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星似懂非懂,便跟着齐琛的教导老实地踢起腿来,不过片刻就觉得腿酸发麻,再也抬不起来了。
“太弱了。”齐琛蹙眉,“你该增加一些运动量。”
他脱了手靶,走过来蹲下身捏了捏纪星的腿,大手沿着小腿一路往上,捏得纪星痒痒,便笑着往后躲。
齐琛抬头看他,眼底带着点无奈,双膝微微分开,弓着一点背,双手随意搭在膝头,道:“看你吃得也不少,怎么也没多长几两肉?”
大手一摸就能摸到骨头,手心里的皮肤滑嫩紧实,是独属于年轻人的活力和朝气。
齐琛放下手,无意识
地摩挲了一下掌心,正要站起来,就被纪星压住了头。
从纪星这个角度看,齐琛蹲着仰头的姿势非常性感,能清楚地看见他背部拉伸的肌肉和脖颈后突出的一截脊骨。
那略显深色的肌肤,还有背脊上尚未消褪的新伤,都呈现出一种原始的野性感,再往下,皮肤流畅好看的纹理延伸直短裤下,短裤边缘微微露出一点黑色的内裤边,紧致的臀部有一种格外的煽情感。
纪星舔了舔嘴唇,下意识就按住了男人的头,两人本就离得近,齐琛这半直起身的姿势,正对上纪星的腹部位置,场面一度很尴尬……却也很暧昧。
齐琛没说话,抓着他的手腕拉下来,抬眼看他。
纪星清了清嗓子,此地无银三百两道:“我就……那什么,你发质挺不错啊。”
齐琛:“……”
齐琛慢慢站起身,那种压迫的带有极强侵略感的气息扑面而来,纪星心跳加速,一时竟有些怂了,还没来得及后退,对方却擦过他的肩膀下了台。
“玩够了就去工作。”他淡淡道。
纪星抿了下唇,手指搔了搔脸,道:“不工作的时候我能来吗?就……运动……一下?”
“这里是对外开放的。”齐琛从包里拿出毛巾,准备去洗个澡,“你想来就来,不用跟我说。”
等齐琛走了,纪星才懊恼地揉了下头,为难地蹙着眉——自己在想什么呢?真是太丢人了。
他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脸,下了台重新系上围裙戴上手套,提着桶朝门外走去。
狭窄的淋浴间里,齐琛闭着眼冲着热水,片刻后他绷紧了肩背,满脑子都是纪星压着他头的手,还有那双修长笔直的双腿。也许是太久没发泄了……齐琛想着,将手探了下去,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睁开眼睛,仿佛这样就能逃避什么。
水声哗哗,隐约能听见男人故意压低的粗重呼吸,在安静的淋浴间里带出湿润的旖旎。
傍晚小张领回了纪星贴小广告的工钱,再加上在拳馆工作半日的工钱,纪星终于又有了安身立命的基石,感动得快要热泪盈眶了。
他一高兴,就要请齐琛吃饭,齐琛对他有点钱就非得花出去不可的本事叹为观止,摇头道:“冰箱里还有中午没吃完的菜,回去吃。”
纪星做了个鬼脸:“扫兴!”
齐琛挑眉看他:“照你这样,下个月能攒够房租吗?”
纪星:“……”
纪星顿时不吭声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傍晚的夕阳很好看——是的他终于又有心情看景色了,由此推论,人得首先精神富足,才有余力注意周围的事情。纪星此刻觉得自己是个哲学天才。
金三角里没有什么路灯,有也可能是坏的,只有街边商铺的灯光交相呼应,或者某个单元楼前随意接了没有灯罩的小灯泡,在墙头绽放出晕黄的微弱光芒。
裕阳大桥对面,华灯初上,高楼大厦林立,则是和金三角里的暗沉完全不同的另一番景象。
纪星站在街边,手里拿着半只烤肠,慢条斯理吃着,看着来往车辆急于奔跑在自己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没有什么时间和精力停下来看看周围的景色,曾经的自己也是一样,坐在车后座戴着耳机,路过的景色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桥对面华丽的街景似近似远,仿佛一个摸不到的美梦,带着柔焦的滤镜,明明之前自己也是那里的一份子,现在却觉得有些陌生了。
纪星一脸严肃,风将他的老大爷背心吹得鼓起,露出略显消瘦的肩胛骨,身后的超市里齐琛提着口袋出来,见他叼着烤肠满面凝重,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走了。”他淡淡道。
纪星跟在他身边,像个小兽似地
转来转去一刻也闲不住,伸手又去翻他提着的口袋:“买什么了?”
齐琛一手揣在兜里,道:“一点零食,还有啤酒。”
纪星哇了一声:“你还会喝酒?不是,你们这行不是很注意饮食的吗?”
齐琛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想庆祝吗?你喝,我不喝。”
纪星顿时被感动了,摸出一罐啤酒拿在手里:“给我买的?可我一个人喝也没意思啊……”
“不喝算了。”
“喝!”纪星当场喊了一声,“没说不喝,你这人真是,我还不能抱怨两句了?”
他举了举手里的烤肠:“一起喝酒吃肉聊天,多快活呀!我没跟人合租过,不过电视里不都这样演吗?在阳台上喝酒烤肉,一起打游戏什么的,你太没劲了!”
齐琛眼底带了点笑意,但神情还是淡淡的,道:“你一个人住?”
“住家里,不过我家人都很忙,不常回来。”纪星道,“上学的时候也是租房子在外面住的,没住过宿舍。”
齐琛点点头:“没有阳台给你喝酒烤肉,顶楼倒是能让你坐坐,那里可以看星星。”
“哇!我要去!”纪星顿时兴奋起来了,抬头看着天空,“今天会有星星吗?”
“星星一直都在。”齐琛话音一顿,眉头皱起。
纪星顺着他目光看去,见前面走着几个人,其中一个格外眼熟,不就是许朔吗?!
纪星几口咬下烤肠,将木签子往旁边垃圾桶里一扔,含糊不清气势汹汹地道:“好哇!给我逮着你了!”
齐琛拦了他一下:“我过去,你等等。”
纪星一愣。
齐琛提着口袋几步就追上了前面的人,伸手拉着许朔的肩膀往后一扯,许朔毫无防备,差点摔坐在地上,火气一下就上来了:“谁他妈……”
后半截话卡在喉咙里,他还没扯出个笑容来,目光又落到了纪星身上,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纪星跟在齐琛后头,扬了扬下巴:“还钱!”
许朔嘴角抽了抽,装傻道:“什么钱?”
纪星“嘿”了一声,齐琛语调波澜不惊,也不跟许朔废话,径直道:“工头我差不多都认识,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人,要不要跟他核对一下笔迹?”
许朔顿时闭嘴了。
第19章 19.你眼睛很好看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许朔还能梗着脖子不认,但说话人是齐琛,许朔还真不敢强撑。
齐琛是黑拳赛的“摇钱树”,他真要找个人,黑拳赛的主办方立刻就能帮他找来,到时候一对笔迹——不,别说是对笔迹了,工头很清楚他那天领了两份钱,只要一问就什么都清楚了。
许朔舔了舔嘴角,比了个投降的手势,从兜里摸出一叠皱巴巴的零钱,递给齐琛:“就,就剩这么多,我也没钱了。”
齐琛将钱接过来,已经少了一大半,许朔道:“都交、交床位钱了。”
纪星本来以为对方会抵死不认,没想到还真能把钱要回来,不管钱多钱少他心里已经解气许多了,这会儿又见许朔对着齐琛战战兢兢的,心里是说不上来的愉悦,站在齐琛身后冲着那一帮人做了个鬼脸,比了个中指。
十分狐假虎威!
许朔:“……”
齐琛顺着许朔的视线回头,纪星为难地蹙眉,唉声叹气,看着十分无辜。
这下钱也要回来了,纪星只觉得心旷神怡,豁然开朗,很值得吟诗一首!
他站在顶楼天台边,天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齐琛热了饭菜端上楼,又点了盘蚊香,虽然顶楼没有灯,也没什么氛围可言,但饭菜的香气却莫名带出一种温馨感。
两人在搭出来的小破桌椅上吃晚饭,纪星坐得椅子还有些歪斜,一动就嘎吱晃。
他边吃边打量四周——这顶楼没其他人上来,齐琛便在这里搭了桌椅,角落里放着几盆花,但早已枯死了,还有半只可能是想用来搭花架子的铁架,孤零零地扔在地上,被缝隙里长出的野草包围着。
“你常来这里?”纪星开了啤酒,舒服地喝了一口,问。
“也不常来,偶尔。”齐琛被纪星欢快的气氛感染,难得放松道,“想事情的时候会上来一个人坐坐。”
“那多孤单啊。”纪星边吃菜边道,“我觉得可以把这上面收拾一下,弄点灯什么的,换个桌椅……唉算了,一会儿你又生气。”
齐琛听乐了:“你要换就换,这里我不管。”
“怪里怪气的。”纪星瞪了他一眼,拿啤酒和齐琛的饭碗碰了碰,又雀跃道,“你说的啊,那我有时间就来弄了?”
“行。”
“这里,这里。”纪星站起来转了一圈,兴奋道,“弄点小灯挂着,换个大点的桌椅,弄个烤肉架,把这几盆花重新种起来……哎你会养花吗?”
“没养过。”齐琛想了想,“应该会吧。”
“我以前养过,”纪星坐下来,翘起二郎腿道,“养什么死什么,没缘分。”
齐琛嘴角勾了勾,低头喝汤,纪星手指戳了过来,道:“哎,多笑笑啊!就刚才那样,很好看!”
齐琛一时有些僵硬,往后躲了躲。
纪星酒量不怎么样,边吃边聊不一会儿就灌下三瓶啤酒,这就有点晕乎了。
“你这人。”纪星晃了晃脚尖,懒洋洋道,“不抽烟不喝酒,平日也勤训练,真的只是为了在这里打假拳?”
齐琛沉默了片刻,开口低沉道:“当然不是。”
纪星转头看了他一眼。
但齐琛只说了这一句就不再解释了。
纪星只得又问:“你其实很喜欢拳击对吧?”
“嗯。”齐琛点头,捏扁了纪星喝光的啤酒罐,道,“我希望有一天还能回去。”
回哪儿去?这话纪星不用问也能明白,他顺着齐琛的目光看向远处,暮色下远处的夜景像是倒挂的银河,美不胜收。正愣神间,又听齐琛道:“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什么?”
“金三角的工作对你没有什么意义。”齐琛双手枕头,看着黑漆漆的天
空,仔细看得久了,会发现大片大片的星光铺满头顶苍穹,密密麻麻,令人舍不得多眨一下眼睛。
星星从未消失过,只是人们不再抬头看了,只是太多的光亮遮掩住了它们,而星星本身从不在乎会不会被别的东西挡住光芒。
齐琛若有所思,低低道:“你现在是在浪费时间,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你起先觉得自己是无可奈何,是缓兵之计,但等你习惯了,你就会陷在这里。这是过来人给你的忠告。”
纪星心说:我现在可不就是为了生存吗?像是在经历一个大型生存游戏。
如同苏长玉所说,他有退路,所以很多事就显得无所谓——哪怕是来金三角经历折磨,也不过只是人生路上小小的插曲。
可齐琛的话里似乎藏着许多秘密,那些未尽之言,令他十分好奇。
“什么过来人?”他凑近过去,低低问,“所以你现在是陷在这里了?为什么?”
齐琛没答话,两人四目相对,等纪星回过神来时,才发现两人只剩下呼吸的距离,只要其中一人再微微往前,便能吻在一起。
纪星觉得自己酒量确实不太行,这才三罐啤酒,似乎就已经醉了。
醉在了那双藏有无尽繁星的眼眸里。
“有没有人说过,你眼睛很好看。”纪星喃喃。
齐琛没答话,但也没躲开,彼此的呼吸纠缠,热气吹拂在面上,带起细微的**,无法言喻的暧昧在黑暗的某处悄然生长,缠绕着彼此的藤蔓开出旖旎的双生花,被风轻轻撩动,在心头晃来晃去,催生出情欲的香味。
齐琛喉咙动了动,声音低沉震动着胸膛:“你喝醉了。”
纪星笑出了小小的酒窝,目光描绘过男人硬朗凌厉的五官,最后落在那双略显单薄的嘴唇上,低声咕哝:“可能……是吧……”
然后他就被齐琛用一根手指戳在眉心上,不容置疑地一点点地给推开了。
“哎、哎!”纪星吃痛地皱眉,“疼!”
齐琛坐起身,他穿着牛仔裤,某处的反应就特别明显。他微微躬身,一手挡在前头,语气淡定道:“我先下去了,你别喝太多。”
纪星:“……”
风将酒气吹散,纪星目送男人离开,心说:这什么情况?
纪星愣愣地发了会儿呆,也不敢再喝酒了,像只磨磨唧唧的小仓鼠又往嘴里食不知味地塞了点吃的,撑得肚皮滚圆。
他满脑子还是齐琛躲闪的样子,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尴尬:他没看错的话,齐琛是有反应了吧?是有吧?还是太累了的正常反应?可他躲什么呢?是不好意思?还是……
纪星舔了舔嘴角,拿着手机照了下自己,漆黑的楼顶上自己在镜头里看着跟个鬼似的。他忙将手机收起来,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下意识缩了缩肩膀,想:齐琛是在躲他吗?他有这么让人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