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宥闭着眼睛,微微偏头,将一只耳朵往前送了送,注意力保持高度集中。
只是天不遂人愿,前排的两个人没有继续聊下去,车内又被诡异的安静充斥。
景宥轻咳两声,试图引起姜笙言的注意。
然而姜笙言并没有理她。
倒是齐秘书进入一级备战状态。
他道:“景总你是嗓子不舒服还是感冒了?车上有清喉利咽颗粒和感冒冲剂。”
景宥没有搭话,又使劲咳了几声。
齐秘书看着后视镜问道:“景总,需要现在通知私人医生过来做个检查吗?”
景宥抓起手边的矿泉水喝了几口,还是没有搭话。
齐秘书左右看了看路面情况,靠边停车。
他捂住肚子,皱眉道:“哎呦,我突然肚子疼。”
姜笙言打量着齐秘书,辨别这话的真假。
“姜秘书,我得找个地方方便一下,景总就交给你了。”齐秘书没给姜笙言拒绝的机会,直接开门下车,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消失在街道拐弯处。
“……”
姜笙言怕被交警贴条,只好迅速换到驾驶座上,重新启动车子。
从昨天景宥闹完脾气到现在,姜笙言就没有再跟她说过工作之外的话。
第26章 总裁万人迷
黑色汽车驶入车流。
外面嘈杂一片,室内一点声音都没有。
“咳咳咳咳!”
景宥又咳了几声。
姜笙言抬眸,从后视镜里看了景宥一眼。没了下文。
景宥支起下巴,手肘撑在车门上,脸面向窗户。
“姜秘书,我要回公寓,不是这个方向。”她道。
姜笙言:“董事长让我送你回家吃饭。”
“我不想吃饭。”景宥道,“也不想回家。”
姜笙言像是没听到这句话,目视前方,毫无□□扰的迹象。
景宥气哼哼地闭上眼睛。这一闭就直接睡了过去。
一个小时后。
车停到公元2000寓所的地库里。
姜笙言下车,绕了半个车身,打开景宥旁边的门。
景宥的手原本搭在门上,此刻失了支撑物,落了个空。
“怎么了?”她睁开朦胧的睡眼,说话声比蚊子嗡嗡还细。
“到公寓了。”姜笙言道,“我跟董事长打过招呼,老板上去休息吧。”
景宥跨出车门,鞋跟下不巧硌了个石子,脚下一拐,整个人险些栽倒。
姜笙言眼疾手快,一把兜住景宥,将人固定在怀里。
景宥打了一个激灵,惊恐道:“好险好险!要是扭到脚可就不好了!”
姜笙言:“老板能松手了吗?”
此时,景宥的手正拽着姜笙言的头发,力道不轻。
她刚刚失去平衡,本能之下就抓了根“救命稻草”。
景宥松开手,若无其事。
“老板上楼吧,我先回家了。”姜笙言微微欠身,随即给景宥留下个背影。
景宥一时情急,又一把抓住姜笙言的发梢。
姜笙言头皮一疼,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怎么都没想到会有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子。
景宥顿时像个犯了错害怕挨打的小孩子,迅速缩回手往后退了几步。
姜笙言用手蘸了蘸眼角沁出来的泪珠,转身道:“老板还有事?”
景宥恢复了底气,扬扬下巴,道:“姜秘书刚刚让我躲过了崴脚的危机,立了大功,我要嘉奖你和我共进晚餐。”
姜笙言慢慢逼近景宥,两只手一先一后搭到车顶上。景宥后背抵到车门上,活脱脱一个笼中之鸟。
“这真是个殊荣。”姜笙言越靠越近,“我想吃什么都行?”
景宥被姜笙言的眼神震慑住,怯怯地答了声:“嗯。”
姜笙言将胳膊收回来,退开。
“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景宥:“不该揪你的头发。”
“……”
姜笙言揉揉眉心,耐心教育道:“是不该在外人面前摔东西。”
“可是他就是太笨了。”景宥坚持道,“都听不明白我说的话。”
“那我是干什么的?”姜笙言抓住景宥的手,牵着她往电梯方向走,“穆总工作能力有问题我可以用别的方法让他离开景藤,但是你是公司总裁,怎么能让底下的人看到你闹脾气呢?”
“对弱者发脾气,会在对方心里留下无理粗暴的印象,人家感觉不到尊重,只会觉得你是强权统治,怎么会把你说的话当回事呢?”姜笙言循循善诱,“对强者发脾气就更不行了,那些人精看出你的真实情绪,会发现你的弱点、漏洞,用理性击溃感性,还会嗤笑你是一个只会意气用事的人。”
“哦。”景宥乖乖低头,“那姜秘书不会怪我揪你头发了吧?”
姜笙言险些都忘了这一茬。
不过她也不会真的跟景宥计较这些,否则过去十年早就被气死了。
景宥紧接着又道:“姜秘书害我中午吃饭消化不良的事我就不怪你了。”
“……”
姜笙言都不知道她们之间还有这么个梁子。
景宥心情舒畅,话也多了起来。
“姜秘书晚上想吃什么?不用给我省钱。”
“但是我不会再吃江西菜了。”
“姜秘书你在听我说话吗?为什么一句话都不回答我?”
“回家,我做给你吃。”姜笙言简洁道。
“那我想吃米粉。”景宥眼里流露出怀念,“有奶妈的味道。”
景宥的奶妈把她带大之后就回了乡下老家,景宥已经忘了奶妈长什么样,但是记得小时候奶妈喂她吃过的东西。
“不行,晚上吃了不消化。”姜笙言拒绝道,“不许再拿我和你的奶妈比。”
景宥口中的米粉不是那种白色的粉条,而是把米磨成粉打出来的糊状稠质食物,最适合没牙的小朋友吃。
景宥叹口气,很是惋惜,“那姜秘书随便好了。”
姜笙言很想把景宥抱在怀里使劲揉一揉,但终究也只能是个空想的念头而已。
姜笙言总是惊讶于上天怎么会同时赋予一个人最单纯的心思和最诱惑的皮相,以至于她被景宥折腾的时候,都生不出任何怨言,还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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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宥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换家居衣服。
她走进衣帽间,拿出一身暗红色蚕丝睡裙,V领,领口位置有几条别致的银丝绣线,与锁骨相互映衬,显得整个人都像件古典手工艺品;裙角落在大腿三分之一的位置,纤腿垂地,笔直修长。
姜笙言没有避讳,靠在门边,但眼神有些空洞,焦点不在景宥身上。
姜笙言回忆不清景宥是什么时候出落成玲珑曼妙的少女姿态的,但有那么一天,她看到景宥的时候,瞬息之间,心脏像是被放进了煮沸的水里,灼烫,涩痛。所有过去都不曾有过的感觉齐齐袭来,浓烈,无所逃遁。
姜笙言还记得那天空气闷热,温度高得吓人,一到半夜就下起了滚滚大雨,电闪雷鸣,树影晃动。
在抱住景宥的那一刹,空荡荡的心才终于被填满了。以往单纯安慰,倏然多了几分罪恶感。
“姜秘书?”
景宥走到姜笙言面前,挥了挥手。
姜笙言的思绪被拉回来,弯弯唇角道:“我去做饭。”
说完,去厨房率先准备等下需要用到的调料和工具。如果不当秘书,她恐怕也能找到一份星级酒店的大厨工作。
景宥虽然只把吃饭当作每日固定任务,但对品质十分挑剔,食用的水都是当天从斐济空运来的,蔬菜从有机农场现吃现摘,肉类更不用多说,一直有天然放牧农场配送。
姜笙言进门的时候就打电话订了所需食材,约摸半个小时之内就能送过来。
“叮。”
景宥手机上收到一条消息,她点开看了一眼,叹口气,颇有些头疼。
是条小额贷款的骚扰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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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笙言戴着隔热手套,将刚煮好的冬阴功汤小馄饨端到桌上,瓷盆里冒着热气。
景宥像个大老爷一样坐在凳子上。
姜笙言用碗给她盛好食物,摆到面前。
“谢谢姜秘书。”景宥拿起宽大的陶瓷汤匙,“我要开动了。”
姜笙言边给自己盛汤边提醒道:“很烫,多吹几下再吃。”
景宥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又把汤匙放下,说道:“那就等凉了再吃吧。”
姜笙言无奈,“凉了就不好吃了。”
景宥有一搭没一搭地搅了搅碗里的汤,拎出一只鳌虾递到姜笙言面前。
“那姜秘书先帮我剥个虾吃。”
姜笙言轻轻抬起眼皮,问道:“我都劳心劳力做饭了,为什么还要帮你剥虾?”
景宥:“以前都是姜秘书做的。”
“以前是我看你小,义务帮你剥的。”姜笙言道,“你给我多发一份工资雇用我给你剥虾了吗?”
景宥一副发懵的模样,弱弱道:“那我给你工资。”
“我没兴趣多打一份工。”姜笙言说完,便低下头专心进食。
景宥把自己的虾丢进姜笙言碗里。
“那我不吃了。”语气很是幽怨。
姜笙言放下汤匙,动作娴熟地将那只虾剥了皮。
景宥唇角翘了翘,嘴里口水还没咽下去,就看到姜笙言自己吃了那只虾。
景宥嘴巴微张,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姜笙言似乎是为了让景宥认清现实,又剥了一只肥美的大红虾,再次自己享用了。
景宥气鼓鼓地低下头,老老实实舀起自己碗里的馄饨。
一口下去,烫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姜笙言赶紧起身倒了杯冰水送到景宥嘴边,嗔道:“都说了要吹一吹再吃,你以为我在逗你是不是?”
景宥胡搅蛮缠道:“都怪你吃了我的虾!”
姜笙言好气又好笑,说道:“你自己送给我吃的。”
景宥脑子里已经顾不上吃的,紧张道:“我的嘴里会不会起泡?会不会整个嘴都烂掉?我的喉咙也烫到了,会不会把食管烫坏了?姜秘书快送我去医院!”
“你刚才说的那些都不会发生。”姜笙言拿起纸巾帮景宥擦了擦嘴边的汤渍,就坐了回去。
景宥将两只手平放到桌面上,大有再也不吃一口的架势。
姜笙言叹了口气,拿起景宥的汤匙,仔细吹了吹,送到景宥嘴边。
“这下不烫了,乖乖张嘴。”
景宥退开一点,坚定地摇摇头。
“一……二……”
姜笙言“三”还没出口,景宥识趣地喝了嘴边的汤。
酸酸辣辣的,很开胃。
景宥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道:“我才是老板,刚刚看在姜秘书太辛苦的份上才给姜秘书个面子,可不是害怕。”
姜笙言笑了笑,“老板不怕我把细菌吹进汤里了?”
景宥回想起方才姜笙言帮她吹汤的情景,整个脸都僵住。
姜笙言把景宥的汤匙丢回她的碗里,“自己喝。”
景宥不死心地盯着瓷盆里的大红虾,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姜笙言状若无睹,喝了口汤道:“蘑菇很鲜,老板多吃点。”
景宥偏偏跟姜笙言拧着干,吃了一个柠檬片,皱着脸挑刺道:“太酸了!”
姜笙言:“……”调味用的柠檬片不酸就奇怪了!
景宥见自己做什么都引不起姜笙言的重视,也就消停下来,老老实实吃饭。
不多时,姜笙言又夹起一个虾,刚剥了虾壳,一个脑袋就窜过来,一口叼走姜笙言手上的虾肉。
“……”
景宥感觉到刚才好像咬到了姜笙言的手,现下也不敢抬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汤,装作无事发生。
景宥那一下是实打实咬到了姜笙言的肉,疼痛顺着指尖传导到心脏,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奇妙的触感。
让姜笙言久久不能回神。
姜笙言做的冬阴功汤馄饨很好吃,景宥吃完一碗还意犹未尽,又害怕姜笙言算刚才咬了她的账,便自己动手盛了一碗鲜美的汤食。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姜笙言一边进食,一边将视线落在景宥脸上。眸子深处暗流涌动,只需剖开一条缝,便能看到那暗流里疯狂滋长的欲念。
景宥的目光则是又落到了大个的鳌虾上面,舔舔唇吞了下口水。
景宥用汤匙捞起一个虾,举到姜笙言面前。
“姜秘书。”景宥睫毛忽闪忽闪的,满眼都是期待的小星星。
姜笙言拿起那只虾,故作不知,道:“老板又要送我一只虾?”
“姐姐。”景宥神色认真,“你做的虾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虾。”
这倒不是景宥无师自通吹起了彩虹屁,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也或许是吃不到嘴里的才是最好的,屡次被姜笙言拒绝,让景宥产生蚂蚁爬进衣服里的抓挠感。
姜笙言又被这一声“姐姐”打败,任劳任怨地给小祖宗剥了虾壳。
景宥如愿以偿吃到姜笙言剥的虾肉,脸上的笑容都舒展了许多,又拎了只虾举到姜笙言面前,仿佛是把她当成了剥虾机器。
姜笙言没了脾气,嘴边漩起两个梨涡,漆黑的瞳孔里映着景宥那张扰人心弦的脸,清晰而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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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蝉鸣,月光皎皎。
广袤的夜空万里无云,每一颗星星都格外耀眼。
姜笙言没有一丝睡意,借着微弱的月光走到景宥房间,在床边坐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在没有打雷的情况下走进景宥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