎地回了一句,结束了这个话题。
同一时间的海城飞机场,一架自F国直飞海城的航班刚刚降落。
“Nuage!云!”机场大厅内,一个满头金发高鼻深目的F国男人大叫着从机场内追了出来。不一会,他便赶上了匆忙走在前面的推着行李的一名C国男子。“带我一起去吧!”他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恳求。
那个被叫做“云”的C国男子看着极年轻极俊秀,他穿着一件黑色丝质衬衣,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隐约露出性感的锁骨与胸膛。外搭一件米白色休闲外套,大翻领的造型充满了别具一格的设计感,教人过目难忘。至于他的下半身,则穿着一条与外套同色系的长裤,设计十分简单,但光亮的面料和垂坠感已显出了它不菲的价值。这个男人的整副装扮显然是精心设计,但却不浮夸也不咄咄逼人,反而让人觉得他一个极优雅极有衣品的男人,教人瞬间生出好感来。见到同伴追上来,这个男人不禁为难地皱了皱眉,柔声道:“Adrien,不是我故意想要丢下你不管,只是……”
“只是你的哥哥现在受了伤在住院,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去看他。我们是朋友,不是吗?”那个叫Adrien的F国男子即刻抢白。
这个F国男人年轻英俊,一头灿烂金发犹如阿波罗神一般夺目,以至于机场内的不少往来行人都忍不住偷偷侧目。容貌这般出众的歪果仁,一向都只在电影里才能看到。如此美人,本该有所优待。哪知,那个被叫做“云”的C国男人却是郎心如铁。只见他坚定摇头,一脸抱歉地说道:“实在很对不起,Adrien。只是我的哥哥是警察,他的工作特殊。所以,在没弄清楚他为什么受伤之前,我想我不方便带一个外国人去见他。”
Adrien闻言,登时一脸失望地捂住了心口。“我以为我找到了我的云,可他却被风吹走了。”
云不禁哑然失笑,过了一会才道:“这样吧,你先回酒店。等我见了我哥哥,如果他方便的话,我们做东道,邀你共进晚餐。Adrien,你愿意赏脸吗?”
Adrien这才重又露出笑容,与云约定了时间后方依依不舍地离去。
一俟将Adrien送上出租车,云即刻大大地松了口气,忙带着行李坐上了第二辆出租车。人还没坐稳,他口中已急道:“司机大哥,麻烦海城医院,谢谢!”竟是连回酒店都等不及,便要赶去医院。
医院内,齐耀辉正满心不情愿地接待东港分局的罗局,罗局慰问他伤情关心他受伤始末,他在谈飞越集团的案子想要罗局抽调人手帮忙,当真是鸡同鸭讲话不投机半句多。
没多久,齐耀辉严词拒绝了罗局合照的要求,罗局也就自然而然地对抽调人手这回事打起了官腔。“齐队啊,不是我们干基层的警察跟你诉苦,实在是忙不过来啊!咱们东港区一百多平方公里的辖区面积,整个局上上下下一共才七十多个人手,就巡逻的事都得刑警和治安警一起干。有时候报警太多,连我都得出警,你说说……”
齐耀辉偷偷翻了个白眼,开始盘算着怎么打发人走。
“哆哆哆。”恰在此时,门外响起几声敲门声。
“进来!”齐耀辉赶忙扬声叫道。
“耀辉,你怎么了?”下一秒,云那张俊秀精致的脸孔就出现在了齐耀辉的眼前。这个时候,他的脸上已写满了担忧与急切。
“小光?”齐耀辉瞬间腾身而起,吃惊不已。“你?你怎么来了?”原来这个叫“云”的男人正是齐耀辉青梅竹马的云家弟弟,云向光。
这个时候,已是九月末。云向光早已在F国完成全部进修课程,顺利毕业。但听齐耀辉这么问,云向光登时明白到他根本没把自己毕业的时间放在心上。虽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云向光仍不免心中黯然。他沉默了一会,方笑道:“我毕业了,准备来海城采风,寻找灵感。再加上你又住院了……”
“我这边都是些小问题,”不等云向光把话说完,齐耀辉立即打断了他,一脸的不认同。“你毕业了,为什么不先回京城陪陪云姨呢?”
“我……”云向光哑口无言,半晌方轻声解释。“我跟妈妈说好了,国庆的时候会回去看她。”
“这才几天的时间,跑来跑去也不嫌烦?”
齐耀辉尤在不耐烦地嘀咕,云向光却已将注意力放到了病房里的第三人的身上。“耀辉,这位是?”
“哦,”齐耀辉这才想起罗局的存在,随意道。“这是我在警队的同事,跟你……”没什么关系。
“罗安民,你好。”对着齐耀辉一脸幸灾乐祸大打官腔的罗局对着云向光时却是难得地和蔼可亲,竟主动伸出手来。“怎么称呼?”
“罗警官,您好。”云向光忙伸手与对方轻轻一握,“我是云向光,是齐耀辉的……”
“弟弟!”齐耀辉抢先道,“小光的父亲生前是我老爸的挚友,我跟小光就跟亲兄弟一样。”
“是,”云向光得体地笑了笑,可神色间却显然略有勉强。“我跟耀辉就跟兄弟一样亲近。”
所谓人老成精,罗局看看齐耀辉再看看云向光,很快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淡淡道:“原来是这样。”
“罗警官,您坐。”云向光却迅速恢复了过来,主动上前为罗局泡了杯茶。“谢谢您亲自来看望耀辉。我爸爸生前也是警察,知道警察有多忙。您能跑这一趟,必定跟耀辉是极好的朋友。等耀辉恢复了,我一定和他一起登门道谢。”
所谓“极好的朋友”一说,罗局委实是羞愧难当。可见云向光满脸诚挚的模样,他又不知究竟该如何解释。
没想到,最终为罗局解围的,却是齐耀辉。只见他满不在乎地说道:“小光,你想多了。我们当警察的大老粗,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我跟罗局是兄弟,我都住院了,他不来说得过去吗?对吧,罗局?”
“……对,对。”罗局尴尬笑道。有时候要脸的人和不要脸的人差距就在这里,不要脸的什么时候都无所顾忌,要脸的在外人面前却永远都有偶像包袱要背。
“那么罗局,心意兄弟我领了。就是抽调人手查财务公司的事,还请罗局多多帮忙?”齐耀辉理直气壮地道。
卧槽!要不是有这么一个贵气天成的云向光在,罗局必定当场竖起中指问候齐耀辉祖宗十八代。
“兄弟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三个人就行!做内勤的哪怕做治安的我都无所谓,能干活就好……”
不出两分钟,罗局便站起身来,义正词严地表示要留给齐云两兄弟闲话家常的时间,他就不当电灯泡了。
云向光亲自将罗局送去了电梯口,分别前,云向光一脸抱歉地说道:“实在不好意思,罗局。耀辉从小的脾气就是这样,风风火火说风是雨的。他要是做的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您多多包涵。毕竟他还太年轻,没你们这些老前辈有经验。齐叔叔一直说,用的就是他那烈马一样的闯劲拼劲,至于他的狗脾气,看不惯抽他就是!”
罗局笑了笑,示意自己没放在心上。直至电梯门阖上,他方低声感慨了一句:“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