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狂[现代耽美]——BY:初禾

作者:初禾  录入:01-12

  不久,他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地从库房里出来。
  是狱警龚国真。
  这天晚上,监狱突然戒严,原因是有犯人越狱。后半夜,文向才知道,越狱的犯人是白英。
  “我看得清清楚楚,以白英当时的状态,根本不可能越狱。”文向声音有些发抖,“是龚国真,可能还有别的什么人,将他弄了出去。”
  听完文向的讲述,明恕沉默了好一阵。
  文向苦笑道:“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一个犯人不想越狱,却被一个狱警弄了出去,这太荒唐了……当年我们同监室的人都被拉去调查,那些刑警特警轮流审问我,我也没说。不敢说,说了也没用。”
  明恕问:“那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
  “明年我就要出狱了。”文向耸了耸肩,“等我出去了,也许到死我都不会将这个秘密说出来。但我觉得,应该有人为白英主持公道。我们都是犯人,这不假,但我们认真接受改造,没想过越狱,白英好端端地服刑,被人给害了,为什么还得让他背着越狱这个罪名?”
  明恕说:“那你猜,龚国真将白英弄出去的目的是什么?”
  文向摇头,“我猜不到,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白英那种长相的人,在我们这儿老是被惦记,但龚国真有老婆,不至于像我们这样只能找男的泄火。去年上头又来查,说是龚国真被人给杀了,我当时就想,会不会是白英干的,但我又觉得,白英可能早就死了。”
  静历市,沐明街。
  易飞在狭窄的巷道里穿行,走在前面的是派出所的民警。
  “那就是白英家,家里没什么人了。”民警指了指一个小店铺。
  这条街上的都是老房子,临街店铺有的在街面以上,有的在街面以下,要想进入那些街面以下的店铺,就得下四五步阶梯。
  民警早就给易飞说清楚了,白英刚到静历市时是个来路不清的“黑户”,后来在这条街上落脚,成了裁缝铺里的工人,老板乔应是个老好人,曾有一个与白英同龄的儿子,但这儿子在白英来到静历市之前病死了,乔应悲伤过度,硬是把白英当做自己的儿子,后来还帮白英把户口给办下来了,直到后来被判刑,白英的户口都挂在裁缝铺里。
  这些年大家都不兴穿裁缝铺的衣服了,乔应也老了,就把铺子给关了,独自住在铺子里。
  “他脑子有些问题。”民警提醒道:“说的话你别全部当真。”
  易飞站在乔应面前,看着这位六十多岁的老人。
  六十多岁其实不算老,但乔应身上已经看不出什么活力。
  “你们是来找阿英的吗?”乔应说:“我早就说过了,他不在我这里。”
  想也知道,白英犯下命案,以及越狱之后,警方肯定多次来到这逼仄的裁缝铺。
  易飞忽然有些可怜乔应。
  “我不找白英。”易飞说:“我只想听你说说,当年你和白英是怎么认识的?你为什么愿意帮助白英解决身份问题。”
  许久,乔应喃喃道:“如果我的孩子还在,就和阿英一般大小,我和阿英有缘,他就是上天还给我的孩子。你们都说阿英杀了人,我不相信,我和他一同生活了七年,他18岁就跟着我学做衣服,我教过他做人的道理,我不相信他会杀人。”
  易飞试图让乔应平静,乔应颤巍巍地抹着眼泪,重复道:“我不相信他会杀人!”
  在由二监返回市区的路上,明恕接到了沈寻的电话。
  “我们找到了‘红妆’当年的老板周寒。”沈寻说:“当时给她钱,让她经营‘红妆’的是虹城的被害人,曹风槐。”


第109章 为善(29)
  当年火遍整个静历市的“红妆”如今已经从餐饮行业消失,人们乐于追捧,也善于遗忘,现在在街头巷尾随便找十个人来问,九人都没听说过什么“红妆”。
  命案成为“红妆”由盛到衰的分水岭,有人被杀死在包厢里之后,“红妆”生意日渐惨淡,半年后关门歇业。那时能与后来的网红媲美的周寒,也悄然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周寒上一次被警方找上门,还是七年前白英越狱时,各项证据证明,白英从未与她联系过。
  如今,周寒已经32岁,不复当年的姿色,在丈夫开的广告公司做行政。
  十二年前,白英在“红妆”杀人时,警方其实调查过周寒的背景。那时,她只是个刚满20岁的女人,漂亮婀娜,很难不被人惦记。但是因为案子本身与周寒无关,白英又早早认罪,所以对周寒的调查进行得十分简单,并未查出在背后为“红妆”提供运营资金的是谁。
  换言之,警方没有深挖周寒的“金主”。
  今时不同往日,相似的现场如同一根无形无质的线,将曹风槐、龚国真、秦雄串到了一起,而消失的白英就像那一根尖锐的针。
  沈寻将三人的照片放在周寒面前,问她是否认识其中一人。
  当目光落在最右边的照片上时,少妇原本笑意盈盈的脸忽然一僵,那笑容就像是被冻在了唇边。
  站在沈寻身后的乐然一下子想到了一个成语——花容失色。
  最右边的照片正是曹风槐。
  沈寻拿起照片,问:“你认识他?”
  周寒连思考都没有,在沈寻提问的瞬间就摇头。
  她的瞳孔骤然紧缩,抿着的唇正在发抖。
  沈寻说:“周女士,你的反应已经替你回答。”
  “我……”周寒看着自己刚做完护理的手,结结巴巴道:“你们是什么意思呢?”
  沈寻说:“向知情人了解曾经发生过的事。”
  周寒抬起头,畏惧道:“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知道,并且知道得还不少。”沈寻说:“如果你不知道怎么说,那我问一个,你回答一个。”
  周寒还未来得及拒绝,就听沈寻道:“曹风槐已经于两年前遇害,你知道吗?”
  周寒脸上血色净退,十指紧抓住桌沿,“你,你说什么?”
  沈寻眯眼,“你不知道?”
  周寒恐惧地摇头:“是谁杀了他?凶手找到了吗?”
  沈寻盯着周寒的双眼,判断她此时的反应是否是伪装。
  曹风槐一家的案子发生在函省虹城,而这里是洲省静历市,虹城警方并未对外公布死者身份,曹家出于生意考虑,也想方设法按着消息,周寒早已嫁做人妇,如果与曹风槐断绝了往来,那么不知道曹风槐已死也正常。
  “凶手在逃。”沈寻说:“所以我才找到你。”
  周寒额角滑下一滴汗,“为什么找我?不是我杀了他!我和他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寻往后靠在椅背上,“你误会了,我只是想从你这里了解曾经发生在曹风槐身上的事。周女士,现在你总不会再告诉我,你不认识他了吧?”
  周寒肩背抖得厉害,半晌后道:“他,他为什么会被杀啊?”
  沈寻摇头,“你最好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你和曹风槐是什么关系?”
  眼前的男人气场过于强大,周寒毫无办法,磕磕巴巴交待了十多年前被曹风槐包养的事。
  十四年前,周寒18岁,刚从乡镇来到城市,没有背景,也没有学历,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勉强在夜总会当了个陪酒女,
  曹风槐那时也年轻,不敢在老子眼皮底下玩女人,时常往函省以外的城市跑,用假身份哄女人。
  周寒漂亮又年轻,是曹风槐最中意的情人,中意到告诉了周寒自己的真实身份,还出钱给周寒开了家海鲜餐厅。
  周寒摇身一变,从夜总会的陪酒女,变成“红妆”的老板。
  因为要避着家人,曹风槐与周寒见面向来十分隐蔽,给钱也都是现金。周寒受宠两年,“红妆”的生意也越来越好,直到白英在包厢里杀人。
  命案之后,曹风槐给了周寒一笔钱,意思是了断。
  周寒识时务,将“红妆”一关,经过短暂的低迷后,开始用分手费做生意,后来认识了现在的丈夫,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我发誓,分手之后我和曹风槐再也没有往来,我甚至没有去打听过他和他家的事。”周寒越说越紧张,“我现在和我丈夫感情很好,你们千万不要告诉他,我曾经被包养过!”
  白英在“红妆”杀人,而曹风槐当时正是“红妆”的资金提供者,十二年前、七年前、两年前警方没有挖出的联系,终于在三起案件被汇总时浮出水面。
  沈寻又问:“张隆被杀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人的眼睛最难说谎,听到这个名字时,周寒眼中的光一黯,几秒后说:“案子不是早就破了吗,张隆是被白英杀的。”
  “警方的结论是这样没错,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沈寻说:“毕竟当时警方忽略了不少细节。”
  周寒的手在桌子下抓住了毛呢裙子,“我其实,其实不明白白英为什么会杀死张隆,白英不是那样的性格。而且张隆,张隆是冲着我来。”
  “冲着你来?”
  “张隆追过我,我没有答应。他经常到店里来骚扰我。”
  “曹风槐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
  沈寻又问,“白英杀害张隆时,曹风槐在哪里?”
  周寒愣了会儿,忽然睁大双眼,“难道是曹风槐让白英杀了张隆?”
  沈寻说:“你认为呢?”
  周寒在片刻的茫然后摇头,低声重复道:“不可能吧……”
  沈寻细细打量周寒,又道:“事情已经过去十二年,细节恐怕查不到了。但张隆出事时,曹风槐在不在静历市,你应该知道。”
  周寒点头,“他在。但张隆的死和他有没有关系,我真的不知道。”
  明恕赶回静历市局时,易飞也正好回来,分散的线索被一片一片拼凑在一起。
  当地警方为特别行动队准备的临时会议室里立着一块白板,明恕拿着马克笔,在上面写画。
  大量名字出现在白板上,各个名字之间拉着有力的线条。
  “现在已经确定,白英就是秦英,他在离开祈月山之后,没有回到冬邺市,而是来到了静历市,在沐明街做工,认识了失去儿子的老裁缝乔应,之后在乔应的帮助下,终于摆脱‘黑户’身份。”明恕一边继续写一边说:“在乔应家里,秦英一共生活了七年,即从18岁到入狱之前的25岁。易队,是这样吧?”
  易飞点头,补充道:“据乔应以及沐明街的街坊说,乔应中年丧子,一直将秦英当做亲儿子看待,秦英也很孝顺,尽心尽力照顾乔应。乔应至今都不相信,秦英真的杀了人。”
  明恕看向沈寻,“秦英的动机确实很可疑,真正有动机的其实是曹风槐。”
  沈寻站起来,拿起另一支马克笔,在曹风槐的名字上画了个圈,“假设当年杀死张隆的是曹风槐,曹风槐是怎么让秦英顶罪?”
  “金钱、势力。”明恕说:“站在曹风槐的角度,以金钱蛊惑、以权力逼迫是最有效的手段。秦英身世凄苦,好不容易过了七年安生日子,最在意的一定是给予他一个家的乔应。”
  沈寻说:“曹风槐以乔应威胁秦英,同时又告诉秦英,积极认罪能够争取轻判,积极改造能够减刑,在里面蹲几年就能出来,与乔应一同享受荣华富贵。”
  乐然打岔,“但这也不至于去顶罪啊,他难道没有别的选择了?”
  明恕叹气,“秦英曾经被自己的亲人从悬崖上推下去,获救之后,他一没有选择报警,二没有选择报仇,而是悄悄离开,在另一个地方开始新的人生。这样的人,骨子里就藏着恐惧,当一个比他强大数倍的人出现时,他很有可能屈服。”
  乐然还是不赞同,“那就矛盾了啊明队,我们现在不是认为曹家、龚家、秦家这三起案子都是秦英的复仇吗?他这么一个容易屈服的人,怎么会连杀三家人,手段还这么残忍?”
  明恕说:“是秦英的复仇,但复仇者不一定就是秦英。”
  沈寻没说话,却轻轻点了个头。
  不久前,明恕还在从二监赶回来的路上时,二人就讨论过围绕秦英的谜团。
  最早,在重案组刚得知秦雄有个名叫“秦英”的弟弟,而这个弟弟已经失踪二十一年时,就得出过秦英已经被秦雄害死的结论,继而分析出,秦雄一家被杀,是有人在为秦英报仇。
  但这人到底是谁,根本没有办法去查,因为重案组并未掌握秦英的人际关系。
  可随着侦查的深入,一条重要线索出现——秦英在被秦雄推下悬崖后并没有死,而是被海镜寺的僧人给救了,此后音讯全无。
  这条线索给重案组的思路转了个向,让人不得不认为,是秦英回来了,残杀秦雄一家的是秦英。
  但也许,秦英没有死在祈月山,却死在了别的地方。
  “秦英服刑期间一直在积极接受改造,越狱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不合常理。”明恕在白板上写下文向的名字,又着重敲了敲,“如果文向说的是实话,那么秦英就是被狱警龚国真强行带走。至于龚国真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判断,是利益驱使。有人让他将秦英弄出去。”
  易飞说:“可以用逆推来证明文向的话的真实性。如果文向撒谎,秦英不是被龚国真带走,而是自己越狱,那么以当初龚国真对秦英的照顾,秦英在逃离之后,没有理由向龚国真复仇。龚国真一家死得那么惨,还与秦家、曹家类似,那最接近事实的判断就是,秦英确实是被龚国真强行带走,而这一行为害了秦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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