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狂[现代耽美]——BY:初禾

作者:初禾  录入:01-12

  但老许又有些自己的私心,听说鞭炮根本没有放完,捡回去卖给那些做鞭炮生意的,说不定还能赚个百八十块钱。
  天一时半会儿还亮不起来,老许说干就干,试探着走进土坑,一边将空箱子往外面扔,一边往深处走去。
  突然,他发现自己好像踹到了什么,刨开纸屑,再拿电筒一照,在看清楚那是什么时,吓得失声尖叫。
  浓雾散开,警戒带将现场与看热闹的居民隔开。
  数辆警车停在芳陇巷子外,不仅有东城分局的,还有刑侦局的。
  老许面色惨白,坐在板凳上起不来,“那,那个人的皮都被剥了,全是血窟窿,吓,吓死我了!”
  明恕从车里下来,快步朝现场走去。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旁边哭着冲过来,几乎撞在了他身上。
  “这位大姐的儿子除夕晚上失踪了。”民警小汪说:“她担心那里面的……”
  明恕点点头,看了女人一眼,拉开警戒带走了进去。
  女人正是陈红兵,她面容极为憔悴,撑了几十年的面子被这难熬的几日撕扯得支离破碎,她坐在地上哭喊,害怕土坑里的“血人”是她的儿子项皓鸣。
  如果只是一起普通的命案,重案组也许不会立即出动,但现在正是春节期间,时间特殊,而且据报案者老许的描述,现场十分诡异,死者全身的皮肤被剥下,整个人被掩埋在红纸屑中。在冬邺市周边一些乡镇,百来年前有将活人剥皮取天灵盖骨,用于祈求消除疾病的落后习俗。被杀死的人都是身体健康但地位极其低下的穷人,而杀死他们为自己消除疾病的都是有权有势的富人。
  这残忍的习俗早就被根除,如今却似乎在市区重现。
  明恕今日轮休,早就计划好了和萧遇安开车去西郊兜个风,接到线索后立即取消了行程,匆忙赶到。
  土坑里的红纸屑和箱子还未被完全清除,“血人”已经被转移到土坑外。
  现场的血腥气并不严重,空气中最明显的是硝烟气。
  明恕戴上手套和口罩,眉心紧皱,走到邢牧身后,“真是剥皮?”
  邢牧摇头,也不知是太冷,还是尸体的情况过于糟糕,他的声音竟然有些发抖,“不是剥皮,这些伤是鞭炮炸出来的。”
  明恕眼神一紧,“鞭炮?”


第156章 斗虫(06)
  去年秋天,重案组也接触过形如“血人”的尸体。
  楚信为了给同母异父的兄长复仇,在杀害秦雄一家之后,用锐器反复刮割他们的皮肤,令他们乍一看如“血人”般可怖。
  但此次这具尸体上的伤,却是由鞭炮造成。被害人全身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面部毁坏得尤其严重,勉强能辨认出是男性,却因为灼烧导致的体征改变,而难以判断其年龄和具体死亡时间,必须带回刑侦局做进一步的尸解。
  “这他妈多大仇啊?”方远航蹲在邢牧旁边,盯着尸体看了一会儿就别开了眼。这更骇人的尸体他不是没有见过,那些被烧死的人,尸体最后所呈现的样子比这更狰狞,但一想到这人是被鞭炮炸死的,就不免感到胆寒,“行凶的人心理也太变态了吧?这是把人当成什么了?”
  把人当成什么?
  因为湖影,明恕下意识想到一个词——虫子。
  行凶的人将被害人当做虫子,所以如此肆意践踏?
  晴好的天气已经持续了很多天,此时太阳在东边,离升到天顶还早,阳光明晃晃的,空气却十足地冷。
  日照仿佛是假象,捂不热这冬季里的世间。
  明恕眉心微拧,绕着土坑走了一圈。
  土坑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一米多深,红纸屑又细又碎,扎在泥土里,不太容易清除干净。
  站在刑警的视角,这个现场怎么看怎么有种疯狂的仪式感。
  鞭炮这种东西,不仅代表除旧迎新的喜庆,还可代表“欢送”逝去的人。
  “肖满。”明恕朝正在坑里忙碌的肖满喊了声,“把你们刚到现场拍的照给我看看。”
  肖满费力地爬了出来,摘掉手套,“报案的那个大爷说,这人和祭祀有关,我看也是,这是他被转移之前的姿势。”
  照片上,“血人”匍匐在土坑中,似乎曾经被人固定为跪姿。
  明恕将照片放大,仔细查看,然而因为尸体被毁坏严重,几张照片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
  “土坑里面和周围的足迹呢?”明恕问。
  肖满说:“足迹有,还不少,但都已经被破坏,价值不大。”
  “‘足迹不少’是什么意思?”明恕将平板还给肖满,“多人作案?”
  肖满摇头,“这倒不一定,我跟附近的居民了解过,这个土坑不是最近才出现,一早就有了。这儿位于城市边缘,再过大半年就要拆迁,垃圾处理工作不太跟得上,像这样的土坑,附近还有四个,居民将废弃的家具、快递箱子等大件干垃圾丢在里面,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来拉走。”
  明恕说:“所以凡是住在这里的人、收垃圾的人,都有可能进入土坑中。”
  “对。”肖满说:“而且他们知道,土坑的清除规律。”
  明恕说:“你是想说,从对土坑的了解程度来看,凶手很可能是这附近的居民。”
  “我‘不负责’地推测一下。”肖满说:“也许不止凶手,连被害人也住在这一片。对了,派出所初一就接到报警,一个念高二的男生失踪了,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男生的妈妈都急疯了。”
  明恕回头看了眼,不久前撞到他的女人仍旧待在警戒带外,满面苦楚。
  “土坑的作用是供居民暂时放置大件的干垃圾,这么多鞭炮的纸屑丢在这里,没有人觉得奇怪吗?”明恕说着,捡起一片纸屑,轻轻一捏,纸屑就碎开了,“芳陇巷子应该也在烟花爆竹禁燃区吧,怎么会炸了这么多?没人管?”
  “他们打了申请,说是马上就要拆迁了,这是大家聚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春节。”肖满说:“现在不是推崇人性化执法吗,城管那边就专门给他们划了空地,让他们放。”
  明恕神色一变,“有这种事?”
  “说不定凶手就是钻了这个空子。”肖满叹息,“唉,本来是便民惠民的好事,现在出了命案,后面就不好说了,总得有人负责。”
  顿了下,肖满又说:“这回得辛苦邢老师了,被害人的情况和焚尸类似,尸体上的许多重要痕迹都被毁掉了,尸检难度很大。”
  明恕点了点头,“你们在这儿守着,我去巷子里看看。”
  一见有刑警从警戒带里出来,陈红兵就赶了上去,声音带着哭腔,“你们查出来了吗?躺在里面的是谁?是……是不是我的小鸣?”
  “小……”明恕额角跳了下,“死者的身份暂时无法确定,一旦DNA比对结果出来,我们会立即告诉你。”
  陈红兵挽起袖子,“是要抽血吗?你们抽我的,我是小鸣的妈妈,我可以做DNA比对!或者你们让我进去看看,那是不是小鸣,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明恕摇头,“你不能进去。”
  里面那具“血人”,别说普通人,就是经验丰富的刑警,刚看到都得适应一下,现在让这位母亲进去,恐怕会当场晕倒。
  派出所民警都在外围守着,明恕问起鞭炮的事,他们个个面露为难之色。明恕也不想让这些基层片警难做,但鞭炮也许是一个突破口,他不可能放过。
  “土坑里的红纸屑、箱子、没有使用的鞭炮是什么时候丢进去?”明恕问:“谁丢进去?鞭炮是谁组织购买?”
  一位民警指了指陈红兵。
  明恕略感诧异,“是她?”
  “也不是说鞭炮就是她买的。”民警将芳陇巷子的情况大致介绍了一番,提到陈红兵是广场舞小团体的领舞,平时就组织过大家参加比赛、购买统一的服装,这次的团年活动也是陈红兵组织的,前期向大家收活动费、订购鞭炮、买装饰品,都是陈红兵在做。
  除了陈红兵,民警还说了几个名字,都是在芳陇巷子比较活跃的居民。
  杨贵珍本来就在警戒带外面看热闹,一听民警叫自己,赶忙跑了过去。
  “里面那个,真的是项皓鸣啊?”杨贵珍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似乎有种不合常理的兴奋。
  明恕心中在意,凝视着杨贵珍的眼睛。
  杨贵珍经不起他这么看,别开视线,“我,我就是问问。毕竟红兵姐找她儿子好多天了。”
  “你认为里面那人是陈红兵的儿子?”明恕说:“有什么依据吗?”
  杨贵珍迟疑了半天,“嗨,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项皓鸣失踪那天,我看到过他,他还和我打招呼来着。”
  小汪惊讶,“有这回事?那陈红兵报案之后,你为什么不说?”
  “我没想到项皓鸣可能死了啊!”杨贵珍争辩道:“我以为,以为就是男孩子淘气,离家出走,过几天就回来了,我们家彬彬也离家出走过……”
  明恕说:“你是什么时候看到项皓鸣?他说了什么?”
  “三十晚上11点左右吧。我送彬彬回去睡觉,看到项皓鸣从楼道里冲出来,急急忙忙的,像是要去干什么。”杨贵珍说:“对了,那天红兵姐说项皓鸣和女朋友约会去了,但其实项皓鸣被她关在家中做作业。项皓鸣说在家憋得慌,想到外面透个气,还让我不要告诉他妈。”
  杨贵珍所交待的情况与监控最后一次拍到项皓鸣的时间一致。
  “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过年的,我还得走亲戚,如果我说我看到了项皓鸣,后面还有多少麻烦事,谁也不好说,对吧?”杨贵珍的道理张口就来,“但现在人可能没了,我再瞒着就说不过去了。”
  明恕思索片刻,“最早是谁提出放鞭炮?最后敲定是什么时候?”
  “是红兵姐。”杨贵珍说:“腊月十多号就说好了。”
  腊月十多号,芳陇巷子就决定以放鞭炮的形式迎春,那么凶手就有非常充足的时间做准备。
  明恕又问:“谁提出将没有用完的鞭炮和红纸屑、箱子一起扔进土坑?”
  杨贵珍想得有点久,“也是红兵姐?我不记得了,但就算她不说,最后我们也会把纸屑扔进去,因为别的地方都堆不下。”
  明恕说:“你们只在除夕晚上放过鞭炮?”
  这次回答的是民警,“对的,他们申请的就是除夕晚上,所以最后那些没有放完的也只能扔掉。”
  “这个……”杨贵珍舔了舔嘴唇,“其实后来也有人偷偷摸摸放。”
  明恕问:“谁?”
  “我不清楚。”杨贵珍说:“按规定,我们本来只能放到初一凌晨一两点,红纸屑就是那时候扫进土坑的——当时我在,所以记得很清楚。但是后来大家都散了,又有人放鞭炮,我还跟我家里那口子抱怨,说大半夜的还放什么放。”
  赶来的城管苦着脸说,他们是想着反正过年,而且芳陇巷子打的申请早就批了,多放几小时也没什么,所以没有较真去管。
  明恕说:“那后来呢?初二初三,还有人放鞭炮吗?”
  城管和杨贵珍都摇头。
  目前被害人的身份和死亡时间尚未确定,明恕安排部分队员在芳陇巷子做初期排查,又去派出所调了陈红兵初一报警时的记录。
  “被害人不管是不是项皓鸣,陈红兵都是个重要人物。”明恕说:“项皓鸣失踪得蹊跷,他离家之前没有联系任何认识的人——至少现在已知的通讯记录里没有异常。照杨贵珍的说法,项皓鸣是被陈红兵逼在家中学习,受不了了想出去透个气,项皓鸣还让她不要告诉陈红兵。这其实就排除了项皓鸣主动离家出走的可能。项皓鸣是打算出去待一会儿,然后在陈红兵回家之前,最晚第二天陈红兵醒来之前回家,否则就算杨贵珍什么都不说,陈红兵也会知道自己儿子不见了。”
  因为并非正常出勤,萧遇安没有穿警服,一件短款皮衣收去了些许他身上惯有的儒雅,多出几分野性——皮衣是明恕挑的。刚才明恕跑了趟现场,他则赶回刑侦局处理别的事情。
  “你已经和陈红兵接触过了?”萧遇安问。
  明恕点头,“她精神状况很糟糕,我看她的反应,她好像觉得土坑里的‘血人’就是她失踪的儿子。”
  “这倒不奇怪,人之常情。不愿最坏的情况发生,潜意识却认为最坏的情况一定会发生。”萧遇安说:“这是个单亲家庭?”
  “不,陈红兵有丈夫。”明恕说:“这也是我觉得诡异的地方。陈红兵报警之后,派出所尝试联系他的丈夫项林,但联系不上,项林的手机一直呈关机状态。陈红兵告诉民警,她和项林早就感情破裂,项林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不过芳陇巷子的不少居民却说,陈红兵和项林感情和睦,在项皓鸣失踪之前,陈红兵还亲口说过,项林在家里准备招待亲戚的饭菜。”
  “有这种事?”萧遇安抱起手臂,想了会儿说:“陈红兵撒谎无非两种理由,第一,项林不是简单的‘联系不上’,项林可能已经出事,陈红兵知道,却在隐瞒,第二,因为性格原因,陈红兵单纯不愿意街坊知道自己家庭不睦,竭力营造一个‘阖家幸福’的假象,她也不知道,项林为什么联系不上了。”
  因为尸体表面炸伤严重,尸检耗费的时间很长,邢牧拿着尸检报告从法医鉴定中心出来时,DNA比对结果也已经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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