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问你这些也没意义。”乔诺又随意道。
乔诺此时怅惘的神情和刚才相十方伫立遥望的身影,在林既的脑海里循环反复。
和乔诺有隔阂,相十方也不好受吧?
林既缓缓闭上眼睛,他听到自己说:“乔诺,我有一张音乐会的门票,在这周六,你去听吧。”
时间一晃到了周一的早上,林既上楼走去教室时路过了二班教室,他只注意着前方,没发觉窗口里伸出了一只手,等他过来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林既吓了一大跳。
“嗨!”乔诺拉着他,笑眯眯地打招呼。
“嗨……”林既惊魂未定,“你来得好早。”
“林既,没想到你这人也有当红娘的天赋。”乔诺说。
林既听得出她意有所指,温和道:“音乐会好听吗?”
“还行吧,相十方听得如痴如醉。”乔诺耸了耸肩道。
“如痴如醉?”林既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他想象不出相十方如痴如醉的模样。
“一般人可能看不出他表情的变化啦。”乔诺哈哈笑着,“没准他这辈子就跟音乐过了。”
林既也笑了,问:“你们……和好了吗?”
“算是吧。”乔诺的手臂搭在窗沿上,她有些漫不经心,“但我好像也看淡了和他的关系,心情比想象中平静。”
林既没听明白,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
“好了没事了。”乔诺又扬起笑容,“就跟你打个招呼,回你的教室吧。”
“哦……”林既点了点头,继续前行。
他没看到的是,乔诺依然在窗边看着他的背影,也没听到她几不可闻的话语:
“为什么不是你来……”
走进教室,不出意外,相十方也已经坐在座位上了,林既走过去,先抬手向他打招呼:“早上好,你今天来得好早。”
相十方抬起头,与往常不一样的是,他的目光在林既身上久久停留,沉静的眼睛似乎也隐藏着深意。
林既自然不会看不出,他悄悄紧张了起来,又问:“怎么了?”
相十方低声开口:“音乐会的票,乔诺说是你给她的。”
这两人一大早和他竟然都说了一件事,这算什么?夫妻同心吗?
林既吃不下这份狗粮,有些勉强的笑道:“是啊,我有两张票。”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喜欢的人是乔诺,比起我你更愿意看到是她在身边。
林既默不做声的自残了一遍,才说:“因为看见你们吵架我也不好受,就顺手推舟了。”
可相十方此时的模样分明是不高兴的,林既又忐忑地问:“难道我多管闲事了?”
相十方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才摇了摇头。
林既稍微安心了,笑问:“音乐会好听吗?”
相十方答道:“好听。”
于是,林既内心阴暗角落的后悔不甘,就统统烟消云散了。
“那就好。”
“林既。”相十方的声音忽然拔高了半分,“你是不是……”
“嗯?”林既疑惑地看着他,在镜片之下的眼睛澄澈透亮,不掺杂一丝杂质。
“……”相十方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没事。”
自这件事之后,林既和乔诺的关系反而走得近了,平时遇到会停下来聊几句,两个班上同一节体育课时乔诺也会来找林既,有时会一起散步回教室,有时就坐在篮球场边看男生们打篮球。
谈论的话题包括方方面面,但最多的还是围绕着他们的交集,相十方。
乔诺是天之骄女,母亲在政府工作,父亲则经营公司,她从小就被以最高标准来要求,也就养成了她表面随意但内在要强倔强的性格,她的朋友不多,从小到大,要好的也就是相十方和谢照风,但谢照风跳脱不正经,相十方则对事事都漠不关心,都不适合当倾诉的对象。
可奇怪的是,面对林既,她好像就能放下所有顾忌,这个貌不惊人的男生会把她的每个字都听进耳,认真的模样让她觉得自己被温柔的包容着。
如果林既知道她内心的想法,一定会连连摇头。
他没有那么伟大,只是对于乔诺和相十方是一类人,与他的生活差距过大,很多时候她的烦心事林既能做的只有安静的听,他给不出好的意见。
更卑鄙可耻的是,他会在乔诺提及相十方时格外仔细上心。
所以他只是个小人。
临近期末考,在校生们又进入了复习阶段。
然而在这期间,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相十方的生日。
送礼物是门技术活,谁都想自己的礼物对喜欢的人而言是意义重大的,但受经济差异和关系的限制,林既想不出自己以一个同学的身份能送出什么能让相十方眼前一亮的东西。
为此,他甚至还旁敲侧击的问乔诺准备了什么,想以此来做参考。
乔诺说了个林既从没听过的国外私人订制的小提琴品牌,她预定了一根小提琴弓。
“不到一万刀吧?”乔诺的口吻如买了一瓶饮料一样随意。
林既感觉到深深的沟壑横在眼前。
乔诺拿出手机看了下朋友圈,不知看到了什么,她突然笑得不能自已,“哈哈哈哈谢照风实惨!”
“怎么了?”林既好奇。
乔诺把手机给他看,屏幕上是谢照风十分钟前发的朋友圈:
喜欢相十方的姐姐们!别加我QQ加我微信骚扰我了!他喜欢什么玩意儿问他去啊!最后说一遍!你们有本事的话就送dacce1953年发行的《雨中协奏曲》黑胶唱片!相十方肯定会爱你爱得泪流满面!结束,再问一个拉黑一个!
第16章
关于《雨中协奏曲》的黑胶唱片,林既从乔诺那儿了解到,这是几年前谢照风在相十方家不小心摔碎的珍藏唱片,市面上已经买不到了,饶是相十方,也几年都没有再看到,听说当年就发行了不到一千张,过了六十多年的一千张,如今再想找到,跟海底捞针的难度不相上下。
但林既却如同看到了出口的光亮,这大概是人天性的侥幸与自信,在未实现的事情上,他们总会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成为最幸运的之一。
他回到家就开始在网上寻找一切关于此黑胶唱片的信息,不过收集黑胶唱片是小众爱好,网络上讨论的人不多,精准搜索后林既网罗了上百条信息才看到了关于相十方想要的那张,还是十年前的新闻,某场拍卖会上有人以一万两千美金拍下了这张黑胶唱片。
林既换算了一下,顿时就不知所措了。
他家还不是一掷千金只为送个生日礼物的条件。
所以就算他万幸的找到了购买方式,也无济于事。
难道要把渠道分享给相十方让他自己去买?林既苦笑了一下,这可就太滑稽了。
路倩然端着果盘进来,她把果盘放在林既手边,见他颓然无力的神情,不由担忧地问:“小既,遇到什么问题了?”
林既下意识地摇头,迟疑了片刻,又点头,“我在找一张黑胶唱片作为一个……朋友的礼物,但是我找不到,而且就算找到了也买不起。”
路倩然难得从儿子口中听到“朋友”二字,她心中感到欣慰,于是鼓励道:“多少钱妈妈都支持你。”
“钱只是一方面到原因,这张黑胶唱片四十多年前就发行了,才不到一千张,早就有市无价了。”
“黑胶唱片?”路倩然蹙着眉思索了一会儿,接着一拍手掌说:“之前那个给我音乐会门票的王叔叔,他好像就是搞音乐的,家里有钢琴,还有一,黑胶唱片我也看见了,堆了满满一摞呢,要不你去他那儿问问?”
林既眉宇间的愁云有散开之势,或许王叔叔家没有,但没准会给他指一条道。
“钱的事,我们再商量。”路倩然温声说,“我们家的条件,你挥霍些也是负担得起的。”
林既感到涓涓不断的温暖,就算他在外是尘土一样不起眼的小角色,但回到家里,他依然有疼爱他,会视他为至宝的人。
“谢谢妈妈。”
次日是周六,一大早,林既就敲响了楼下邻居家的门。
开门的是王奶奶,见了林既就慈眉善目的笑开了,“这不是小林既吗?好久没来我们家了,快进来坐。”
林既进屋坐下,王奶奶给他倒了杯牛奶,每次林既来她都这么做。
“谢谢奶奶。”林既腼腆地笑道。
王奶奶笑眯眯地看着他,“哎呀我们小林既长高了,也变帅了。”
“王奶奶,也就您觉得我帅。”林既抿了一口牛奶。
“正巧我冰箱里卤了鸡翅,我给你做炸鸡翅吃。”王奶奶说着,就要往厨房去。
“哎王奶奶,不麻烦了!”林既忙说,“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事的。”
“什么事?”王奶奶问。
“王叔叔在家吗?”
“他上班去了,我叫他回来?”
“不不不。”林既摆手,“太麻烦了。”
“怎么会麻烦,当初你妈妈帮了我们一家,那才是麻烦呢。”王奶奶说。
“林既笑道:“您就告诉我王叔叔什么时候方便接电话就行,我想问他点儿事。”
“我现在就打给他。”王奶奶说,她拨了儿子的号码,没一会儿就接通了,“儿啊,小林既现在在我们家呢,说是找你有事儿,你现在方便听电话吗?”
片刻,王奶奶把话筒递给林既。
林既接过来,先礼貌地说:“王叔叔你好,我是林既。”
接着,林既把自己的需求说了一遍,果不其然,王叔叔虽也是古典音乐爱好者,但那张黑胶唱片没有在他的收藏里。
“好,我知道了。”林既难掩失望,“谢谢王叔叔。”
“不过我这儿有个朋友。”王叔叔峰回路转道,“他父亲年轻时候是做唱片倒卖行当的,也就是现在的黄牛,他能拿东西的门道多,兴许他那儿会有。”
“真的吗?!”林既激动道。
“我也不确定,你可以去找他问问。”王叔叔笑道,“你着急吗?不着急的话我下班回去带你过去。”
“这太麻烦您了,我自己去就好。”林既说,其实是他心里急切疯了。
“行,我把地址给你,你见了他报我的名字就行。”
林既从王奶奶那儿出来后,手里攥着记着地址的纸条,胸腔里的心脏跳得有力,林既难以自持的高兴,因为他真的做到了,相十方都找不到的东西他能找来。
他甚至已经联想到相十方看到后的表情。
不能骄傲!
林既甩了甩头,目前结果还是未知,期待越大失望越大,这滋味他尝过太多次了。
事不宜迟,林既立即赶往目的地。
林既是打车去的,那地方里他家有十来分钟的车程,是个普通的住宅小区,林既拿着纸条在里面找了半圈,才找到那栋楼,他有些兴奋过头了,手都在抖,上台阶的时候不断告诫自己要镇定。
他终于到了那家门口,听说是姓赵,希望是个好说话的人。
林既按下门铃。
不多会儿,门打开了。
林既先鞠了一躬,“您好,我叫林既,是王民任叔叔介绍我来的。”
……
开门人却迟迟不接他的话。
林既狐疑,他微微抬起头。
便对上了赵历似笑非笑的表情。
“林既啊……真不知是刮了什么风,你竟然自己找上门了。”
林既心里猛然一坠,他下意识后退。
赵历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道非常大,“来都来了,干嘛不进来喝杯水?”
“不、不用了。”林既脸色苍白。
“同学一场,跟我客气什么?”赵历露出虚假的笑容,他不管林既的挣扎,强势把林既拽进家门。
哐的一声,门关上了,好像隔开了林既与人间的距离。
周六这天,相十方一大早就离开了家,于是家里又变成了杨泽义的天地,他很好的遵循了相十方的规矩,只要两人都在家,就一定安分,但只要相十方出门,他就原形毕露。
不过这段日子他表现不错,整天就捧着手机和刚刚本现的女友聊天。
他正式上学前相十方就帮他找到了那个女孩,和相十方是同级,长他一岁。虽然年龄虚报了,但那女孩长得不错,符合杨泽义心中的模样,于是他当即展开攻势,只亮出他是相十方表弟的身份,就足够让女孩们趋之若鹜了,更何况他家境殷实,人长的也不差,那女孩很快就接受了他。
但高中的恋爱,一般只能在地下进行,他的女朋友家里管得严,周末也不让出来玩,他也只好窝在家里,继续以网恋的形式蜜里调油。
直到下午,杨泽义和女友的语音通话了一个小时,相十方才回到家。
“哥,回来了!”杨泽义还抽空和他打了声招呼。
相十方瞥过去,眉心轻轻聚拢,“坐好,把腿放好。”
杨泽义忙收回架在茶几上的腿。
而耳机里的女友小声惊呼,“相十方……你哥回来了?”
杨泽义吃醋道:“怎么,你听到他回来那么高兴?”
“哪儿有,我最喜欢你了。”
杨泽义听了女孩细声软语的撒娇,又说了几句,才挂了通话。
相十方正从冰箱里拿出矿泉水,杨泽义蹦过去,笑嘻嘻地问:“哥,你今早去哪儿玩了?都不带我。”
“今天弓箭俱乐部有场比赛。”相十方仰头喝了一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