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他的错。
“你不会!你永远都不会害了我的!”魏怅然慌张道,“是我——”
魏怅然说不出话来。
是我害了你。
是我怕你离开我,所以放纵你的病态,任由你在这无边的泥淖里不停的下坠,只为了让你更靠近我。
更靠近肮脏的,早已无药可救的我。
是我把你……拉进了痛苦里。
可是如果,如果宋延宁知道这一切的话。魏怅然心慌意乱的想。他会离开我的吧?
唯一不一样的存在,怎么可以离开他!
魏怅然沉默了一下,哑着嗓子说:“宁宁,宁宁你不会害了我的,我是医生,你记得吗?”
“你只是病了,跟感冒一样,你只是,你只是得了重感冒。”魏怅然一点一点的靠近他,“你只是病了而已,你会好的,我是医生,记得吗?”
“我没病!”宋延宁满脸是泪的大喊。
“有病不是这样的!我把宋延止推下去了!是我干的!”宋延宁嗓子喊哑了,少年撕心裂肺的嘶喊带着沙哑,“我害了人!我是,我害了人!”
“我害了人……”宋延宁突然没了气力,无力的抱住了自己的头,“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不知道……”
“魏怅然……”宋延宁委屈的开口,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
“我真的不知道……”
魏怅然心口一阵酸痛,针扎一样的刺痛从心口传遍他的全身,随之而来的,是久久无法消散的钝痛。
宋延宁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一个不知所措的停顿和嘶喊,都重重的撞击在他的心脏上。
太疼了。
他一介凡人,怎么能承受这种痛苦啊?
他一介凡人,为什么,能够造下这么大的罪孽?
“我知道!我都知道!”魏怅然再次靠近宋延宁,“我知道你害怕,我知道你不是特意的。”
魏怅然冲着宋延宁伸出了双臂:“你只是太痛苦了,你只是……没有办法。”
宋延宁抬眸望向魏怅然,良久,终于无助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我真的没办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
魏怅然小心翼翼道:“我知道!宁宁,我都知道。”
他知道。
他再清楚不过。
无能为力,无力挣扎。
痛苦来临的时候如同海啸,我们人的心灵逃无可逃。
在遇见宋延宁之前,魏怅然曾经孑然一身的面对这一切,面对他始终无法深入感受的情感,面对他永远触碰不到的温柔、快乐、悲伤和悔恨。
他并非身处黑暗。
他的心是瞎的,他注定看不到光。
他无能为力,无法挣扎,无路可逃。
他不知道该怎么感受,但是后来——
宋延宁来了。
跌跌撞撞的闯入他的生活,给他崭新的体验与可能。
他从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本能想要留下光芒。
宋延宁救过他。
如今该他来为他披荆斩棘。
“你不需要知道怎么办,也不需要对不起。”
“我帮你,我帮你好不好?让我帮你好不好?”
“你帮不了我!”宋延宁再次情绪激动的大喊,“谁也帮不了我!我没救了!我,我直到现在都离不开药物!我没救了!”
“你有救!”魏怅然大喊,“我说你有救你就有!”
宋延宁被魏怅然喊得愣了一下。
“我是你的丈夫!我是医生!你听我的就对了!”魏怅然大喊,“不管什么时候,痛苦难受、无助还是开心,都来找我!你可以把一切都分享给我!”
“你可以依赖我。”魏怅然柔声道,“你可以沉迷我。”
我来做你的药。
你来做我的阻隔。
我知道,我知道你没有办法。
我来做你的办法。
“宋延宁。”
魏怅然冲着宋延宁张开怀抱。
“来深爱我。好不好?”
你有没有用尽全力的去爱过一个人?
那样用力,把他视作唯一的出路和解脱,把他的一个回眸,当作光芒万丈。
他给你一个柔软的掌心,你都可以当作用尽全力的拥抱。
那真的还是爱吗?
那已经是一种可怕的痛苦,一种无法摆脱的习惯,一种麻痹你心灵对痛觉的感知的药物。
爱对了,就是一生深情。
爱错了,就是肝脑涂地。
告别曾经爱错的人,是我们必须承受的戒断反应。
宋延宁眼前全是泪,泪眼朦胧中只能勉强看到魏怅然的轮廓,他瑟缩的问道:“我还有救吗?”
魏怅然轻轻的去碰他的手:“有救,我来救你。”
宋延宁小心翼翼的握住魏怅然的食指,用力的仿佛他一松开,魏怅然就会如同梦境般消散。
“真的吗?”宋延宁说,“你骗我。”
“我没有!”魏怅然举手做发誓状道,“我发誓好不好?我发誓,我不救你我天打雷劈!”
宋延宁定定的看着他,缓缓握紧了他的手。
“别抛弃我。”宋延宁乞求道,“可以吗?”
“来深爱我。”魏怅然柔声问,“好不好?”
下一秒魏怅然握紧了宋延宁的手,然后用力一拽,把宋延宁拽进他怀里。
“别怕,什么都别怕。”魏怅然把宋延宁紧紧抱进怀里,“我来救你,什么都不怕,我很厉害的。”
“我来拯救你,我来做你的依靠。”
魏怅然用尽全力的抱着宋延宁,像是要把所有痛苦的时空全都压缩击碎,然后把宋延宁融入自己的身体和生命里。
“你什么都不要怕,你负责爱我好不好?”
宋延宁眨了眨眼睛,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下来,宋延宁把脸埋进魏怅然的肩膀里。
“……好。”
你将是我新的沉迷。
第60章 私奔
华苑是个眉眼深邃五官分明的Alpha。
华苑的短发末端微卷,深邃的眉眼给人一种淡淡的阴仄,但是分明的五官又给他添了几分锐利。
此时他躺在躺椅上,衣衫半解,懒散得如同一滩烂泥。
“大哥你在逗我吧?”华苑长长的叹了口气,“都现在了,你要中止?”
“不。”魏怅然叹了口气,“我早就该中止了。”
华苑看了看认真的收拾东西的魏怅然,疑惑的挑眉道:“你认真的吗?然哥?”
魏怅然把刀子放进背包里,说道:“认真的。”
华苑撇了撇嘴,直起身来,再次问道:“账本都到手了,眼看着就要把程岚引出来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程岚只要一出现,我就可以让我老婆去联系程家,明白吗?”华苑探头去看魏怅然的脸,“只要我联系程家,你家宁宁就有家了,明白吧?”
“宁宁本来也有家。”魏怅然抬眸望向他,执拗道,“我们结婚了,我们是有家的。”
我就是他的家。
他也是我的家。
华苑愣了一下,用手背试了试魏怅然的额头,叹气道:“没发烧,看来你是认真的了。”
“那好吧,你走吧。”华苑掏出手机开始联系白木,“我和白木会处理这些事情的。”
话未说完,魏怅然已经走到门口了。
“欸欸欸!你给我停下!”华苑惊慌喊道,“你就这么带这么少的东西出去?”
魏怅然茫然回头道:“怎么了?我有钱啊,我可以买。”
华苑:“……”
华苑头疼扶额:“你带着你家宁宁去哪儿?”
魏怅然沉默一下,理直气壮道:“无所谓,不知道。”
华苑:“……对不起,我忘了你有病。”
华苑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扔给魏怅然,魏怅然轻松接住。
“凉州我有一套别墅。”华苑说,“两层小木屋,最近凉州多雨,你们多穿点儿衣服。”
魏怅然拿着钥匙,手指收紧,良久,轻声道:“……谢谢。”
“谢什么谢!”华苑笑着摆了摆手,“你把知象集团给我一半,我给你个别墅算什么。”
魏怅然平生第一次,对着宋延宁之外的人,露出了一个真正友好的笑容。
宋延止摔下去的楼梯并不算太高,楼梯下面又有地毯,唯一的伤害,就是宋延止的孩子。
他怀孕了,宋延宁把他推了下去,他的孩子没有了。
宋延止怀孕时似乎格外脆弱,完全没有以前那种算天算地的黑莲花样子,反而一反常态的沉默寡言起来,坐在病床上一言不发。
宋绘想要找宋延宁理论,也被宋延止制止了。
“没必要。”宋延止抬眸望向门口的魏怅然,淡淡开口,“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反正我本来也不想要。”
魏怅然眯了眯眼睛,总觉得宋延止不是这么简单的人。
魏怅然一边嘱咐白木和关筱注意宋延止,一边走进自家电梯。
电梯里的人长得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左眼睑下有一滴泪痣,短发柔软的贴在额头上,带着一个复古的圆框金边眼镜。
那人疑惑的看了魏怅然一眼,礼貌的往旁边撤了一步,给魏怅然让出位置。
魏怅然刚站定,那人问道:“您是新来的?”
魏怅然出于礼貌,笑着点了点头:“嗯。”
那人沉默了一下,笑了:“您是……来了四个月吗?”
魏怅然警觉的皱眉,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我可能……”那人尴尬的笑了笑,“是您的原房主。”
魏怅然:“……”
那人跟着他一起出了电梯,抬手抹了抹后颈,尴尬笑道:“我叫木枝,当时出了点儿资金问题,把房子卖掉了,现在有个东西找不到了,想回来找找……”
木枝歉意的笑了笑:“有些唐突了,也不知道您有没有——”
“卖房子的人叫木叶。”魏怅然并不打算让他靠近自己的家,“是你弟弟吧?”
魏怅然挡在门前,木枝也不好意思上前,只好站在电梯口点了点头。
“他把房子卖给我的时候,能卖钱的东西都卖了。”魏怅然嘲讽的勾了勾嘴角,“一根针都没留下,你有个好弟弟。”
木枝半敛了眸子,轻叹一声,道谢后走进电梯离开了。
魏怅然这才转身想要开门。
然后他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没带钥匙。
几个月了,他依旧没有习惯有家这件事。
魏怅然正准备敲门的时候,门里传来宋延宁怯懦的声音。
“魏怅然?”宋延宁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你吗?”
少年的语气软软的,带着惊慌未定的怯懦。
魏怅然心都软了。
“是我。”魏怅然站到猫眼能够看到的位置,做出投降的姿势,“只有我。”
宋延宁打开门,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你回来啦……”宋延宁把魏怅然迎进门,“我听到你说话的声音了。”
魏怅然关上门,把宋延宁抱起来放到门口的吧台上,两手撑在宋延宁身体两侧,问道:“你不会一直在门口吧?”
宋延宁微微低头,望向他的眼眸,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也不算一直……”宋延宁小声道,“就是……时不时听一听……”
有那么一瞬间,魏怅然感觉到了心跳加速。
像是他一击必杀之前的兴奋。
魏怅然亲吻宋延宁的唇角,问道:“你在等我吗?”
宋延宁的手指碰上魏怅然的手,坚定道:“我在等你。”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需要理由。
这种……单纯想要见你的感情。
哪怕等到暮色深沉,华灯璀璨,只要能见到你,就是值得的。
魏怅然呼吸一滞,猛地抱进了宋延宁。
宋延宁乖顺的同样抱住他,素净的手指抓紧了魏怅然后腰的西服。
“我们私奔吧。”魏怅然轻声说,“跑掉!”
宋延宁愣了一下,微微红了脸,惊讶道:“什么?!”
魏怅然捧住他的脸,低下头与他额头相抵。
“就是跑掉,离开这里,直到你想回来为止。”魏怅然说,“我带你离开这里,什么陆家魏家宋家,都去死好了。”
“我们现在就跑!”
宋延宁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犹豫的暗淡下来。
“你总是有工作的吧?”宋延宁拽住了魏怅然的衣摆,“怎么可能——”
魏怅然从沙发上随手抓起自己乱放的夹克给宋延宁穿上,魏怅然的衣服打了好多,宋延宁的手都露不出来。
“身份证在哪儿?”魏怅然问道。
宋延宁有些呆愣的指了指卧室,魏怅然跑过去抓起宋延宁的身份证,然后收进口袋里,回来认真的把宋延宁的手从衣袖里挽出来。
魏怅然拽着宋延宁出了房门,宋延宁惊慌道:“我我我我没穿鞋!”
于是魏怅然又把宋延宁抱上吧台,亲自给他穿鞋。
“别!我,我自己来!”宋延宁慌张挣扎,全被魏怅然拒绝。
“钥匙带了吗?”魏怅然认真的给宋延宁穿鞋,“带上钥匙,以后家里的钥匙就靠你了。”
宋延宁赶紧把钥匙装进口袋里,然后仔细的拉上拉链。
魏怅然在宋延宁嘴上亲了一口,然后拽着宋延宁出了门,又拽着宋延宁进了电梯。
宋延宁的手被他握在手心里,周身都是他丈夫的信息素的味道,宋延宁再一次感到了被支撑被拥抱的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