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悻、骏津站在站台上等火车来。
用白色的大石头铺成的站台,因为是很古老的建筑,而且没有人维护的缘故,白色石头的边缘已经被人们踩碎了,露出下面黑色的土层来 。一些弱小的植物就努力从里面探出自己的脑袋,甚至有些开出了美丽的小花儿。
寒悻蹲下身,摘下一朵花儿,一片花瓣又一片花瓣的摘下来,放在手心里,伸出嘴巴,轻轻吹气,小小的花瓣瞬间四散纷飞。骏津站着低下头,寒悻抬起头时,就看见他的脸,他没有笑,他一直望着他……
火车上,寒悻坐在左面的座位上。骏津坐在右面的座位上。隔在他们中间的是一条长长的过道。
缓缓在铁轨上磨的火车,让骏津想起那个冬天里他们一起坐在公车上的模样,寒悻温暖的微笑,那双望着他笑时,就会把他的影子锁进去的眼睛。那暖暖的捂在自己的耳朵上的掌心……于是,他侧过脸,望着现在远远坐在另外一头的寒悻。现在他们阻隔的不是那条路那么简单, 而是一座山,一条河,一个城市那么遥远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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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悻自从上车就没有讲话,他一直侧着头望着窗外的景色……
火车过山洞的时候,瞬间的黑暗让他不经意的望到折射在窗子上骏津的脸,他看见他,正在望着自己的脸……于是,他轻轻拽回自己的目光,低下头叹了口气,就看见衣服的下摆不知道怎么粘上的一片紫色的花瓣。他小心翼翼的从衣服上捡起那片花瓣,打开车窗,伸出手去,轻轻撒开捏在花瓣边缘的手指……
车站外,戴着墨镜,穿着白色裤子的民翼,倚靠在车子边,他来接寒悻和骏津。
终于寒悻和骏津一前一后从那扇门里走出来,因为外面刺眼的阳光的原因,出来的瞬间,骏津抬起手遮了遮自己的脸。
“寒悻,骏津……”民翼迎过去。
“哥。”吃惊的语气:“你怎么在这儿?”
“哦,来这附近办事情,所以顺路来接你们。”
民翼转过头,望着寒悻询问:“还好吗?还有想吐的感觉吗?”
“没事情了。”寒悻微笑着回答:“坐火车回来的,所以没有晕车。”
“原来为这个才坐比公车慢一个小时的火车回来,这一定是骏津的主意吧?”民翼想着侧头望了眼骏津。
打开车门,寒悻先钻了进去,他太累了,浑身一丝儿力气都没有,整个骨头都好像要散了架般的疼着。
民翼的手习惯性的拍在骏津的后背上,却得到,“疼……”的一声尖叫。
“怎么了?”被吓了一跳的民翼,走到骏津的身后,撩他的衣服。
“不要,不要了,没事情啦!”努力避开的骏津,最后还是没有扭过民翼。被撩起的衣服,身后惨不忍睹的伤口全部呈现在民翼的眼前。
“这,这是怎么啦?”被吓的差点晕了过去的民翼。后背上几乎已经没有完好的皮肤了,全是玻璃割出的细小的伤口,刚才自己拍过的地方,有些还有血水涌了出来。
“没,没事情啦。玻璃碎了,而我不小心摔了进去……”骏津慌忙的转回身,放下自己的衣服,面对着民翼夸张的做着动作。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民翼的眉头皱起,心痛的赤责着。
寒悻望着车外骏津的后背,血已经把衣服染透了,而那范围还在不停的扩展着,他望着望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自从那整整一夜的大雨后,骏津再也没有在宿舍住过。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公司的练舞房里跳舞,跳累了就窝在公司的沙发上睡觉,清醒过来后,就又不间断的开始跳舞……
于是,骏津屋子的门最近就总是开着,屋子里的摆设还放在他离去时候摆放的地方。桌子上的水杯,地上运动用的器械,丢在床角没有洗过的衣服,还有床上的枕头。
每天半夜寒悻出来倒水,回自己的屋子的时候,他总不自觉在骏津屋子门口停住自己的脚步……
有一次,寒悻望着他屋子里的一切,竟然抬起脚,走了进去,屋子里层层迭迭的灰尘,似乎预告着这间屋子的主人确实太久没有回来了。
寒悻闭上眼,深深呼吸,嗅到了骏津的味道。黑暗中,他似乎看到骏津帅气的脸,猛的,寒悻轻喘着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裤子里的变化,他有了感觉,他被这样的事实吓了一大跳……
寒悻逃跑一样的回到自己的屋子,慌张的连水杯都丢在了骏津的桌上。
管不了那么多了,连门都忘记了锁,他一下子折倒进厚厚被子里的身体。寒悻闭上眼睛,颤抖着把手插进自己的睡裤里,脸越来越灼热起来。在手指碰见自己欲望的一刹那,他竟然就那么差一点泄了出来。刚才在骏津屋子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刺激。
“嗯!”用牙轻轻咬住自己的下唇,寒悻侧了个身,两只脚不安的左右摩蹭,就把挂在脚上的拖鞋蹭的掉进了被窝里。
一只手似乎已经无法让自己满足,于是,又伸进去一只,两只握着,交叉移动着。
“啊!”寒悻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起来,鼻翼间空气的流量似乎已经无法满足身体的需求,于是张大了嘴,嘤咛着把脸更往厚厚的被子里掩埋了进去……
寒悻眼前的灰暗慢慢变成了白色,于是,他似乎看见骏津站在了那簇白色里。转过头,望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叫着他的名字:“寒悻!”
那白色的光那么灼热,让寒悻一刹那浑身颤抖不已,痉挛。从身体深处迸射出来的粘稠液体,从他的指缝里泄出,流了一裤子都是……
他的手依然插在裤子里,转过头,寒悻把整张脸都埋进被子里,痛哭失声起来……
民翼帮骏津回宿舍收拾衣服,他看见桌子边缘的灰尘里有个圆形的印子,“这是什么?”他伸出手指,擦在上面,“这是什么,像是水杯的印记。”
民翼提着一大口袋的衣服从骏津的屋子里走出来,就看见寒悻坐在客厅的窗台上,蜷缩着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向外望着。
“寒悻。”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呼唤。于是,又叫了一遍,“寒悻……”还是没有听见。“寒悻?!你怎么了?”民翼走到他身边,推他的肩膀 ,才把他从一种近乎死去的状态里呼喊回来。
“恩?”回过神来的他似乎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情。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民翼抬起的手温柔的放到他的额头上,“这么烫,你还在发高烧啊,吃药了吗?”
“嗯,吃了。”小声的回答。
“在发着烧,还坐在窗口,回床上躺着吧,恩!?”
“嗯。”慢慢点头,就看见他提着的大行李,有些吃惊的询问:“你这是去哪儿?”
“哦,回公司,给骏津送换洗的衣服。”
“哦。”轻轻点着头,侧过脸,不在说话。
民翼望着寒悻缓缓叹了口气。
“民翼。”唤他的名字。
“嗯?”
寒悻转过头,望着他的眼睛忽然微笑着说:“你帮我介绍个女朋友好不好?”
“女朋友?”
“恩,人温柔就行……”
“呵。”望着他的脸点着头说:“好啊,没问题。”
“那就先谢谢你。”
……
公司里。
打开练舞室的门,屋子里中央空调的冷气,让人窒息的感觉。
骏津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走出过这里了。
连音箱都震的有些摇晃的歌曲。骏津穿着黑背心,在巨大的镜子前不停的舞蹈,那个动作怎么都做不好,旋转,摔倒,爬起来,再练,依然不得要领的再次摔倒。他气愤的用手狠狠砸在地板上,脱了早已经湿透粘在身上的背心,扔到一边,继续练。
一次,两次,十次,二十次,像是和自己斗气般的舞蹈。
终于在二十一次后完美的结束,骏津累的一下子躺倒在地板上,身上的温度,瞬间让地板周围结了一层雾气。
就那么穿着鞋走过去,民翼把一大包的行李丢在他的脸上,“玩命啊。”询问。
无力的伸出手在自己的头顶寻觅,把包从自己脑袋上拽开,骏津睁大了眼睛望着站在自己头顶的民翼,嘟起嘴,深深吐出一口气。
“你什么时候回去啊?”民翼蹲在他头顶询问。
“回哪里?”闭上眼睛答非所问。
“宿舍啊!”
“不知道。”叹了口气说。
“骏津。”
“嗯?”
“今天寒悻叫我给他介绍女朋友!”民翼试探性的说,他总觉得骏津和寒悻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沉默了一阵后。
骏津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背对着民翼说:“是吗?”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口走去。
“去哪儿?”民翼在他身后追问。
“去洗澡啦。”骏津头也不回的答。
最近骏津闭上眼睛睡觉的时候,总有种不安定感,那种太过浓重的黑暗让他不安。于是,心里就总会浮出寒悻的面孔。他总是对着他笑,那笑,就如抹阳光,星星点点,轻洒进黑暗里,增了点点勇气的味道。骏津就会在那笑里渐渐进入梦乡,他想他的要命。
骏津想寒悻,想得不成,终于他再也忍受不了,在这思念里苦苦煎熬,他决定会宿舍去看看他,哪怕只远远的见上一面也好。但挺不巧的,在骏津回来的这天,寒悻却没在宿舍他出去了。
骏津装着是回来取东西的,他在自己房间里边等着寒悻,却不知不觉睡着了,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半夜了,他从床上坐起来,走到寒悻的屋子门口,门虚掩着,屋子里没人,他还没有回来……
在骏津站在寒悻房门的时候,客厅的门响了起来,寒悻叹着气从门外走了进来。听见声音的骏津转过头,往门口望去……
于是,他们同时发现了彼此的存在。他们盯着彼此的眼睛,惊愣,然后都有点不知所措起来。这是将近一个月来第一次碰面,寒悻望着骏津,他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这个时刻碰到他。他感到自己的呼吸一瞬间紊乱不堪起来,他赶忙把目光从骏津的身体上移开。接着就开始不知所措的咬自己的嘴唇,已经迈进屋子里的一只脚,不知不觉又退了回去,他慢慢关上了已经打开的门。开始背对着门站在走廊里,一瞬间寒悻感到晕眩,他望着长长的楼梯,却觉得它在不停旋转、旋转,慢慢整个空间都开始扭曲起来,他让自己往前迈了一步,就无力的摔倒在走廊里……
寒悻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是没用,他把脸埋在双腿间,轻笑,他逼迫自己站起来,用颤抖的手再次打开房门,可是漆黑一团的屋子里已经没了骏津的身影,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寒悻的一场幻梦般。但他知道不是!寒悻低下头,眼睛渐渐被雾气迷朦,泪落了下来,他又一次退回了自己迈进去的脚,他把走廊里的灯光狠狠阻隔在了另一个空间中……
寒悻对骏津爱的恐惧,那样激烈的爱让他无法接受,但却不知道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堕落了进去。恐惧,让他一而在,再而三的逃跑… …那种牵扯感又让他不断的回头,回望……
寒悻唯一做错的,就是他没有看清楚,他该逃到哪里?!其实,早已,没了退路……
骏津望着那扇门在他眼前缓缓关闭,他的心,一瞬间,鲜血淋淋。就这么害怕遇见我吗?他盯着那扇门想,他知道他就在那扇门后,他向那扇门走了几步,却又无可奈何的退了回来。
他退回了自己的房间。
凌晨宿舍的门被敲响了,寒悻喝的酩酊大醉贴在门上,抬着手努力的敲着门,大喊大叫着:“开门,开门!”
寒悻的声音惊醒了屋子里边的几个人,他们纷纷从自己房间走出来,“谁啊?这是!”东宇揉着腥松的睡眼抗议着,“半夜三更的!”他打开了门,就看见已经瘫软在地上寒悻,“寒悻?寒悻,你怎么了这是,醒醒,这么大酒味,你喝了多少啊?”
“五瓶。呵呵。”寒悻睁开自己的眼睛,拽着东宇的领子喃喃自语着,他醉了。
“你不要命了!!!!!!!!!?”
“不要了。我累了,我想睡……”
“起来,要睡也不能睡在门口啊,快起来……”
寒悻想从地上爬起来,努力了半天却又颓然的摔回刚才的样子,他小声说:“起不来了。”
“怎么了,这是?”赫正也被吵醒了。
“寒悻喝多了。”
“这么大酒味儿。”
赫正和东宇一人架着寒悻的一只胳膊,他们错过了站在不远处骏津的身体,把他扶回了自己的屋子……
那一晚寒悻真的喝醉了,当赫正和东宇扶他经过骏津身边的时候,他已经沉沉昏睡了过去,折腾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把寒悻安顿好后,大家又都回到各自的房间睡觉去了,只有骏津还站在刚刚站着的地方,整间屋子都弥漫着淡淡的酒气,骏津慢慢推开寒悻屋子的门,就看见趴在床上,醉的不省人世的他。
骏津无奈的走到他身旁,蹲下身,看见他睡的似乎很不舒服,整张小脸狠狠的皱在一起,他伸出手指把他汗湿的头发撩到一边,轻轻点他的额头。他想说他是傻瓜。但他俩到底谁比较傻?
就在这时候,寒悻却忽然张开嘴,呕吐了起来,吐的满地,床沿上都是,躲闪不及的骏津身上也没能幸免。
骏津看着自己被吐脏了的衣服,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脱了自己的衣服,从外面端来温热的水,开始帮他打扫这一屋子的狼狈。他又想说他傻。但他觉得,自己比他更傻。
骏津替寒悻擦干净身体,寒悻的鞋子上面在床下边,此时已经被吐的一踏糊涂了。
拖过寒悻的被子,盖在他身上,骏津小声在心里念叨着:“我要走了,寒悻。”然后盯着他的脸,那张依然紧紧皱在一起的脸,伸出手指,用指腹擦掉他眼角刚刚掉落下来的眼泪,“傻瓜!”他还是说出了那句话,再次帮他整理好被子,骏津才站起来准备离去。
在骏津临出门时,他又回身望了眼床上的寒悻,他惊讶的发现他正睁着眼睛望着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寒悻,睁大了眼睛盯着骏津即将离去的背影,在他将关上门的瞬间,他居然又回了头,于是他们的眼光相触,他望着他,他也望着他。骏津依然没有停住关门的动作,那蔟目光就被缓缓关在了门的另一边。
寒悻看着那扇被关上的门,他翻了个身,把脸整个埋进了被子里,泪就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清晨的宿舍窗口上放着一双被刷的很白的鞋,鞋带上不停滴滴嗒嗒有水落下来,在地上蜿蜒着成了条小河般,那是寒悻的鞋,是骏津帮他刷好的……
寒悻不喜欢夏天,一到夏天他就失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翻过来望见窗外的月亮,小小的月牙挂在清爽的高空中,翻过去,听着蚊子细腻的鸣唱,那歌声那么愤怒,有点像是摇滚的味道,倒叫人更加睡不着了。这天他喝醉了,他过去是从来不喝酒的,但这天晚上他叫自己沉沦了,他本以为这次就可以睡个好觉了,却不想酒精挥发的那么快,在骏津帮他擦身的时候他就已经清醒了过来……因为骏津,那之后他再也没有睡着。
清晨的时候,寒悻揉了揉因为醉酒而显得胀胀的眼睛从自己屋子里一出来,就在阳光制造的似梦似幻里,看见了晾在窗台上自己的鞋子……他愣住了,伸出手拿起一只,还潮湿着,他就知道是骏津帮他刷的,一种无法言语的哀伤在那样一个清晨,轻轻击中了寒悻!他想起了昨晚对他的逃离,突然份外后悔起来,于是,就开始在屋子里寻找骏津。
寒悻从窗边走到客厅,正好撞上了早晨做晨练的东宇:“骏津呢?”他急切的询问:“他昨晚是不是回来了?”
“是啊。他回来要拿些东西……”
“那他现去哪儿了?”询问。
“他刚刚走……”东宇说。
骏津手里提着一些自己平时需要用的东西,站在公车站牌旁等车,准备回公司去。在这个时间段,等车的还有一些上学的学生。几个女孩子穿着校服,在骏津身边叽叽喳喳说着一些见闻。她们不时在清晨的阳光中露出灿烂的微笑。和她们的快乐成明显对比的是骏津落寞的神情,他穿着白色的短袖T恤,上面是一只淡黄色的小狗,青色的牛仔正好凸显出他完美的身材。此时,他一只手提着一个藏蓝色的包包,一只手正往嘴角旁叼着的烟上点火,打火机发出嘶嘶的鸣叫,点燃了烟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