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了外套卷起东西以后,他直奔陆淮家。
掏钥匙开门,姜衢感觉自己手都在抖。
天色还不见亮,但已经露出一点灰蓝色,大约五点多。
他裹着一身寒气进去,不管不顾地就往陆淮屋里冲。
到门前时他又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开门。
年纪轻睡眠好的人这个点一般都很难醒,陆淮也完全没有被他吵到。
姜衢做了会儿暗适应,看清楚陆淮睡的位置,确认自己要爬上床的路线。
他搓热自己的胳膊,脱了外裤就爬上去,想着趁时间还早,赶紧睡个回笼觉。
搓热的胳膊还是不如一直在被窝里的身体温度高,姜衢一钻进被子,陆淮便皱着眉,翻了个身。
他很快挪开,占据被子一个小角落,奈何他也是个一米八的高个儿,实在无法进行蜗居,便等着自己一半睡热了,再往里挪一半。
他这么一寸寸挪,终于把陆淮弄醒。
看见陆淮半眯着的眼睛时,他很快出声:“是我。”
陆淮没有被他吓到的表情,反而伸手去揽他:“知道。”
姜衢缩进了结实的臂弯里。
“去上厕所了?”陆淮哑着声音问他。
姜衢明白了,陆淮估计还迷糊着,以为还在暑假,自己住在他家。
“嗯。”姜衢不想吵他清醒,就顺着他话说。
陆淮模糊着意识,按着他额头亲了亲:“晚安,宝贝。”
姜衢在他怀里僵硬了。
靠!你叫我什么?!
宝贝!宝什么贝啊!!从来没听你喊过啊!!
睡着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是吗,睡着了就从学长变成宝贝了是吗?
陆淮的呼吸已经均匀,但姜衢颤着小心脏久久不能入睡,浑身上下烧的像火一样。
偏偏陆淮还抱紧了他。
谁是你的宝贝啊!
你倒是醒来再叫我一句啊!
撩完就跑不是真男人!
心花怒放,姜衢直挺挺熬到早晨七点才完全睡过去。
*
姜衢睁开眼,一下反应出是陆淮房间的天花板。
他挠了挠头,怎么在陆淮家。
几乎是瞬间,记忆就涌进脑海。
“啊……”他滚了半圈,“我他妈昨天晚上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陆淮从楼下上来,见他在被子里各种姿势地挪动,便弯着嘴角笑了,进门坐在他床边。
他的手搭在被沿:“还睡吗?”
姜衢脑袋钻出被窝,明显顶着两个黑眼圈,心里有点委屈:“困。”
陆淮拇指在他眼下轻轻按压:“再睡会儿吧。”
姜衢从被子里伸手,陆淮便俯下身给他抱,顺带着和他接了一个早(午)安吻。
“一会儿醒来叫我。”陆淮说。
“嗯。”姜衢点头,也懒得问时间了,反正在陆淮这里,时间永远都不够的。
姜衢安心睡过去以后,陆淮下楼,把做好的午餐放进保温箱,重新上楼,挪了把椅子,靠在姜衢边上,靠着学习。
睡觉的时间过的很快,这种恶补性的睡眠更是半小时打底,姜衢足足睡了一个半小时才再次醒过来。
他感觉到眼睛被糊住了,便抬手揉了揉睫毛。
心灵相通的事情还是比较玄妙的。
他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陆淮在自己身边。
“几点了?”他揉着眼睛问。
“两点半了。”陆淮说。
姜衢愣了愣:“哪个两点半?”
陆淮笑他迷糊,放下手里的试卷,爬上床,靠在床头:“下午两点半。”
“下午两点半?!”姜衢坐起来,“那一天不就都过去了?”
我他妈睡到下午两点半?!
姜衢你是猪吗!
好不容易有个休息日,睡掉了一大半!
他懊恼地砸被子,很不甘心。
陆淮捏了捏他耳根给他顺毛:“怎么了?”
姜衢立刻用胳膊抱住陆淮,起床气伴随着丧气一起发作,说出来的话反而可爱。
“我没怎么,我一点都没怎么,呜呜呜呜呜……”
他一个劲儿假哭,弄的陆淮都受不了了:“起来吃饭,吃完饭奖励你打游戏。”
小半年没打游戏了,姜衢手痒,也忘记了自己是个包含怨气的人,屁颠屁颠跟着陆淮下楼。
第74章
姜衢偷吃了一口盐酥虾, 舌头卷了卷唇上的味道:“陆淮,可以啊, 现在都能做这么高难度的菜了。”
厨房里的嗡嗡声太大, 姜衢又喊了一声:“快出来陪我吃饭!”
过了半分钟,破壁机的声音停下,陆淮倒了豆浆出来,端给他。
姜衢眼睛弯起来:“怎么还打豆浆了!”
“以为你醒的过来,能来得及早饭。”陆淮给他撒了一小勺糖,“结果等到盐酥虾都不脆了才吃上饭。”
姜衢偷偷用夹了盐酥虾的筷子放进豆浆里搅拌。
“几点来的?”陆淮问他。
姜衢嘬了嘬筷子上的甜味:“……就,早上吧。”
他低下头,遮掩自己脸上的不自然。
“相不相信心有灵犀?”陆淮又问他。
姜衢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问愣了:“嗯?”
陆淮从口袋里拿了两盒东西放在桌上。
姜衢光是目光扫到一眼就知道是什么了, 他抢了东西过来塞在自己凳子后面。
陆淮嘴角勾着笑:“吃饭吧。”
“还吃个屁啊。”姜衢红着脸嘀咕, “哪有人吃饭的时候把这种东西拿出来的。”
陆淮从他对面换到他隔壁:“吃吧,赶紧吃, 还等你洗碗。”
“……”洗碗工倔强地咬了两口饭, 最后还是气不过, 一脚踩过去。
陆淮没让他走,用腿勾住他,顺便夹了块炒藕片过去:“吃吧。”
“虽然但是,”姜衢又吃掉一碗饭, 嘴里塞的鼓鼓的,“夸还是要夸,厨艺太有进步了,等咱们高考完了, 我陪你天天在家研究大菜。”
再沉稳的少年也没办法拒绝心上人的夸奖,陆淮筷子压在碟子上,抓着姜衢的胳膊,重重吻了他一口。
姜衢愣怔两秒,突然笑起来:“啥味儿啊?”
“油,盐,还有一点豆浆,”陆淮说,“挺甜。”
姜衢想笑,又不想看起来那么情不自禁,憋了半天,嘴角上上下下,最后被陆淮捏着下巴,才彻底笑出来。
“哪里学来这么偷偷摸摸的习惯了。”
“谁偷偷摸摸了?”姜衢拍开他的手。
陆淮看他吃的差不多,便垂眸,从他身后拿了那两个盒子,用硬质的纸壳角敲了敲他的大腿:“谁教你偷偷去买的?”
又来这一茬,姜衢耳根发热,抢过东西:“干嘛!你没见过还是怎么!都是成年人了!”
陆淮看他耳垂上的一抹粉红,像半熟的蜜桃。
他笑着轻轻用鼻尖碰了碰:“没说不让你买。”
姜衢睫毛都眨的没节奏了,手在底下推陆淮的腰:“我去洗碗。”
“放着吧,我洗,”陆淮拉他的手,“上楼歇会儿。”
姜衢感觉自己脑子里神经啪啪啪崩断了。
“现……现在就……?”姜衢摸了摸肚子,“我,我还没消化……”
平时心直口快的人突然结巴起来格外可爱,陆淮松开手,拍了拍他后脑勺:“上去玩会儿,看书玩游戏都行,我洗碗。”
“哦……”姜衢抓着扶手像救命稻草一样,“你……咳,多久上来?”
陆淮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他身前,胳膊揽着他后背,轻拍了拍:“去开局游戏。”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姜衢连连点头:“那你洗吧。”
他逃似的跑上楼,拉开门坐在椅子上大喘气。
妈的,就要来了吗!
怎么感觉腿脚都兴奋地在发抖。
他掐了掐大腿让自己冷静一点。
但这他妈谁能冷静啊!
姜衢起身,在卧室里来回逛,瞥见自己昨天脱下的外套挂在衣撑上。
他强烈需要一个东西来给缓解一下紧张情绪,刚掐过衣领,他就感觉不大对劲。
这外套比平时重。
一摸口袋,硬质的。
里面竟然是他大清早摸黑去买的那些东西。
“……”
这就是陆淮口中的心有灵犀?
买套买同款?
还是说,流浪汉口中,“晚上来买东西的小娃娃”就是陆淮?
神他妈的心有灵犀,谁要用在这种地方啊!!!
姜衢把东西没好气地扔在陆淮电脑桌上,鼠标被撞动,屏幕立刻唤醒。
他闭了闭眼睛,算了,打把游戏换个心情。
暑假时候姜衢在他电脑上登过账号,所以他开了游戏客户端直接在账号栏里找。
“2351……”姜衢没什么心看,找到自己的账号就默认密码登录了。
他一边看页面进度条慢慢走,一边回头端详陆淮的床。
有点大。
可以睡三个人的。
虽然他俩都高大,但应该……能伸展开的吧……
他脑子里已经是一堆黄色废料,还配着成都0的语音。
“别干巴巴地躺着,不然没情趣……”
“这是你情我愿的事儿……别扭扭捏捏的。”
“对着耳朵喊几句老公,保证你男朋友化身威猛先生……”
姜衢把头发挠的一团乱,赶紧重重往桌上撞。
妈的,别搞我了!
闭嘴啊卧槽!
一只手垫在他额头下面,他只撞出了一声闷响。
“再撞撞傻了,”姜衢皮肤白,干什么都容易留痕迹,陆淮用手指给他揉发红的额头,“这块红印半天消不下去,一会儿回家了,姥姥还以为你真上我家拜学神来了。”
“臭美。”姜衢闷声说,“不要脸的小垃圾。”
时间久了,陆淮也知道姜衢骂人的套路,除了你他妈我他妈,就是些神经病垃圾,顺带着称呼自己老子姜哥姜爷什么的。
基本没什么特别的脏字。
但他骂陆淮的时候总喜欢说“小垃圾”,进陆淮的耳朵里就是撒娇的可爱。
“就打完了?十五投了?”他在姜衢的下巴底下轻挠,手法像挠小狗。
姜衢突然就不紧张了。
有别的话题,姜衢自然不想主动给自己找玩心跳的事,他抬头看着屏幕,动了动鼠标:“还没开始打,你洗碗洗得快——”
“快”这个字,甚至只出了一个k的音节。
姜衢握着鼠标一动不动。
这个号的昵称,是Lu。
凳子上的人入定一半,眼睛都不眨,只盯着屏幕。
陆淮感觉到不对,终于转身,面向电脑:“怎么了?”
姜衢没回答,只是在心里想,也许是同名呢……
他僵着脸,呼吸都变得谨慎,将鼠标挪到好友列表,发现一个分组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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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个人,而这个人没上线。
“我在里面吗?”姜衢虽然问他,却不等陆淮回答,直接点开了。
里面那个人灰着ID,叫夏基八浪。
屋里安静地可怕。
姜衢甚至听不见陆淮的呼吸声。
“你,是Lu?”他嗓子发紧。
陆淮直起腰:“是我。”
姜衢脑子一片空白,掐着鼠标的手心发汗,松开的时候还留下指印,他看着自己的ID问陆淮:“这人是谁?”
“是你。”陆淮说。
姜衢记起来了,他第一次和陆淮上网,就告诉陆淮“看到没有,爷,夏基八浪,大师”。
记忆堆叠着出现,他喊Lu“哥”,在谁都还不知道的时候先和Lu出柜,问Lu很多没皮没脸,又无比羞耻的问题。
结果到头来,根本就没出过陆淮的五指山。
少年人的自尊心和羞耻感破茧而出,姜衢又气又羞,捏着手心说不出话。
他感觉到陆淮靠近了一步,便很快噌地站起来。
“对不起。”陆淮却也抢着开口。
他知道自己再不说,姜衢就要气跑了。
姜衢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才挤出几句话:“好玩吗,有意思吗,把我当个猴一样耍?”
“我的错。”
“认错这么快,我不发现你会说吗?”姜衢手推他的肩,不想很容易就把陆淮推动了。
陆淮没说话。
他确实没想过要和姜衢说。
Lu和陆淮不一样,比起他自己,Lu更像可以打开姜衢心门,肆无忌惮窥探姜衢内心的一把钥匙。
让他所有的猜想和推测都得到解答。
姜衢见他沉默不语,心火烧的更旺,掐着陆淮的肩:“你说话啊!”
可陆淮除了认错,没有任何回应。
喜欢是真的,在喜欢里藏污纳垢,也是真的。
“你他妈说话啊!”姜衢用力推他,一下又一下把他往后推,“看我向你求助特别有成就感是不是?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也什么都不说是不是?!”
他眼睛发红,下巴却不愿意低下,倔强地仰头看他:“我在网上说我想和你上床的时候,你他妈跟我说什么了?到现实里又他妈跟我说什么了?好玩吗!”
“陆淮!好玩吗?!”
最后一句用了很大力气,他把陆淮直直搡在墙上。
在短暂的停顿里,他听见陆淮后脑勺撞在墙上,咚的一声。
姜衢心里一疼,搭在他肩上的手不自觉顿了顿,想往他脑后摸。
不想下一秒便感受到袭面而来的压力,陆淮的唇几乎是碾在他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