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李遂华却依旧还未睡。
他长久地站着那里,盯着墙上的那副画。
画上的人眉目间清雅, 一袭灰色长袍, 手中捏着一本书卷。
“阿汌……”李遂华对着画终于架不住思念嘴里喊了一声。
可惜, 画终究只是画, 它不是真人, 无法给予回应。
李遂华瞳孔缩着, 有些深深的怨念,可这份怨念又不知道该给谁。
他之前之所以没有拆穿霍然, 故意将错就错,并且还对他大力扶持,就是想让霍汌看到。
他想让霍汌知道, 自己之前错了, 他之前没有举荐霍汌是太过自私了, 今后不会再将霍汌藏起来,会给他想要的一切。
他想让霍汌看到这一切,他希望霍汌回来,只要阿汌回来,他立即让他归位,这一切,都是他给阿汌的,甚至,将来天下他都可以分给阿汌一半。
霍然,只不过是个棋子,随时都可以被除掉,只有阿汌是无可替代。
他做这一切,都只是希望阿汌能够回来而已。
可惜的是,到如今,却依然是没有任何消息。
李遂华盯着那副画,脚步越走越近,又猛地闭上了眼,手指紧抓在上面,心里有些绞痛。
忽然,有人进来了,将他情绪打断,是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恭敬禀告道:“太子殿下,何统领来了。”
李遂华手指紧握,转身恢复平静,平淡道:“让他进来。”
“遵。”
很快,身着金甲,腰间佩着一柄长剑的东宫侍卫统领何统领走进来了,他躬身,恭敬道:“参加太子殿下。”
李遂华收起刚才的所有情绪,嘴角轻带上了一抹笑意,温声道:“起来吧。何统领深夜前来是还有何事?”
“回殿下。”何统领的肩膀轻微晃动了一下,继续躬着身道:“属下在东宫外的夜凉湖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哦?”李遂华语气带着疑问,但实际却并没有对这件事感兴趣。
毕竟宫里天天死人,湖里发现一具尸体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属下发现那具尸体是、是……”何统领顿了顿,却似乎看着有些犹豫,过了会终于道,“是霍嬷嬷的。”
“什么!”李遂华猛地胸口起伏,手指按在一旁桌上,咬牙闭着眼,额上有些青筋冒起。
不关乎霍陈氏是他奶娘这一点,仅因那人是霍汌的母亲,就让他觉得这件事无法接受,胸口起伏过后,猛吸了几口气,终于道:“立即领本宫去看看。”
“是!”何统领立即直起了身。
深夜,一行人便来到了夜凉湖边。
湖边果然放着一个被泡得浮肿的妇人。
李遂华过去,蹲下身来,确认了这妇人的确是霍陈氏,胸腔中有些怒意,正要起身让人立即去查明,却突然发现在妇人手中似乎抓着什么东西。
李遂华掰开她手指,竟是一块碎裂的红布,而上面绣着一个“霍”字。
显然是临死前拼命从杀她的人衣服上扯下来的。
红衣,衣服上绣有“霍”字……
李遂华手指猛地紧攥,指甲狠扣入掌心。
这段时间霍汌都不在宫内,衣服上会有霍字的就只有霍然一个人了。
没想到他会那么狠毒毒辣,为了隐藏自己身份,竟然连自己亲生母亲都能下得了手。
李遂华手指抓在地上,眸中阴沉密布。
好在,这样一个阴毒的人,已经被自己除掉了。这种阴毒的人,不配再活着,他不配再做阿汌的亲人。
李遂华胸腔里的一股怒意过后,又平静下来,起身对一旁何统领道:“好好安葬。”
“是!”何统领立即领命。
李遂华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没有回头,说道:“本宫明日会将此事禀告父皇,给奶娘追加封号。”
“殿下仁慈。”何统领垂首道。
李遂华继续离开。
同时,他又想起一件事,那日派去除掉霍然的那个人久久没有回来。
霍然是被除掉了,可那个派去的人却也再没了消息。
起初,只当他是暂时去避风头,可却到了如今却依然迟迟再没有消息。
李遂华回东宫之后,便就立即下令,让人去查此人消息。
不日之后,消息便回来了,而得到结果竟是,此人竟然也已经被人除掉了!
李遂华一向面上秉承着和善的性子,此时却也忍不住猛地将桌上的茶杯摔了下去,怒道:“查明原因,否则,你们也都将跟他下场一样。”
“是,属下遵命。”前来禀报的人又起身匆匆离去。
*
霍汌跟李恒滟这边,也与俞国已经开始交战,两军间战火纷飞。
而对方的主将竟然就是佐成将军——四皇子萧礼的舅舅。
对于霍汌来说已经算是老熟人了,但好在的是,霍汌上战场之前,李恒滟会让人给他面上戴一个银色面具。
所以对方俞军只知道梁军的军师是一个很年轻之人,而至于长相,无人看到过,纷纷猜测,估计是因为长得太丑,难以见人,为了防止两军交战时被拿来当笑柄,所以戴上了面具。
对此,梁军也不屑于解释,霍汌继续每次上战场之前,会戴上面具。
数月下来,梁与俞再次暂时停战,却也依然没有得到和解。
霍汌在军中也一切已经熟悉,并且有了一定的威严。
这日,他照例自己先回了营帐,刚脱了外面的盔甲,正准备坐下来喝杯茶,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有人隐藏在了营帐内,那人缓缓走了过来,在他身后叫道:“阿汌……”
霍汌皱眉,对这声音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可也陌生着,他放下茶杯,猛地起身,腰间的一把尖刀抽出来,用力划过对方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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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霍汌尖刀刺过去, 对方身体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但脖子上还是一道血迹出来, 眸中有些诧异地看着霍汌:“阿汌?”
霍汌瞳孔微缩, 却依然对他没有半分的亲近感觉,表情冷冷的, 手中尖刀继续朝他挥去,厉声问道:“你是谁?竟敢如此大胆!进我的营帐中?”
数月来的军营生活,已经让霍汌改变很多, 他不再是之前卑躬屈膝模样, 而是看着坚毅挺拔,袖口干练收紧,指间握着的尖刀, 继续狠朝面前的人刺去。
面前的人身上穿着普通士兵的衣服, 但却明显看得出来他并不是普通士兵, 并且来者不善, 带着很强的目标性。
而这个目标究竟是什么?霍汌一时也无法知道。
眼看自己手中的刀就要彻底地刺入对方喉部, 那人侧了一下身躲开, 却又突然直接过来,一把将霍汌紧拥入怀中。
而霍汌手中的刀, 已经越过他脖子,索性落在了后颈上,用力的一下, 狠狠刺入了进去。
发出一声刀口刺入肉中的声音。
李遂华猛咬了一下牙, 身体前倾, 痛苦皱眉,却依旧将霍汌紧拥着,丝毫没有准备将他放开的意思,在他耳边道:“阿汌,本宫终于找到你了。”
霍汌握在刀柄上的手指收紧,似乎没听到他的话,又猛地将刀口拔了出来,刀上带着血迹,一滴一滴往下掉落,正落在李遂华背后的衣服上,晕染开一朵朵血梅。
他身体快俯倒在霍汌身上,有些重量压在霍汌肩上。
霍汌皱眉,想再次刺向他背上的刀口猛地停了下来,手指在刀柄上转了一圈,问道:“你究竟是谁?”
“阿汌……”李遂华眸中说不清是痛苦还是失望更多,他手指紧抓在霍汌身上,像是恨不得将霍汌按进自己身体里,问道,“你真的记不得本宫了么?”
“……”霍汌微怔,有些发愣,眸子盯着眼前的人,轻缩了缩,“你……”
想说你究竟在说什么。
可他嘴刚一张,便被面前的人突然吻住,并且舌尖顺势滑了进去,强势地在他口中掠夺。
“唔……”霍汌有些猝不及防,瞳孔先是惊讶扩张,随后便是有些怒意浮上来,一口咬在对方舌头上,手中尖刀又一下狠刺入他后背中。
“你尽管刺吧,即使被刺到千疮百孔,我今晚……”李遂华忽然笑了起来,一张苍白的脸认真望着霍汌,一字一句地道,“也一定要拥着你入睡,像之前那样。”
“之前?”霍汌闭眼,突然有些心烦意乱,对这两个字疑惑,脑中一阵嗡嗡嗡,又猛地将刺入他背后的刀拔了出来,这次将刀丢在了地上,想一把推开他离开。
刚一转身,身体撞到了另一个结实的身体上,对方紫衣,狭长的眸原本满是柔情,但在看到营帐中另一个人时,霎时阴沉起来。
李恒滟胸口起伏,说不清是害怕亦或是其他情绪夹杂。
但很快,他镇定下来,将霍汌很自然地将挡入了身后,朝李遂华惊讶问道:“皇兄?!”
李遂华堂堂太子,当然不可能只身一人前来。并且,这里是军营,他出了任何事情,都与李恒滟脱不了干系。
李恒滟即使心里再阴狠着,也不能面上展露丝毫。
果然,李遂华由于身上受伤,他此刻面上变得十分苍白,被霍汌推了那一下,差点摇晃着站不稳,但很快,他恢复一副太子的模样,手指扶着一旁的桌子站稳,不等开口,隐藏在其他地方的人便立即出来了,皆都带着刀,挡在了李遂华面前。
贴身的太监,很快心疼地帮他止血处理伤口,指间发抖:“殿下……”
李遂华咬着牙,对挡在他前面的侍卫道:“你们都让开。”
“是!”一声令下之后,这些侍卫便又立即都移开了。
李遂华笑看向在他面前不远处的李恒滟,温声问道:“皇弟近来在军中可好?”
“一切都好。”李恒滟往前几步,也很快过去,一手扶住他,关切问道,“皇兄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前来,也没有任何提前告知?”
“无事,一点小伤而已。”李遂华被他扶着坐下,平静道,“父皇不放心,突然命我前来看看,所以没有来得及告知,我便过来了。”
李遂华说着,目光却又看向了霍汌,然后问道:“霍大人,看来脸上的伤竟然是好了?”
他明明知道之前脸上受伤的那个是霍然,却故意这么问,是想试探,他是想知道霍汌究竟怎么了?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之前一切了?也是在告诉李恒滟,既然装傻,就谁也别先拆穿。
霍汌怔了一下,朝这边看过来,他以为李遂华问的是自己右眼下的那道小伤,回道:“是。”
随后惊讶问道:“您是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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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弱弱地说,大家不要嫌弃短……
今天真的是最后一天折腾了
作者菌现在婚结完了,病好了,手指也能用了,今天已经回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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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是。”李遂华轻笑了下回道, 并且站了起来,他朝着霍汌走来。
霍汌眼角微颤, 上下牙齿咬紧, 挣扎犹豫着,他终于垂头, 正准备跪地:“臣刚才不敬,望殿下恕罪。”
李遂华已经走了过来,一把将他拦住, 手指抓着他胳膊, 将他拉起来,阻止了他刚才准备跪下去的姿势,道:“无碍, 也是本宫一开始太过轻浮, 还望你, 不要介怀。”
李遂华说着, 目光盯着霍汌, 像是在看一件渴求已久的宝物, 而这件宝物明明原本就是自己的,现在却突然不认识自己。心中有些不甘与不平, 但目前只能先忍着。
霍汌被他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微侧了下头,想起李遂华刚才背后被自己刺到的伤口, 再次手指收紧, 说道:“臣刚才误伤了殿下, 殿下若要责罚,臣罪有应得,只是殿下身体要紧,臣这里刚好有上好的止血药膏,还请殿下立即上药。”
“哦?”李遂华背上的血还没有止住,背后衣服被晕染的越来越触目惊心,他身边的太监听到霍汌的话立即眼中一亮,想殷勤地上前帮太子上药,可被李遂华阻止了。
李遂华依旧只是看着霍汌,道:“那既然是霍大人伤了本宫,就由霍大人亲自来帮本宫上药可好?”
霍汌眉心一缩,像是有些为难。
不等他开口,李恒滟立即上前道:“霍大人不懂这些,太子伤得这么重,我看,还是立即请军医过来。”
说着便对一旁小得子吩咐:“去请军医过来。”
“是。”小得子很懂得看眼色,便立即就转身去了。
李遂华眸中阴沉下来,他盯着霍汌,良久终于道:“也好。”又被扶着坐回了椅子上。
霍汌站向一边,微垂着头,不卑不亢,不因太子殿下的注视而惶恐,也没有丝毫的骄躁,他只是平静地站着,等待接下来的一切。
李恒滟暗咬着牙,怒意十足,恨不出去杀了这里之前所有看守的人,可看向霍汌时,又忍不住心中柔软起来,同时被恐惧充斥着。
这份恐惧将他心中越填越满,之前喂给霍汌的药,他不知道能维持多久,霍汌心中喜欢的人并不是自己,他时刻知道。
原本想着,这样长久的相处,会让霍汌渐渐真正喜欢上自己,可李遂华的突然到来,势必会打破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