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水下肚,焦因真也缓过了神。其实一直以来简淮都很会照顾人,他能够贴心周到地关心到身边的每一个人,所以人缘也极佳,向来都不需要她担心。
焦因真在沙发上坐下:“小淮,你冷静冷静,我知道最近公司安排的不少通稿和行程让你受了委屈,但你要相信这都是权宜之计,之后我会想办法补偿你的,解约不是小事,你要好好考虑考虑。”
简淮很干脆:“这是我慎重考虑的结果。”
焦因真觉得他还是太冲动了,她理了理思路:“简淮,你的合同当初是签了五年,现在才第二年而已,如果你要解约,需要赔付解约的费用,公司花了那么大价钱来捧你,不可能就那么简单地放你走。”
简淮将杯子放下:“我有心理准备,真姐。”
“你知道解约费用要多少吗?”焦因真不得不提醒他,“少说要一千万往上,你有那个钱吗?”
简淮平时花钱并不大手大脚,不管是衣服还是首饰都不追求名牌,路边摊买的也照样穿得舒服,看他平时过得如此拮据,其他人自然也不能想到他到底有多少钱。
“这个您不用担心。”简淮勾唇一笑,“还是付得起的。”
“……”
焦因真沉默半晌:“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简淮伸手与她握了握:“真姐,这段时间感谢你的照顾。”
“不用感谢我。”焦因真深呼一口气,与他握手,“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
解约的事情就此摊牌,经纪人这一关过得比简淮想象中的还要快。
从录制的现场出来,冬季有些凉的风吹拂过简淮的脸庞。本来解约应该是一件很沉重的事情,但是简淮此刻却觉得通体畅快,就像是卸下了沉重的包袱一样,别提多舒服了。
端午从后面追过来:“哥!”
简淮转身:“回家吧,今天行程结束了,这天凉。”
“我听,我听真姐说……”
简淮点头:“嗯,你听说的是真的。”
“……”
端午一副要哭的模样,但他还是稳住了:“哥,真的,我知道其实你也挺难的,我想过你会走,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保姆车在外面停下,简淮带着他上了车,车里开着暖气,他摸了摸端午的脑袋:“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会有更好的老板。”
端午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相比较起简淮的淡定,他却做不到那么淡然。虽然简淮不是一线,但是从来都没有亏待过身边的工作人员,待人也好,他这一辈子都很难再遇到这么好的上司了。
简淮安慰了他一路,自己回家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晚上十一点了,他回到家简单地弄了顿饭吃,想了想决定给沈向恒打一个电话。卡希尔让他多跟沈向恒商量,有事要张口说,既然如此,解约这么大的事情,圈内的人,他想让沈向恒第一个知道。
“嘟嘟嘟——”
电话持续地响着,那边暂时还没有接听,简淮的心随着等候音七上八下的,最后终于在他差点决定挂断电话时,电话被接听了。
那边传来沈向恒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喂。”
“哥晚上好。”简淮拿着手机,“我有打扰到你吗?”
沈向恒在一个酒会上,穿过走廊,他走到天台:“没有,正好出来透透气。”
简淮放宽了些心,犹豫半晌还是鼓起勇气:“我有个事情想跟你说。”
沈向恒点了根烟,私人酒会他放松许多,修长的指夹着烟,男人的声音富有磁性:“什么事,你要进军好莱坞?”
“不是!”
简淮被他这么一说酝酿好的紧张情绪都没了,他嘟囔道:“我想解约了。”
沈向恒沉默半晌。
简淮被他搞得没有什么底气:“你觉得如何?”
“我?”沈向恒嗤笑一声,“你那傻逼公司早该解约了,不解留着过清明节呢?”
简淮轻咳一声:“是准备解了。”
沈向恒嘴角叼着烟:“跟公司的人谈了吗?”
简淮摇摇头:“还没。”
“嗯。”沈向恒靠在栏杆上,仰面看着墨青色的天空,淡声,“你还算聪明。”
简淮一愣:“为什么?”
沈向恒嘴角勾起抹笑:“知道先打电话给我。”
简淮有些小窘迫。其实以他的性子肯定是能自己解决就绝对不会麻烦别人的,这次能主动给沈向恒打电话请他拿主意,也算是下了不小的决心。
沈向恒把烟拿下来,用手捏灭:“明天你去谈合同,我派个人跟着你去。”
“没事!”简淮怕他以为自己是找他借钱,“解约的钱我准备好了的,这些年我也算是有点积蓄。”
他在美国并不爱乱花钱,当初跟着沈向恒的那几年,省吃俭用已经成为了刻在骨子里面的习惯,卡希尔虽然说人是闹腾了一些,但对手底下的人却从来不吝啬。
存了六年的钱,加上这一年拍电视剧跑综艺的各种收入都没有乱花,他也算是小有积蓄了。
沈向恒挑了挑眉:“真不用?”
简淮说:“真的。”
“那你打电话过来……”沈向恒挑了挑眉,“就是为了告诉我一声?”
简淮有点不好意思:“对啊。”
夜空之中凉风微微吹拂,吹灭了身上的燥热,只余下一片宁静的温柔。不远处热闹喧哗,灯红酒绿,沈向恒的心却莫名地软了一块。
“简淮。”
他的声音低沉,一个简单的名字,却喊得电话那头的简淮一震。
沈向恒:“有事不要自己撑着,还有我。”
简淮莫名地鼻子一酸,他说:“我知道了。”
原本对于解约这件事简淮心中是没有底气的,但是这一通电话仿佛忽然之间就给了他无穷无尽的力量,让他可以坚强地去面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未知。
“你要解约?”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最前面坐着艺人部的经理江安。江安年近四十,人倒是很精神,就是看人的时候目光会令人不太舒服。
简淮点点头:“嗯,解约。”
江安冷冷一笑,没什么诚意地劝阻他:“年轻人心不定可不是好事。”
简淮把玩着手中的笔,他今天穿的衣裳颇为休闲,面上也没有太过严峻的神色,但绝对不是闹着玩的:“江哥说的对,心定才能成事,在盛世我心定不下来,只能另寻他处了。”
这次会议室里面坐着的不止江安一个,艺人部门几个能说得上话的高管都来了,毕竟简淮现在并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明星,他现在的咖位直逼二线,前途不可限量,未来更是有爆红的可能。高管们的整个架势不像是在谈解约,而像是在对简淮三堂会审。
其他高管也说:
“小淮啊,你是对最近公司安排的通稿不满意吗?”
“有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着来的嘛。”
“解约可不是个小事啊。”
“年轻人不要冲动,公司待你可算是不薄啊。”
简淮耐着性子听他们说完才开口:“各位领导,感谢你们对我的关怀,我已经慎重考虑过,解约的事情我心意已决。”
会议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前面的江安给焦因真使了一个眼色,焦因真无奈叹了口气,将自己手里的合同草案递过去:“这是解约的合同,看一下。”
简淮打开来看了两眼,呼吸不自觉地急促。提出解约的时候他是有心理准备的,大概算了下,解约金最多不会超过一千五百万,这也是焦因真给他估测出来的合理的价位,但是这份合同上却写着足足三千万!
江安的嘴角挂着笑:“既然小淮你心意已决,我们也不能挡着你的道不是,这份合同你看一下,没问题咱们就这么定了?”
简淮的脸色沉下来:“为什么是三千万?”
“啊,这个啊,”江安慢悠悠道,“我们这计算的方法都是合理的,你这一两年里面,公司给你争取的资源,为了捧你用掉的钱财,你走了之后公司的损失,这些都包含在里面,如果没问题的话,就签了吧。”
简淮放下笔:“当初合同上的解约金只有一千万。”
江安似乎早就料到简淮会这么说,嘴角勾起笑来:“是吗?但是后面还有一行字不是说了吗,‘最终解释权,归公司所有’。”
“……”
简淮冷下脸来。
焦因真到底对自己手底下的小艺人还是念着那点情分的,她道:“小淮,之前的通稿安排的确是公司不对,这样,我们跟上头争取了一下,给你安排了一部大电影,还是江导的呢。”
江安也点点头,附和着说:“鉴于你的确为公司做出的贡献不少,我们也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也跟上头争取了一下,给你升级一下合同,改为B级的如何?”
这就是传说中的“打一棒子再给一颗枣”。
如果说在这之前,简淮还想着等签约的年限到了再离开公司,现在他自己都对之前的幼稚想法嗤之以鼻,这样的公司,再多留着他就真的是脑子有坑。
简淮将签合同的笔摔在桌子上:“我不会签。”
所有人皆是一愣。
焦因真在桌子底下拉了一把简淮的衣角,意思是让他不要冲动,有什么事情先好好商量。
江安则是冷笑一声:“看来简老师是不准备解约了?”
简淮挑了挑眉,目光深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我的确是会再考虑考虑。”
江安嘴角勾笑,伸出手来准备握手:“期待以后继续合作。”
简淮转身离开了。
会议室内的气氛实在是算不上好,焦因真瞥了桌前的江安一眼,颇为不赞同:“您何必那么着急把合同拿出来?”
江安好整以暇地瞧着她,摊手:“至少简老师说要再考虑考虑不是吗?”
“……”
焦因真也转身离开了。
简淮从会议室里面出来,步伐都是沉重的,他想过解约的事情可能不会那么顺利,但也没有想到难度居然会这么大。
“简淮!”
有人在后面唤了一声,焦因真快了几步追了上来:“是不准备解约了吗?也挺好的,你未来还长着,区区五年而已……”
简淮沉声打断她:“我不会放弃解约。”
焦因真一愣。
“只不过是时间远近的问题。”简淮微微一笑。
焦因真看着他有些倔强的脸庞,在心底微微地叹息,平时性子温顺的人,忽然狠起来却是那么地果决。
“这个代言好像不是咱们去拍了。”
端午刷着行程,一边看一边对简淮道。
大清早的,简淮刚起床不久,本来准备收拾一下自己就去工作,原本有个大牌的代言今天需要他去拍摄。
简淮穿衣服的动作一顿:“什么意思?”
“就,刚刚接到真姐的通知。”端午抱着平板电脑,“好像咱们的这个代言被交给乐项明了……”
简淮皱了皱眉:“原因?”
端午小脸憋红:“公司安排。”
“……”
简淮现在都懒得打电话了,具体什么原因他现在已经懂了,无非就是因为公司怀疑他要打官司,要解约,所以很害怕资源流到外人的身上,现在正在想办法转移资源呢。
简淮冷笑一声:“公司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好。”
端午也觉得公司真的有点过分了这事。
“行了。”简淮也没多说什么,“既然今天我没有通告可拍,就回剧组吧。”
端午点头如捣蒜:“好好好。”
一行人上了保姆车往剧组去,简淮坐在车上思考着打官司的事情。一旦和公司打起官司来就是彻底地撕破脸了,公司现在做的许多事情都只不过是为了逼他就范而已。
不管是转移资源也好,还是增加解约金也好,都不过是手段而已,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是,如果他真的打官司了,其他的经纪公司也不喜欢这种跟公司撕破脸的艺人,不会签他,他解约之后,恐怕很难再找到新公司。公司就是吃定了这一点,才把他的合同升到了B级合约,也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威胁他。
“淮哥。”端午坐在旁边轻声,“公司这么做的确不对,但是也没必要跟他们浪费时间,五年很快就过去了。”
简淮坐在车座上,看着车窗外快速移动的行道树:“你也这么觉得?”
端午轻轻地点头。
简淮嘴角挂起了一抹极尽嘲讽的笑,没说话。
下午三点多,简淮在剧组里面接到了沈向恒的电话。
沈向恒那边的环境有些嘈杂,不过可以听得清:“合同的事情谈得如何?”
“不是很好。”简淮坐在棚子里面的小凳子上休息,他在咨询自己在美国认识的几名律师,还没理出头绪呢,就接到了这通电话。
沈向恒的声音慵懒:“让我猜猜,他们在你的解约金上加价了?”
简淮一惊:“哥,你怎么知道的?”
“没品的公司都这样,”沈向恒嗤笑一声,“还用想?”
“……”
他在娱乐圈混的经验到底没有沈向恒多。
简淮现在就是在头疼这个事情,这一天拍戏都没怎么用心,但好在导演也是个不管事的,随随便便,马马虎虎镜头也就过了,整个剧组从上到下都透露出一股子捞钱的气息出来,所有人都漫不经心。
沈向恒说:“他们说多少钱?”
简淮迟疑了一下,还是告诉了他:“三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