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走到夏心怡身后,把手里拎着的早餐举起来在她侧脸边晃了晃。晃完陆铭把早餐塞到邢楷手里,没好气地说:“没想到你这么着急出院,是为了见美女啊,我没打扰你们吧?”
夏心怡一听邢楷刚出医院出来,脸上担忧的神色又加重了几分:“你住院了?你怎么了?哪不舒服?是不是又受伤了?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执行任务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顾,我才多久不在你身边,你……”
陆铭实在听不下去了,强行打断夏心怡的嘘寒问暖:“哎哎哎,这位美女姐姐,他好好的站在这里,能有什么事,你担心太过了吧,还有,马上就八点了,再聊下去我们队长可要成为队里迟到的先锋表率了。”
夏心怡看了看手表,脸上短暂闪过些许的失落,但很快又被美艳的笑容覆盖:“也是,小楷时间观念那么强,那我们改天再聊,我也要先回检察院了。”
小楷……也是你叫的?
陆铭听到小楷这个称呼,脸上虽然还仍然在礼貌地微笑,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可内心已经翻江倒海,掀起了一层层巨浪,恨不得把海上航行的小船通通掀翻,沉入海底捞都捞不出来才好。但他还是很有风度地和夏心怡挥手道别:“慢走啊,我们比较忙,就不送你了。”
夏心怡走到马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连人带车很快就消失不见了。陆铭和邢楷继续在郁郁葱葱的林荫大道上慢慢往警局走。
邢楷拎着早餐走在前面,陆铭低着头跟在他后面,看到路边上的小石子,无聊地踢一脚,石头往前滚了一小段距离,停了下来,陆铭又是一脚,继续踢着石子往前走,此时他在心里酝酿出了很多问题,刚才那个人是谁?你们很早就认识了?认识多久了?怎么认识的?诸如此类,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因为这些实在不是自己应该关心的问题。
陆铭忽然觉得,自己对邢楷知之甚少。十五年的时间太漫长,漫长到他对两个人小时候那些仅有的温馨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漫长到可以将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人之间的隔阂拉得很长很长。
他对邢楷某些不知名的悸动,就像一颗长久散落在阴暗潮湿的石头缝里的种子,忽然得到土壤甘露和阳光的孕育,开始在心里疯长,蔓延。这突如其来的改变让陆铭开始发慌,甚至有些害怕,怕哪天那颗种子长成了参天大树,再也藏不住了。
胡思乱想之际,陆铭脚下用力,石子突然滚到了邢楷的脚边,他停了下来,转过身等陆铭跟上来。
陆铭也停下脚步,抬头对上邢楷投过来的目光,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惊慌失措,惊慌到陆铭急忙躲闪,怕再多看一眼就会被邢楷捕捉到眼神里的异样,露出什么马脚。
“伤口还疼吗?”
“已经好了,不疼了。”
陆铭低着头嘟囔着,“才一个星期怎么可能好的那么快。”
“她是我朋友,国外认识的。”
“嗯?哦……”说完陆铭又低下头玩弄脚下的石子。
“走了,马上要迟到了。”
说完邢楷转身,刻意放慢步伐等着他,陆铭走的更慢了,刻意不想追上去。
因为走在你前面,我会控制不住想要驻足回头看你;走在你身边,我会情不自禁想要侧身注视你;只有走在你身后,我才能光明正大肆无忌惮去偷看你。
两人一前一后,中间拉开了一小段距离,在人行道上不急不慢往前走,反正警局就在附近,就算是用这样的速度,也不会迟到。
突然,一阵吵杂急促的汽笛声把两人的注意力同时转移,马路上原本秩序井然的交通突然变得混乱。一个中年妇女正横穿马路,跌跌撞撞地在车来车往的路上四处乱跑,最前面的车辆因为妇女的突然出现,司机紧急踩刹车,调转方向盘,打算避开眼前的人,谁知时间太短,眼看着车就要撞到妇女。
“小心!”
邢楷快速跑过去,一下子把妇女从马路正中间拉了过来,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但避免了一场车祸。后面的车辆因为前面的动静也都突然改变方向,毫无规章地四横在马路上,追尾了一大片。
陆铭也迅速跑过去,把摔倒在地的两个人扶起来。中年妇女眼眶通红,头发凌乱,神情恍惚,转过身又要往马路上走,陆铭一下子拉住她:“你干什么吗,不想活了?”
“警察,我要去找警察,我要去报警。”
“我们就是警察,发生什么事情了?”
妇女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抓住了陆铭的手,眼眶里的泪水一直在往外流,语无伦次地用力摇晃着陆铭说:“警察,你是警察?你帮我,快帮我找孩子,我的孩子丢了,不见了,快点帮我找我的孩子?”
“孩子?怎么回事?你先别着急,跟我回警局慢慢说。”
妇女一把推开陆铭,情绪失控,几乎在尖叫:“回什么警局!我孩子都丢了,谁跟你慢慢说!你们现在快点帮我找,快点。”
邢楷和陆铭对视了一眼,觉得要是不看着这位妇女,她一定会出事,两人先先答应妇女的要求,平复一下她此时的情绪:“孩子在哪丢的?我们现在过去帮你找,情况留着路上慢慢说。”
说完邢楷起身,打算和女子一起,先去了解一下事发经过,刚迈开步子,队里就打来了电话,顾念恩急切地问:“队长,荆北妇产科医院有人报案,说医院里的孩子丢了。”
邢楷听了这话,皱了皱眉:“知道了,我马上就到。”
“出什么事了?”
“你先和她过去,联系一下她的家人,让人过来看着她,绝对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大街上乱跑。刚接到报案,说医院那边孩子也丢了,我去那边一趟,有情况随时联系。”
“知道了,这边交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round 1
陆铭:我没有打扰你们吧?
夏心怡内心OS :打没打扰,你自己心里没点ABCDE 数?
round 2
夏心怡:小楷你怎么样?你身体哪不舒服?是不是执行任务又受伤了?你怎么老是这样……
陆铭内心OS :我的人,轮得到你来关心?
round 3
平静的路边突然刮起一阵邪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尘土飞扬,灰尘漫进了邢楷的眼睛里,邢楷问号脸:哪来的一股杀气?
☆、童话
邢楷赶到医院的时候,那里已经乱成一锅粥,十米开外就能听见妇女撕心裂肺的哭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产妇虚弱地躺在地上,任凭谁搀扶都不愿意起来。
“我的孩子呢?找到了吗?”
围在她周围的一群医生护士和家人,个个神情凝重,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邢楷拨开人群,出示了证件:“警察,发生什么事了?”
产妇看到眼前的警察,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从地上挪动了身体,直接抱着邢楷的腿,话也说不完整,就是一个劲地哭。邢楷在家属的帮助下,才把她搀扶起来,勉强安抚了她的情绪。
处理好家属,向报案人大致了解了案情之后,无论是寻找目击证人,了解受害人社会关系,还是查看监控,邢楷都在第一时间安排人同时进行。
陆铭跟着中年妇女去往案发现场的过程也是困难重重,不仅要时刻看护着她,防止再横冲直撞跑到马路上,还要向妇女了解案情,还没提到孩子两个字,触到了妇女的敏感神经,她直接蹲在地上就开始抱头痛哭。或者看到路人有抱孩子的,干脆直接冲上去,强行要把别人怀里的孩子抱过来查看一下,惹得路人受到惊吓,抱紧孩子扔下一句‘神经病’就快步离开了。
陆铭上去阻拦的时候,迎接他的是妇女毫无缘由的乱抓乱打,脸颊被也妇女的指甲划破,留下一排整齐的抓痕。陆铭甚至以为妇女是在胡言乱语,根本没有她嘴里说的那些事情,直到他走到一个空荡荡的婴儿车前,才明白中年妇女的种种失控的行为,不过是一个突然丢失孩子的母亲,极度绝望无助又焦心的正常表现而已。
“唉……”
陆铭叹了气口,闭上眼睛,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办公室里此时空无一人,他在外面查了大半天,收获却寥寥无几。丢失孩子的地方处在最热闹的市中心,露天环形广场上。人群熙熙攘攘,交通四通八达,人流量上千,找目击者大海捞针没希望也就算了,周围所有大商场门口的监控,因为距离太远,也什么都没拍到,偏偏那个地方周围不准停车,连个车载监控都找不到。
“这嫌疑人也太会挑时机和地点了。”
陆铭自言自语了一句,起身去了警局的档案室,把近些年所有有关儿童失踪的卷宗,无论是已经破获的,还是没有破获的,全部都找了出来,找出来真让他吓一跳,摞起来至少有半米高。
他抱着一大摞卷宗,视线受阻,路线都让他走成了之字形,眼睛还要时刻盯着怀里的卷宗,防止失去平衡全都掉了下来。他侧过脸看到走廊不远处的郝幸运,扯着嗓子就开始喊:“郝幸运,快快快,快点过来帮我拿一下。”
郝幸运闻声小跑了过来,帮陆铭抱了一半:“你这是把档案室都搬过来了吗?”
“我本来想找找有没有类似的案子,谁知道居然找了这么多,这么多我一时半会也看不完,刚好那一半你帮我看。”
郝幸运看着眼前的几十份卷宗,差点手一哆嗦,让这些卷宗直接从走廊的窗户上飞出去:“队长那边发现了一个可疑的护士,但查了之后发现那个人的身份证是假的,我现在正在查这个人,我帮你看可以,你要等我忙完。”
陆铭一个白眼飞过去:“等你忙完黄花菜都凉了,我还是指望我自己吧。”
两人回到办公室,一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滴答滴答地敲着键盘,一个人埋头扎进堆成山的卷宗里来回翻找个不停。几十份卷宗看下来,陆铭确实发现了和今天遇到的儿童失踪案几乎一模一样的案子,场所手法几乎雷同,孩子至今也没有找到,他看着卷宗里留下的DNA 样本,又往鉴定中心来回跑了几趟,想看看有没有十几年前失踪孩子的线索。回来之后又继续和他的卷宗作斗争。
两个小时之后,陆铭的电话响起:“你今天送来的DNA 样本在警方的数据库中匹配到了,你要找的那个孩子叫薛成成,两个月前因为盗窃被警方抓捕,他的生物样本也被录入了数据库。”
陆铭不等人家把话说完,直接就起身往外面走:“他现在人在哪?把地址发给我。”
刚挂完电话,陆铭就收到了一个地址,脚步也由走变成了跑,他低头看手机的时候没看路,走到办公室门口直接和刚回来的邢楷撞个满怀。陆铭抬头对上邢楷的目光,错愕了一秒钟,转身就走:“我出去一趟。”
只是步子还没迈开,手腕就被邢楷抓住,陆铭回头,有些不解地看着邢楷,邢楷却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脸,陆铭突然有点慌:“怎……怎么了?”
邢楷没有回答,继续盯着陆铭,抬手轻轻捏住陆铭的下巴,把陆铭的脸微微向右侧了一点,陆铭更慌了,蓦地睁大眼睛:“干……干什么?”
“你脸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陆铭云里雾里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右脸,突然传来一阵疼痛,这才想起来自己脸被抓伤了:“没事,小伤。”
说完陆铭就准备离开,结果硬生生被邢楷拉了回来:“流血了,过来擦点药。”
“就破了点皮……”
陆铭话没说完,人已经被拉到办公室的茶水间,邢楷打开医药箱,拿了棉签消炎药创可贴,开始帮陆铭处理伤口。
邢楷专心地帮陆铭处理伤口,陆铭则趁着这个近距离偷瞄邢楷的脸。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他的帅气,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致命的魅力。让陆铭情不自禁在心里感叹女娲造人时是不是太偏心了点?对他一定是投入了十二分的精力和巧夺天工的手艺,不然怎么会这么好看?
看着看着,陆铭大脑不受控制地浮想联翩起来,眼睛鬼使神差地死盯着邢楷的嘴唇,居然开始咽口水。
操……陆铭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鬼知道陆铭用了多顽强的意念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直接亲上去。天知道陆铭下了多大的狠心才强行制止了邢楷继续给自己贴创可贴。
陆铭一手擒住邢楷的手,另一只手夺走了创可贴,咬牙后退了一步,看了邢楷一眼,然后,一句话都没说,转身离开了,仓皇而逃的那种。
直到他开着警车行驶了十几里路,路上把所有的车窗全部打开,强行吹了一路的风,又把今天的案件全部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这才把邢楷刚才的样子从脑海里一连串的事物排行榜第一,勉勉强强排到了第二。
陆铭在心里默念了N遍:“抓人要紧,抓人要紧,找孩子要紧,找孩子要紧……”
然后他把警车停好,来到了一个建筑工地。工地上一大群工人都在埋头做自己手头的工作,各种机器声轰鸣地交杂在一起,陆铭声音提高了一些,把手机上的照片递给一个工人问:“打扰一下,这个人吗你见过?”
“成成啊,那边。”
陆铭顺着工人手指的方向走过去,在一大堆砖头后面看到了头上带着安全帽,穿着一个无袖的白汗衫,下面卷了半截上去,光着膀子露着肚腩,皮肤晒的黝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