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上出现了二十几个人,他们在车库内停下车,纷纷上了安全通道,没有人等电梯。
“他们的人。”年轻人看了眼手机,说,“得告诉你师父快点,打手快到了。”
周洛阳马上出去,敲门,负责人鼻青脸肿,被蒙上了眼押着出来,表情极度委顿。
年轻人道:“这栋楼还有别的出口么?”
杜景答道:“不清楚,跟着我走,你们的人几点到?”
年轻人不想被听见,朝杜景出示两根手指。
负责人想偷偷拉下眼罩,杜景却以左手给了他一拳,威胁道:“规矩点。”
在那一拳清晰的骨骼撞击声下,听得连周洛阳都痛。
“两个安全出口都被他们堵住了。”
杜景扒开电梯门,上下看了一眼,问:“有人守地下电梯出口么?”
“有。”年轻人答道。
杜景道:“你打头,后面跟人质,快点!不然把你推下去。”
负责人仿佛经过那短暂的谈判时间后,已经彻底怂了,被带到电梯井内,维修用的竖直梯架上。
年轻人先下,接着是负责人,杜景朝周洛阳说:“伏我背上。”
周洛阳说:“我自己能爬。”
“没时间了,快!”杜景命令道。
周洛阳只好从背后抱着他,左手环过他的肩,右手从腰处抱着,两手在胸前互握。
年轻人抓着竖梯杆,朝下滑了去。
负责人脸色苍白,满头是汗,慢慢往下爬。
杜景带着周洛阳,上了竖梯,尚有余力,一脚踩在那负责人手上,说:“快点!”
负责人顿时一声惨叫,差点摔下去,竭力稳住,不断下滑。杜景等他滑下五六层楼时,也双手握着扶梯边缘,周洛阳顿时一阵失重,差点在杜景身后飞了起来。
负责人道:“别催!别催!”
四人一路滑到B1,上来时被杜景扒开的电梯门还开着。
“做好准备。”杜景就这么避开了所有上楼的保镖,朝年轻人说道。
刚出车库,外头守着的两名保镖顿时就发现了,负责人还蒙着眼,喊道:“别开枪!”
话音刚落,消音手枪“砰”一声轻响,车辆报警器声音登时大作,杜景把三人按到车后,调整指虎。
“看来你的手下没把你性命当回事嘛。”年轻人开始检查搜缴来的消音枪内的子弹,拆弹匣,重装,拉保险栓。
车库外又开进来一辆车,堵着出口,打开远光灯,照亮整个车库。车上下来四名保镖,他们已经惊动了UT的人。
“从车库里出去,”杜景说,“我去引开他们,走散了分头会合。”
负责人不住发抖,年轻人道:“走吧!”
趁着这时,杜景一个就地侧身翻滚,冲出,暴露在保镖们的视线中,周洛阳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拖累杜景,抓起那负责人,说道:“走!”
年轻人躬身,带着两人在黑暗的车库里快步奔跑,一时枪声大作,哪怕消音手枪,五六把枪朝着黑暗内点射的声音亦是震耳欲聋。
子弹仿佛就在头顶擦过,幸而黑暗中目不能视,数十辆车开始疯狂报警,盖住了他们的脚步声。年轻人揪着那负责人的衣领,一路躬身狂奔。
距离车库出口只有十米。
负责人开始挣扎,低声道:“放我走!你们不会后悔的!”
年轻人说:“少废话!现在是他们想杀你!想活命就别做傻事!”
正冒头时,两名保镖发现了他们,顿时冲了过来,年轻人把负责人推给周洛阳,再扔给他枪。
“带他出去!”话音落,他一手按着车前盖飞身出脚,绞住最先冲上的保镖,将他拧翻在地。
背后另一名保镖冲上,持枪抵在那年轻人头上。
那一幕又出现了!这一刻,周洛阳再顾不得负责人,侧身出腿,刹那绊倒了那人。保镖扑在车前盖上,周洛阳从车后现身,以枪抵着他的后脑勺,不住发抖,只不敢开枪。年轻人解决了一个,飞扑过来,肘击打中他的太阳穴,将保镖推了下去。
“人呢?”年轻人问道。
负责人趁着这时,终于拉开蒙眼布,快步跑了出去!
“别去!”周洛阳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只见负责人大喊着“别开枪!”,冲向停在车库入口的车,保镖们已冲出去对付杜景,车旁没人看守,他马上钻了进去。
远光灯熄灭,车辆飞快掉头,沿着车库入口疾驰而去,周洛阳死死拽住那年轻人,杜景瞬间从旁冲来,以肩膀狠狠一撞,当场撞飞了追到周洛阳身后的一名保镖。
周洛阳:“……”
杜景:“逃跑时,记得注意背后偷袭。”
“被他跑了!”年轻人说,“加速不快!追得上!我能跳上那辆车!”
杜景吼道:“别追了!上面的人下来了!”
杜景来到两人身后,安全通道门开,保镖们追出,杜景拖着周洛阳,从车库入口跑了出去。
一出车库,外头路灯顿时照得周洛阳睁不开眼,三人跑上草地,那年轻人显然还想再追,却被周洛阳锁住手腕。
紧接着,轿车转过路口,正要闯红灯离开时,一辆等在旁的重货车突然发动,朝着轿车风驰电掣冲去!
三人眼睁睁看着,那重货车冲向轿车,猛地一撞,将轿车撞得在空中飞了起来,翻滚,巨响,狠狠掼在了路面上。
年轻人:“……”
午夜十二点,负责人半身卡在驾驶位一侧窗外,睁着两眼,血在地上蔓了一摊。
货车开始倒车,正准备离开,五辆警车却从路口的不同方向开到,包围了道路。
“走。”杜景马上说。
周洛阳深呼吸,脑海中一片空白,这是他第二次亲眼看见死人了。
“妈的,”年轻人喃喃道,“这下手也太狠了。”
三人穿过草地,接下来最重要的,已经演变成如何逃脱。幸而警方也是刚到,还没来得及形成包围圈,地下车库里跑出不少保镖,也在四散奔逃,谁也不敢开车,各自潜入了夜色。
周洛阳茫然地跟在杜景身后,漫无目的地狂奔,绕过两个弯,跑了足有两公里路,三人才站定,心有余悸喘气。
“当心值班巡夜的,”年轻人说,“往人多的地方走,方便掩护。”
杜景放开周洛阳的手,面前是条河,河两岸满是明亮的黄灯,彻夜不熄,远处的酒吧还开着。
“咱们到哪儿了?”年轻人问。
周洛阳想起来了,他来过这儿,四年前与杜景一起来的。
“秦淮河。”周洛阳答道。
第22章 现在
那夜三人在秦淮河畔的酒吧里坐了将近一个小时,庄力的车才开到,周洛阳筋疲力尽,躺上车去。
“过高速的时候不会被查吧?”周洛阳倚在后座上说。
“身上没有血就不会。”杜景开始把搜集来的资料打包,发给总部。
周洛阳直到这一刻,耳朵里的枪声还久久缭绕不去。
庄力把车开到南京,兜了一圈什么都没做,只好又开回杭州去。
“你是浙江本地人吗?”庄力朝替身问,“杭州有什么吃的玩的?我还是头一次来呢。”
替身坐在副驾位上开始卸妆,扯下塑形的脸,毕竟不知道吴兴平会不会被通缉,用他的容貌只怕遭到盘查又横生枝节。
“哟。”庄力看了眼替身。
“看到我长相的人都要被灭口。”替身难得开了句玩笑,庄力便哈哈大笑起来。
周洛阳听着前座的对话,沉默地看杜景。
“睡会儿。”杜景朝周洛阳说。
周洛阳:“一晚上惊心动魄,你睡一个给我看看?”
杜景戴上耳机,给公司总部打了个电话,这次的语气相对好了些,挂掉电话之后,周洛阳问:“任务完成了?”
“勉强完成,”杜景说,“剩下的,就看那边怎么处理了。”
杜景搜集到了足够的证据,只等各方的法务开始介入,处理这一系列的后续。从余健强到王克之死,再到跨国勒索组织UT的藏身地点,顺藤摸瓜,层层深入,将牵连出一桩极其严重的案件。
替身说道:“忘了自我介绍了,景哥,这位……兄弟,叫我阿单就行。”
周洛阳点了点头,说:“我叫洛阳。”
庄力说:“谁通知了警方?你们的人呢?没来吗?”
那名叫阿单的年轻人茫然摇头,说:“你们没有要求增援吗不是?当然就没有来。不是我通知的。”
“也不是我。”庄力说,“奇了怪了,我到目标地点时,看见好几辆警车,所以不敢靠近。”
“说话注意点。”杜景冷淡地提醒道。
周洛阳也有点疑惑,会是谁报的警?UT那边还有人监视着公司的一举一动吗?
他看了眼杜景,杜景却摆手,示意不要多问。
天亮时他们回到了杭州,其间杜景仍在做收尾工作。周洛阳一觉睡醒已是午后,与杜景到曲院风荷来喝下午茶。
宛市那边,余健强来了电话,周洛阳险些都把这件事给忘了。
“听说吴兴平被抓住了,”余健强紧张地说,“你有什么消息没有?”
“我不知道,”杜景说,“他在济南下的车,再没有联络了。”
余健强说:“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杜景淡定地答道:“杭州。”
余健强说:“你暂时先别回来了,过段时候我会通知你,工资给你照发,就当带薪休假。”
周洛阳喝着咖啡,淡定地听余健强表达他的焦虑。
杜景说:“带薪休假很好,老板过段时间见。”
周洛阳说:“我怎么觉得你有时和余健强说话像个傻子。”
杜景说:“扮演的人设,就是一个耿直的小富二代。”说着又示意周洛阳不要开口,自己给总部打电话。
“申请休一段时间的假。”杜景说。
李良意的声音道:“你最近是怎么了?回国以后你连病假也没请过一天,最近怎么接二连三地请假?”
杜景开始捏自己的手指节,发出轻响,说:“家里有点事需要处理,项目做完了。”
“多久?”李良意问。
“一周。”杜景答道。
李良意说:“行吧,到下周三,但中间得回来开一次收尾总结。”
杜景挂了电话,说:“早知道答应得这么爽快,该请一个月。”
周洛阳笑了起来,杜景捏完自己的手指节,又去捏周洛阳的手指,周洛阳夸张地叫了几声,抽回手来。
“去北山路逛逛?”杜景说,“顺便给你看店面。”
周洛阳不是没想过,杜景的提议很美好,但乐遥在宛市念书,需要有人照顾,搬回杭州显然不现实,杜景的工作也不允许。
周洛阳说:“乐遥怎么办?不能让他一周七天全住校。”
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弟弟了,心里十分想念他。
“周五我去接他,带来杭州,”杜景答道,“周日再送他回宛市上学,周一我正好开例会。”
“那你工作怎么办?”周洛阳说,“我还不如在宛市呢,还能常常见到你,否则你一周只有周末来杭州,有什么意思?”
杜景说:“你真的这么想见到我?”
周洛阳没有回答,瞥了他一眼,事实上他不太希望杜景做这份工作,哪怕他身手再好,也太危险。不过本着对他的尊重,他没有去试图说服杜景。
杜景又说:“我可以申请,借调到杭州分部。老板说了,只要我愿意来,中国的分公司随我挑。”
“那你为什么选宛市?”周洛阳忽然问道。
两人慢慢地走过北山路,杜景抬头看路边的店面,其中有一家贴着“转让”,显然生意也不好做。
他没有回答周洛阳的问话,反而说:“你认真考虑下,在哪儿开都是开。”
“不用一定开在景点区,”周洛阳答道,“毕竟也不是做游客生意的。”
杜景说:“做得上档次一点,生意自然就来了,别做得像街边修表铺。”
周洛阳说:“你出任务的时候,我好像从来没有质疑过你的专业水平。”
杜景礼貌地道歉了:“是我的错,作为股东的我,只希望你能多挣点钱。”
周洛阳还有一笔欠债压在头上,这些天里跟着杜景跑来跑去,有效地释放了他的压力、减缓了他的焦虑,但被杜景一提醒,又想起了自己面临的一大堆问题。
“再说吧,”周洛阳道,“该面对的事,总要去解决的,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我暂时还不想离开宛市,我得回去。”
他喜欢杭州,当然也喜欢宛市,这两个城市,对他来说并无偏爱区别。宛市有宛市的厚重、古朴与大气,杭州也有杭州的灵秀、隽美与温柔。
偶尔他下意识地想逃离宛市,原因只有一个——讨债的。
爷爷的店欠了六百万,他是唯一继承人,当然也继承了店铺的所有债务。现在讨债的还没上门来,但他知道总有一天会来的。把乐遥送去寄宿,也是为了不想让弟弟面对太多,超出他这个年龄能承受的责任。
“杜景?”周洛阳说。
杜景的提议被拒绝以后,就没有再说话了,只是点了点头。
“喝点什么?”周洛阳问。
“不喝。”杜景答道。
他俩沿着北山路一直逛到薄暮时分,先前两人对话一切正常,但很快杜景又沉默了。周洛阳知道自己扫了他的兴,但他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