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发妻当真会为了一个外人背叛自己。
应远堂冷笑一声:“你和陆家人关系不错,连带着他们女儿你也信到骨子里是不是?居然帮着一个外人来偷我的东西,你可真是我的好夫人啊!”
妻子皱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应远堂:“家里不可能进外贼,我的书房除了自家人,还有谁能进去?一下子就能找到藏东西的暗格,若非没有你的帮助,那这人可就太厉害了!”
“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妻子撕下脸上面膜,“结婚这么多年,我从没进过你的书房,根本不知道有什么暗格!”
“不知道?”应远堂厉声道,“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陆纤刚让你留意我这里有没有什么录像带,我放在书房暗格里的东西就不见了?难道是自己长翅膀飞走了么?!”
“你监视我!”妻子猝然起身,面上满是难以置信。
“你如果不背叛我,会怕我监视么?”应远堂道,“我以为你是个拎得清的女人,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应远堂!我们两个结婚以来,我自认为尽到了一个妻子应尽的所有责任和义务,即便知道你做过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念着我们是一个家庭,没有戳穿你虚伪的皮囊。”
妻子嗤笑一声,“我现在觉得我真是大错特错!我过去以为你只是给上面塞点钱,好让公司好过一些。若不是听到你亲口说这些,我还不敢相信你真的做过更加没有道德底线的事!”
“我想做什么是我的事,但是你,以后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个屋子里好好反省,不要再出门了!”应远堂冷哼,“这样也省得你说我监视你,我也不想那么累。”
妻子眼里只剩“陌生”两个字,她仿佛是才认识面前这个男人。过去共同生活二十多年的记忆竟陡然像是被橡皮擦擦除了一般,模糊不清。
她直直盯着应远堂:“我是一个自由人,你没有权力将我关在屋子里!”
“权力?”应远堂笑了,“这个家,我就是权力!”
此时,房门敞开。
应简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复杂,说不上是什么情绪。
方才看到爸爸怒气冲冲地往妈妈卧室走,她就直觉不妙。
没想到跟上来,竟听到那样一番打破了她所有认知的对话。
应远堂眉峰微动,佯装无事,问道:“女儿,怎么了?”
应简站在原地,声音没有一点起伏:“拿走书房的录像带的人已经走了,这不关妈妈的事。”
应远堂:“你怎么知道?”
“因为是我把录像带从暗格里取出来的。”应简面色煞白,笑容发苦,“我以为自己闯了祸,还满心歉疚,每天想着怎么哄爸爸高兴,希望爸爸不要对我失望。没想到这竟然是你试探妈妈的陷阱!”
从方才应远堂的言辞中,应简已然听出来,放在书房暗格里的录像带根本就是没有用的东西。
否则父亲不会只是在这里追究妈妈如何背叛他,而不是第一时间将东西找回来。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应远堂的情绪比方才激烈了许多,“你是我的亲生女儿,连你也要帮着外人对付爸爸!我说过我的东西以后都是你的!你这个混账东西!”
“我从没有想过帮着外人对付你,我更不知道我的父亲竟是这样一个连结发妻子都小心提防的人!”应简声音发抖,眼眶发红,“你那么紧张那个录像带,里面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陆纤又为什么要得到那卷录像带?”
过去应简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从父亲口中听到陆纤的名字。
原来上回陆纤来家里,是因为父亲手上有她需要的东西么?
他们之间到底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呢?
应简脑袋里一团乱麻。
“你们母女两个好得很!”应远堂气急败坏,“一个个都是这个样子,陆家父女两个是不是要把你们的魂都勾走了?!”
“你放尊重点!”应妈妈抬高音量,“我跟陆厂长从来都是清清白白,不要拿你肮脏的思想胡乱揣测我们之间的关系!”
“如果不是我们两家需要联姻,你现在恐怕就是陆太太而不是应太太了。”应远堂倏然笑了一声,“不对,你现在该是个寡妇了。”
应妈妈的手止不住颤抖,向后一步扶住梳妆台,冷声道:“这么多年我竟然不知道自己嫁的是怎么样一个龌龊小人,真是可悲!”
“我是龌龊小人?”应远堂道,“当年我不计前嫌让姓陆的当副厂长,他倒好,向上面举报我的工厂!他才是龌龊小人!他以为能把我关进去就能接手我的老婆我的财富吗?他做梦!最后还不是死都死在外面!”
应远堂心中存在着这样的想法,与其说是因爱生妒,倒不如说是对妻子有偏执而强烈的占有欲,他容不得自己的所有物与别人有一点点的牵连。
这是对他权威的藐视。
陆纤的父亲与应妈妈的确有过一段前尘,但应妈妈知道自己争不过命运,并没有执拗于那段感情,甚至于后来还潇洒地撮合了陆父与好友。
却原来丈夫从来就没有相信过她。
过去竟天真地以为将所有的丑陋腌臜藏在深处,就能永远维持面上的平静。
应妈妈此刻心中只剩鄙夷,对应远堂的鄙夷,对自己懦弱的鄙夷。
她没能挣脱建立在利益至上的婚姻,过去竟也没有勇气帮女儿摆脱这种被不幸婚姻拆骨噬肉的命运。
自己这个母亲,当得太不合格了。
应远堂冷笑:“我们结婚那么多年都没怀上孩子,是不是你根本就不想怀我的孩子?”
应妈妈听到这话只觉得是个笑话。
亲身经历父母这般争吵,应简受到巨大的冲击。
应简过去只觉得,虽然父母不会秀什么恩爱,但也算相敬如宾。
她是父母结婚十几年才得来的,从小就被惯着,她任性,两个人也都宠着她,比起许多父母离异的同学,自己应当是生长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里。
哪怕从小就有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婚约,应简也只是跟父母赌气,并未恨过他们,比起父母,她更愿意相信是命运不公。
应简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经历这样的现实——向来疼爱她的父亲就这样面目狰狞地,将过去十几年,甚至是自己出生之前的怨愤拍打在母亲脸上。
甚至自己的母亲和陆纤的父亲竟一直受着父亲的怀疑。
应简此刻觉得面前的这一切,每天八点档的狗血家庭剧还要可笑。
“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是我给你的,你自己给我好好反省做错了什么!”应远堂这话是对应简说的。
“来人,把大小姐带回去!”应远堂冲外面喊道。
很快,两个身材壮硕的阿姨进来,将应简一左一右驾着往外走。
“你们放开我!”
应简挣脱不开,回头:“爸爸你让她们放开我,我不信这是真的!”
其实应简心里也清楚由不得自己不信,方才父亲那些话已经说的很清楚,这么多年来,她只是仗着一个女儿的身份,才获得那些虚假的宠爱。
否则她什么都不是。
但她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在父亲眼里,是一个可以跟犯人一样被关在屋子里的人。
或许他根本就不在乎这样做会让她们父女间产生什么裂痕。
应简无力地闭上眼睛。
妈妈呢?
妈妈会怎么样?
她多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进过那间书房。
至少不会这么快戳破这一层假象。
-
比起夫人的背叛,女儿的背叛才是让应远堂愤怒得失了智的根源。
明明是他应远堂的血脉,却帮着外人算计自己的父亲。
应远堂甚至忍不住怀疑应简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从小到大没有一点野心,只知道任性耍小孩子脾气,还总喜欢做一些无聊的恶作剧。
那些曾经让应远堂这个父亲觉得无比可爱的行为,现在都变成了应远堂心里的刺。
他的女儿不该一点都不渴望他所渴望的一切。
应远堂不知道的是,自己在妻子房间里发火的时候,那个他以为的、拿走了假录像带的人,已经带着真的录像带光明正大出了应家大门。
妻子的确背叛了他。
但却是他自己踏入这个局的那一刻起,才真正下定决心背叛他。
不,该说是幡然醒悟。
应妈妈看着面前从未真正认识过的男人,眸中出奇的平静。
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后半生,该为女儿的幸福做打算。
哪怕所嫁非人,女儿也是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诞下的珍宝,容不得任何人糟蹋。
-
一辆送菜卡车经过重重安保,开出应家大院。
将头发挽在鸭舌帽的女人嘴里随兴吹着口哨,一手握着比普通轿车大几圈的方向盘,一手挂挡加速。
这个型号的卡车开起来需要股子力气,但女人看起来并没有费什么力气。
鸭舌帽女人唇角勾笑。
应远堂啊应远堂,你是千年的王八我就是万年的龟,也不看看是跟谁比道行高深!
鸭舌帽女人戴上耳机,拨通电话:“老大,东西到手了。”
“干得不错!”电话那边是一个颇有磁性的低沉男声。
鸭舌帽女人舌尖在嘴角勾了一下,吊儿郎当道:“这回给我多少钱?”
“喂?喂?我这里信号不太好……喂……”
“嘟……嘟……嘟……”一阵忙音。
“……”
鸭舌帽女人咒骂:“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
“叮咚!”
应家大门打开。
一双简单的白色板鞋踏上绣样精致的地毯,二者很不相衬。
地毯一直从石板路延伸到三层阶梯,再到门厅里的大理石地板上。
鞋的主人是陆纤。
她身上仍是随意披着件白大褂,在冷风天里略显单薄。
第114章 恋爱的总裁
三个小时前——
应简被关在房间里两天。
4时里没有一分钟合上过眼睛。
她脑海中不断回忆过去20多年的人生,千思万绪找不到出口。
终于,最后有一束光照进来。
那束光是那个终日穿着简单白褂子的陆纤。
第一眼见到那个清冷的姐姐,应简恍然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意义。
那一年她9岁,陆纤20岁。
小时候的感情是不是喜欢,应简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从此以后的每一天,都是为了追逐那道白色的影子。
努力学习跳级,去陆纤所在的国家念书也好;自欺欺人地想让陆纤讨厌自己,其实是怕陆纤看出自己的感情也好;明明以为早就接受自己有婚约的事实,却又开始想奋力挣扎也好。
都是因为不想放弃十几年间拼命追逐的那个人。
陆纤喜欢吃棒棒糖,她就在口袋里准备各样口味的棒棒糖。
她偏爱芥末味的。
因为吃到芥末流眼泪,没有人会笑话你。
每个人吃到芥末都会流眼泪的。
陆纤于她而言就是那一口芥末,明明吃了会流泪,却非吃不可。
应简的脑海中倏然闪过以前看到过的一份文件,上面有许多名单和一堆数字,还有一个特别的账户。
账户的名字模糊不清,但她记起那家银行的名字——瑞银福山银行。
这家银行并不是什么知名的大银行,在境外瑞国,但里面的资产却是比几个小国家加起来都要多。
应简是学风险投资的,自然知道这家银行是一个灰色地带,滋生罪恶的温床。
应简没有刻意去回忆那个账户的号码,她只是望着窗外发呆。
如果父亲真的是一个满身罪恶的人,她该以怎样的心态面对呢?
从小到大,父亲从未亏待过自己。
应简回忆起小时候父亲与自己玩耍的画面,嘴角浮出一个浅浅的笑。
“你是爸爸的小公主,爸爸会给你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五岁,父亲会拿胡子扎她的脸。
“爸爸要让所有人都对你俯首称臣,你会是所有人都可望而不可及的明珠。”七岁,父亲让她成为全班最华贵耀眼的小孩。
“爸爸要登上权力的顶峰,为了我们的未来,我的小公主要暂时受点委屈,等以后吞掉徐家,还有许多青年才俊供你挑选,徐子瑞会被爸爸像条狗一样扔进疯人院,不会伤害到你的。”
这是十岁时爸爸在床边对她说的话。
早已被她遗忘的一句话。
应简呼吸陡然急促。
她异常清醒地意识到父亲的野心这些年来在不断膨胀,小时候明明将自己捧在手心的父亲,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改变了。
金钱地位对人性的考验,应简早在上学的时候就见过太多太多。
资本的厮杀,吃人不吐骨头。
想爬上金字塔的顶端,除了努力攀登,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将旁边的人勒死,变成累累白骨,成为踏在脚下的阶梯。
应简不想父亲变成那样的魔鬼。
宛若擦掉了蒙在记忆上的灰尘,一串字母数字组合一点点在应简的脑海中浮现,愈发清晰。
应简站起来。
因着两天没有吃喝睡觉,她面色苍白,嘴唇也起了皮,脚步摇晃。
父亲不许她出门,也没收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