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笙言没有半点睡意。虽说她不像景宥表现得那样兴奋,但心里的激动不比景宥少丝毫。
自己怎么就这么幸运,才坦诚心扉几个月,就要与所爱之人正式订下一辈子的婚姻契约了呢?
姜笙言还记得两年多前意识到自己对小宥有着不正常的占有欲时,那种恐惧、无措、慌乱交织的感觉。
她曾彷徨、怀疑,自己对小宥究竟是喜欢,还是仅仅因为对小宥投入的精力太多,而把那种占有欲当成了喜欢。
她曾希望是后者。
可是喜欢就是喜欢,无论怎么否认,都抑制不住越来越躁动的心。
姜笙言不禁开始回想景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源源不断吸引桃花的。
自己第一次帮小宥断了桃花,好像是小宥15岁的时候。
那时姜笙言刚毕业,正式进入景藤工作。
入职前,姜笙言被景宥以研究任务繁重需要一个生活助理为由,暂时召去当了一段时间保姆。
也是从那时候起,她发觉景宥越来越朝一个巨婴的方向发展,衣服不会穿,饭也不会吃,就差 每天拿勺直接往嘴里喂了。
有一天,一个漂亮的黑发女孩儿来景家给景宥送实验报告,还留下来吃了午饭。
那个漂亮是景宥的学姐,比姜笙言还大两岁。
饭桌上,姜笙言发现黑发女孩儿看景宥的时候眼睛里全是宠溺,说话也细声细气的,温柔极了。
女人的第六感立刻发挥作用,姜笙言第一时间就感觉到黑发学姐的心思。
但景宥显然没有那样的雷达,学姐跟她讨论实验的时候,她居然还冲人家笑。
更气人的是,从来不放别人进的天文观测间还借给那个学姐看星星。
后来那个学姐是怎么放弃的呢?
姜笙言记得黑发学姐给景宥写了一首诗,文绉绉酸溜溜的那种。
景宥看不懂,就跑来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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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说自己是天才脑袋,这种诗都看不懂,你学姐喜欢你看不出来吗?”22岁的姜笙言也还是个小姑娘,心中一股子邪火无处发泄,跟小朋友说话的态度冷中带刺。
景宥还火上浇油地说:“我也挺喜欢她的,她的头脑很棒,说话也温柔。”
姜笙言恼道:“她喜欢你,你喜欢她,你们两个现在就结婚最好!”
景宥不解道:“为什么要结婚?”
姜笙言:“跟初恋结婚挺浪漫的不是吗?”
景宥挠挠头,没有听懂。
姜笙言见景宥没有反应,火气更大,警告道:“小孩子不许早恋,否则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景宥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可是我没有早恋。”
姜笙言冷着脸说:“别人恋你也不行,你以后跟喜欢你的人保持距离。”
景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显然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姜笙言,委屈巴巴地拿着那首酸诗走了。
姜笙言则自己生了好一阵子闷气。
不过后来,那个学姐就真的没有再来过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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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要是早恋我就再也不理你了”这种糟糕的台词……年轻的时候说话不经大脑的吗?
让小宥跟喜欢她的人保持距离这种话都说得出来,还说得理直气壮。
姜笙言想把这块记忆剜掉,太羞耻了。
姜笙言意外发现,自己好像是从那时候变得越来越温柔,跟那个学姐作对似的。
“仙女姐姐,我会保护你的……仙女姐姐……”
景宥在睡梦中小声叨念着。
姜笙言从后面拢着景宥,一点一点往怀里收紧。
一幕幕过往像电影胶卷一样在脑海里环绕。
第一次正式和景宥见面,自己18岁,小家伙11岁。
那时候,景宥像一个小大人一样,总是板正着脸,很少笑,还会提一些蛮横的要求,比如隔三差五让自己给她量体温,明明一切正常,却硬说身体不舒服,让自己看着她睡着才能离开。
其实,是想自己多陪陪她吧。
姜笙言闭上眼睛,把脸埋进景宥颈窝里,感受那里的温度。
记忆继续回溯。
后来,小宥一路本硕博提前毕业,18岁都不到就进入景藤,每一个重大决策都果敢而正确。
这样在别人看来开挂的人生,小宥付出的努力其实是常人的几倍。
十几年没有睡过一次懒觉,日程从早到晚密密麻麻,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总要面对董事会的压力,只能更加拼命地追求结果圆满,以堵住那些老家伙的嘴。
小宥真的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姜笙言不知道。
正因为不知道,姜笙言每每想到景宥为自己做的那一切,便会心疼不已,又感动不已。
自己过去总觉得小宥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但现在回想,小宥从来没有停止过奔跑,一直拼尽全力变得更强大。
以至于别人都忘了,她才21岁,是许多大学生刚毕业进入社会的年纪。
姜笙言轻声在景宥耳边呢喃:“姐姐想让你慢点长大,永远当一个孩子,永远让姐姐宠着你。”
其实那些看似被景宥“折磨”的日子,她甘之如饴。
过去那些被忽略的记忆一一浮现,原来,她的情窦早就开了,只是自己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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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淡金色的光洒进卧室,地板上的浅淡花纹都被映得异常清晰。
床上的两个人明明早就醒了,却谁都不愿意起来。
景宥脖子缩在被子里,两条胳膊紧紧圈在姜笙言腰上,双手锁在腰后。
“姜笙言,我不想起床,我们躺到晚上吧。”景宥哼哼唧唧的,像个难搞的孩子。
姜笙言:“我想听你叫姐姐。”
景宥:“你总想占我便宜。”
姜笙言:“那么多年都叫过来了,现在为什么不行?”
景宥:“以前是姐姐,现在是我妻子了。”
姜笙言脸上瞬间发起烧来。
“都说过多少遍,我们还没 结婚。”她嘴硬道。
景宥:“我也说过很多遍,结不结婚都只是一个程序。反正我要叫你的名字。”
姜笙言勾唇:“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翻身吧?”
景宥:“翻什么身?”
姜笙言凑到景宥耳边小声说了几个字。
景宥皱眉:“我还是个孩子,你为什么要这么想我。原来你的心里每天都在想这些东西。”
!!!
姜笙言想张嘴咬死这个小混蛋。
景宥翻身挂在姜笙言身上,笑眯眯道:“是这样翻身吗?”
姜笙言闭上眼睛,表示不想理她。
景宥快速在姜笙言鼻子上亲了一下。
姜笙言没有睁眼。
景宥又在姜笙言耳朵上亲了一下。
姜笙言还是没有睁眼。
景宥这回在姜笙言嘴上咬了一下。
姜笙言半眯着眼睛道:“你是狗吗?”
景宥眉梢轻挑:“我是小狼狗。”
姜笙言问:“小狼狗是什么典故?”
景宥:“姜总日理万机都没有时间看电视剧,小狼狗就是专门把姐姐吃干抹净的狗。”
姜笙言愠怒:“小孩子说话不许油里油气的!”
原来纯纯净净的小白花,现在张口就调戏人,有时间要好好教育一番才行!
景宥歪歪头,桃花眼微微眯起,女人风韵尽显。
“我是不是小孩子你还不知道吗?你说我这样迷不迷人?”
“你今天怎么这么讨厌?”姜笙言声音都软了几分。
被一个小屁孩儿勾得神魂颠倒,着实丢人。
景宥手掌轻抚姜笙言的侧颊,眸中盛着前所未有的温柔:“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想做一个最好的情人,想你一辈子都爱我,越来越爱我。”
“我已经很爱很爱你了,以后只会多不会少。”姜笙言眼神失焦,两只手攀在景宥肩上,仰头在她唇上蜻蜓点水碰了几下。
“姜笙言,你好美,一辈子都看不腻。”景宥眼中的爱恋溢出来,眼睫颤动,像轻薄的蝉翼迎风抖动。
姜笙言总觉得今天的景宥跟以前很不一样,主动得过了头。
但由不得姜笙言想东想西,溺在景宥此时的温柔里,已然叫她失去思考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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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早上好。”陆纤出门,正好碰上准备出发去订婚现场的对门邻居。
“小陆今天可真好看!”应妈妈惊艳道。
陆纤今天穿了正装,里面黑色V领薄衫,锁骨棱角分明,外面是一件白色风衣,仍是简约素净的一身,但比平时的白褂子显身材,任谁看了都会不忍挪开眼睛。
应简视线只在陆纤身上停了一秒,便挪向别处,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陆纤姐早上好。”
“小妹妹早上好啊。”陆纤抬手想去摸应简的脑袋,被对方躲开。
“妈,咱们走吧。”应简率先往电梯方向走去。
陆纤悻悻地收回手,放进口袋里。
“小陆穿这么薄冷不冷啊?今天外面只有几度。”应妈妈眼含担忧。
陆纤摇摇头:“我穿多点就出汗,这样最舒服。”
应妈妈问道:“那你怎么过去?”
陆纤:“打车。”
应妈妈:“打什么车啊,正好跟我们一起走。你也不早说,幸好出门碰上了。”
陆纤没有客气,说道:“麻烦阿姨了。”
前面应简回头,语气冷淡:“开车的是我。”
应妈妈笑道:“小陆你别理那丫头,她这几天跟吃了炸.药一样,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了。”
应简瞥了陆纤一眼,没有再说话。
陆纤笑着摇摇头:“我不会跟小孩子计较的。”
今天根本不是什么偶遇,陆纤已经在门口竖着耳朵站了很久,听到对面的门有响动,特意开门出来蹭车的。
行驶在路上,应妈妈坐副驾驶,应简把着方向盘,目光总是不由自主飘到后视镜上。
镜子里那抹白色的身影就像一只悬崖上的花,生长在峭壁里,美好而不容亵渎。
向上攀爬的时候双手双脚都鲜血淋漓不说,还有可能掉进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都没有回声。
“看路看路!”应妈妈焦急地出声提醒。
应简赶紧打了一下方向盘,才没有撞到道牙子上。
应妈妈也不敢现在惹司机生气,只好细声细气地说道:“开车的时候要专心一点,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应简玩笑道:“出事的时候我肯定把方向盘往自己这边打,先撞我。”
应妈妈嗔怪道:“你这孩子乱说什么话!赶紧呸呸呸!”
应简吐吐舌头:“你别这么迷信。”
后排的陆纤出声:“小朋友要听妈妈的话,快点呸呸呸。”
“……”
这话从陆纤嘴里说出来,总感觉诡异至极。
应简没有理车上两个大龄乘客,继续开自己的车。
陆纤也没有坚持,闭上眼睛,将脑袋靠在窗户上。
应简又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后视镜里的脸,不过长了记性,只一眼,便重新将视线投向车外,时刻注意四周路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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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水公馆。
圆形空间里,水晶吊坠层次分明地一圈一圈围成幕墙,灯光映照下,闪着细碎的光。
几束追光打下来,一个圆台上,四重奏乐队演奏着柔和的《卡农》调子。
宾客陆续穿着华贵的礼服入场,除了灯光,现场还有行走的钻石闪耀。
订婚宴不像婚礼大多数人都要在中午举行。
本次,就是像一个酒会的形式,下午五点二十分正式开始,此后宾客就可以自行邀舞,开怀畅饮。
“卢总,好久不见。”
“韩总,别来无恙。”
“……”
“穆总,贵千金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哈哈哈,李总家的小子都这么大了,跟你一样是一表人才啊!”
“那有没有兴趣跟我当个亲家啊?”
“……”
订婚仪式开始前,现场宾客都没有浪费时间,在觥筹交错的会场里来回穿梭,问候熟人,结识新人,不比主人公少忙活。
下午五点整。
会场灯光全部熄灭。
人群出现短暂骚乱。
小提琴演奏声响起,木质阶梯上方亮起一束白色追光。
一红一黑两道身影出现在阶梯尽头。
景宥身着红色缎面长礼服,一侧开着旗袍高叉,时尚与国风结合。
宛若一朵红色曼珠沙华,妖冶如火;让人看一眼,便不自觉被牵走 了魂。
姜笙言像无数次晚宴场合那样,穿着低调的黑色。但这回,却是大气张扬,头顶珍珠王冠,肩上一朵贝壳花,裙摆画出鱼尾圆弧。
宛若浮游上岸的美人鱼 ,今天,是属于她的加冕仪式。
——自此,加冕成为手握景宥余生的女王。
灯光映在两人脸上,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
景宥的脸只有巴掌大,下巴饱满微翘,眉眼深邃含情,睫毛卷翘,鼻梁高挺,红唇如赤焰。
姜笙言面庞轮廓柔和,眉眼温润,勾玉天成,眼睫浓长,鼻尖微微回弯,红唇如仙果。
两道身影美绝,好似从画中呼之欲出,那阶梯便是出画的路。
会场来宾全都屏住呼吸,无一例外。
景宥抬起手,掌心向上。
姜笙言将手搭上去,牵住景宥的手。
景宥骨肉匀停的脚腕上绑着红色丝带,走下第一层台阶,红色高跟鞋落在银色的地毯上,像是雪地里开出一朵红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