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喆学干咽了口唾沫,说:“组长,你就直接说调查到哪一步不行么?”
“我今天才打开这份卷宗,你去吃饭的时候开始分析,刚做到这一步。”林冬翻开第三页——后头都是白纸。
“……”唐喆学挑挑眉毛,心说那咱俩智商差不多嘛。
“卡壳了?”林冬的语气毫无波澜,说不上是挑剔还是别的什么。
唐喆学摸摸耳朵,说:“我再看一遍卷宗。”
“回来再看,先跟我出去一趟。”林冬正要扣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忽然想起什么,“把屏幕上的涂鸦擦干净,以后不许乱画。”
唐喆学撇下嘴角,抽出张面巾纸抹去屏幕上记号笔留下的五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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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林冬一起等电梯的时候,唐喆学忽然想起自己办调职手续时把配枪交回分局了,于是问:“组长,咱组去哪领配枪?”
擦得锃亮的电梯门上映出林冬毫无表情的脸:“悬案组不配枪。”
“啊?”唐喆学惊讶万分,“我说,悬案组调查的都是凶杀案吧?嫌犯可净是鱼死网破的主。”
“锁定嫌疑人后将所有调查资料转交给重案组,由重案组协调特警、嫌疑人所在地派出所实施拘捕。”
“可要是遇到突发事件——”
“没枪你就不是警察了?”
“……”唐喆学感觉刚才好像看到林冬的眼镜上反过片白光。
可能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生硬,林冬在跨进电梯后缓和下语气:“我们的定位是侦察员,以走访事主和证人、搜集证据为主,至于执行抓捕流程不是我们的主业。毕竟,书面工作交给有正规编制的部门去做比较方便。”
哦,对。唐喆学反应过来了。悬案组是个连门牌预算都没有编外部门。还好工资是在分局领,他想。搞不好这部门连多余的人员预算都没有,那就真得市局食堂不要钱的馒头吃到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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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大厅门,见林冬奔停车场的方向走去,唐喆学稍感欣慰。还成,至少给配了辆车,看来这部门也没穷到需要当裤衩的程度。
路过一辆林肯领航员,唐喆学的目光立刻兴奋起来。他真是超爱这款车,马力强劲驾驶空间大,即便是他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在驾驶座上也不会感觉到局促。可惜啊,全进口车型,七位数的价格,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就在唐喆学回味试驾这款车的美妙感受时,却见林冬拉开了车门,给他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么阔气干嘛连个门牌都舍不得挂啊?
“上车。”林冬下达简短的指令。
“组长……这车……局里配的?”上车之后,唐喆学激动地问,“让我也开开呗。”
“我自己的。”
发动汽车,林冬一脚油门轰出双涡轮发动机的四百多马力,以霸天虎般的气势冲出车位。同时响起的,还有把唐喆学心脏都快敲出胸膛的摇滚乐。
“组长你家开矿的啊?”鼓点过于强劲,以至于唐喆学不得不用喊的。
林冬似乎没听见他的问题,而是提醒道:“系安全带。”
拉过安全带,唐喆学将其置于背后扣好。这是他的习惯,以便出现警情时迅速反应。林冬用余光瞄到他的动作,心跳忽然拍上了摇滚乐的节奏。
曾经,那个人每次坐副驾驶座上时也都是把安全带扣到背后。他提醒过对方无数次,全都被当做了耳边风。可结果呢?根据现场勘察,被重卡撞下盘山公路时,最先死亡的就是——
“我让你系上安全带!”林冬突然吼了起来。
“我系……系上了。”唐喆学心虚地应道。这习惯很多老警察都有,他爸是干脆在安全带上夹一夹子,省得每次上下车都拽。
“吱——”
一个急刹车,唐喆学差点被拍到挡风玻璃上去。他搓着被磕到的膝盖,委屈巴巴地看着林冬:“组长……”
他很迫切的想要给史队长发条【组长超凶,怎么办,急,在线等】的消息过去。
“这就是不系安全带的后果。”林冬的表情异常凝重,肩膀和胸腔的起伏显示他正在生气,“安全带不是摆设,也别跟我说什么快速反应的谬论,真到生死关头,后悔也来不及!”
唐喆学老老实实把安全带扣好,沉默了几秒,问:“组长,能把音乐关小点声么,我听不清你说话。”
他的话让林冬忽然意识到,因为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与人共处过了,自然而然的忽略了与人相处时该注意到的某些细节。他降低了音量,侧过头,看着被自己的态度打击得表情僵硬的人,稍稍感到一丝愧疚。
“抱歉。”他说,“我不该冲你嚷。”
唐喆学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挂起笑容:“没事儿,我们队长也挺凶的,而且他不光嘴上凶,还会打人呢。”
林冬回过头,打轮将车并入车道。
“我也会打人。”
他轻飘飘地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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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也就开了两三站地远,林冬打轮将车停到路边。
眼看着自家组长把“霸天虎”擦着前后车的保险杠挤进一个看起来只能停SMART的车位,唐喆学等发动机熄火后才咽下提到嗓子眼的心脏。
他好奇待会林冬怎么把车挪出来。打从第一天拿车本他爸就跟他说,车位没有车头宽的富裕别停车,否则能进不能出啊!
“下车。”林冬朝旁边偏了下头。
唐喆学边解安全带边问:“去哪啊?”
“进地铁站。”
“???”
有车不坐坐地铁?看来是局里不给报销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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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手机APP过闸门,林冬忽然定住脚步。唐喆学低头看路没刹住车,“咚”一下撞上组长。由于比林冬高了半头,这一下鼻子正撞对方后脑勺上,一时间酸得眼泪都出来了。
就听他捂着鼻子抱怨道:“组长……你脑袋真硬……”
“光脑袋硬没用,干咱这行的得命硬。”从外套兜里摸出包面巾纸,林冬抽出一张递给他。
擦完眼泪擤鼻涕,唐喆学朝周围看看,嚯了一声:“大中午的还这么多人。”
中午一点的地铁站里,人潮汹涌依旧。常驻加流动人口过千万的城市里,公共交通线路的吞吐量数据从早高峰开始就扬起条高高的抛物线,直到最后一班地铁停运,中间根本没有人少的时候。
这里是换乘站,流动量更大。通道里甭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还是美的丑的,大多行色匆匆,一脸麻木地追赶时间。
林冬低头看了眼表,命令道:“给你半小时,抓个小偷,算入职考试。”
“??????”
唐喆学那俩眼立马瞪满半张脸,心说啥玩意,拿反扒大队的活儿考我?先不说术业有专攻吧,就说这地方有没有现成的小偷给抓还有待商榷呢!
似是洞穿了他的心思,林冬态度平和地解释到:“根据反扒大队上个月的案件侦破数据报告,这个站点上下车的扒手数量最多。我不是故意为难你,小唐,这是要考你的观察能力。”
“组长,我以为出了学校就没有随堂考这一说了。”唐喆学垮下肩膀,不过他个高,即便是弓着肩也比林冬视平线高。
“当警察天天都是随堂考,史队长没告诉过你?”林冬随手拍了把他的后背,“站直了,挺帅的小伙子,驼着个背像什么样子。”
唐喆学又阳光灿烂起来——组长夸我帅呢!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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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了趟客流量最多的线路,唐喆学憋着劲儿挤上车厢。他干过反扒工作,在机场执勤的时候。安检通道外大厅、候机大厅、甚至是VIP等候室都是扒手们行窃的场所,有些扒手甚至下血本买张机票上飞机。
印象最深的一次,他在下机口截住一个背了八台笔记本电脑的贼。那贼穿的人模狗样,斯斯文文还戴着眼镜。唐喆学把他西装外套扒了裹着脑袋往机场派出所里押时,发现对方穿的居然是乔治阿玛尼!再去机场的阿玛尼专卖店里一对比,擦得咧,还他妈是真货!
他想想自己苦哈哈执勤一个月都买不来这贼的一身行头,那感觉简直是遭受万点重击,清空血槽的节奏。
不过干警察呢就是这样,要守得住节气。他老子干了那么多年刑侦,遇到过不少次被腐蚀的机会,却从来没自甘堕落过一次。唐喆学亲眼见过,他爸把装满一箱空调外包装盒的现金摆在客厅里,打电话叫队上人来拿走充公。
然后呢?搬家。
从小到大,唐喆学记不清搬过多少次家。有时是为了躲这种送上门的“好处”,更多的时候则是躲对他爸他妈甚至于对他发出的死亡威胁。学校也换了七八次,以至于上公大之前他都没交到过真正的朋友。
后来他爸死了,他妈哭够了,心酸地感慨了一句:“终于不用再搬家了。”
结果没等老妈顺过口气,儿子却子承父业,又跑去刑侦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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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冬从另外一个车门上车,远远看着不动声色打量周遭的唐喆学。按理说唐喆学这样的搞不了反扒,个子高长得又扎眼,鹤立鸡群目标过于醒目,贼看见都绕着走。
不过也有好处,那就是他吸引了众多少女少妇阿姨们的目光,甚至连周围的大老爷们都忍不住多看他几眼,关注自己财物的警惕性也就没那么高了,正好给扒手提供了行窃的机会。
“诶你看那个男的,是模特吧?”
林冬听到旁边个一个小姑娘跟同伴嘀咕。
“也许是新晋小鲜肉呢?诶我发朋友圈问问,看有没有人认识。”另一个小姑娘举起手机,隔着好几十个脑袋就要拍唐喆学。
往旁边挤了挤,林冬假装挪地方,实则挡住对方的摄像头。网络时代,每一台手机都是个不定时炸弹,而点燃引信的极有可能是机主随手拍下的画面。
小姑娘刚想抱怨,忽然注意到林冬额角的那绺白发。再顺着往下看,发现也是个容貌清朗的帅哥,哪哪看着都顺眼,就是黑眼圈有点重。
俩小姑娘相视一笑,缩到一旁嘀嘀咕咕去了。
林冬是不知道她们正在脑补自己和唐喆学的爱情动作片,也没心思着耳朵听。此时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一个距离唐喆学大约两米远,正往一个背着背包戴着耳机的漂亮姑娘身后凑的小个子男人身上。
不过看那激动起伏的肩膀不像是贼,倒像是个打算揩油的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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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喆学也注意到了那个家伙,他离得近,视野范围广,能确切地观察到对方的一举一动。
隔空与林冬视线相撞,他用眼神询问对方:【来这个成么?】
林冬轻颌下巴,表示同意。抓什么坏人都是抓,比起偷窃财物的扒手,这种下三滥的家伙更让人不齿。好歹扒手这一古老的行业是走技术路线,而在拥挤的交通工具里揩油的流氓大多是随机选定受害者,每次得手都跟中彩票一样。
列车缓缓停下,又上来一大波客人,这下人与人之间的空间被挤得更小。唐喆学借机挪到离那小个子男人不足半米的地方,半背过身,实则用眼角的余光紧盯住那只激动到颤抖的咸猪手。
漂亮姑娘被挤到紧贴着地铁列车另一侧的门边,低着头边听音乐边看手机,全然不知身后的男人正欲实施侵害。
小个男面色微微涨红,鼻息逐渐粗重,喉结上下滚动。他先试探性地碰了碰姑娘的外套边缘,发现对方完全沉浸在文艺小世界里,又往前贴了贴,同时手开始缓缓向前挪动。
就在那只咸猪手离姑娘丰满的胸脯还差半厘米之距时,唐喆学趁列车晃动故意一歪身子,“哐”地给他砸门上了,同时结结实实按住对方的腕子。
姑娘被身后的动静吓了一跳,转头皱眉看着他俩。
小个男被打断好事,顿时恼羞成怒地冲唐喆学吼道:“你他妈看着点!”
“呦,对不住了,没注意脚下。”唐喆学嘿嘿一乐,嘴角瞬间挂上几分邪气,“伤着哪没啊?来我给您摸摸——摸摸——”
说着他就开始胡撸那人的胸口,动作稍显下流。只不过这家伙没二两肉,捏哪都是骨头,毫无手感可言。
“诶你你你——你——”小个男面色瞬间涨红,捂着胸往后躲,边躲边嗷嗷,“有他妈你这么摸的么?耍流氓啊!?”
唐喆学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生生快把对方从地上提起来了:“我当你不知道摸人家胸是耍流氓呢!小子,今儿你算撞上了,来,想摸胸不是?摸我的,哥哥D罩杯,摸啊,摸啊!”
周围的哄笑声此起彼伏,小个男登时面如死灰,哆哆嗦嗦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林冬远远看着,无奈地勾勾嘴角——唐喆学那副逼良为娼的样子比小个男还像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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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人往地铁派出所一送,唐喆学才知道自己抓了个惯犯。小个男先前就因揩油被处理过两次,那也是亏得受害者肯站出来,遭受侵害忍气吞声的不知道还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