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言在先ABO[现代耽美]——BY:生姜太郎

作者:生姜太郎  录入:04-13

  “你认识她,你和她说,”尚楚突然激动起来,指尖止不住地发抖,“我不和她换,我不该用她的生日蛋糕许愿,我错了,我不换,我要我自己的妈妈,我错了我错了,把我的妈妈还回来吧,我错了我坏,我真的错了,你问她见到我妈妈了吗,你问刘丽丽看见没,你去问她......”
  他真的醉了,眼神涣散,语无伦次,说的话毫无条理,或许他的生命里真的出现过“刘丽丽”和“刘丽丽的妈妈”,又或许只是他在崩溃之下臆想创造出了这两个人,企图分担他的痛苦。
  无论如何,年幼的小尚楚一定悄悄幻想过,他的妈妈和“刘丽丽的妈妈”一样,有一头漂亮卷曲的长发,穿优雅时髦的裙子,裙摆宽大,说话和声细语,有体面的职业,会给孩子办一场光鲜的生日宴会。
  他曾经有多么想要这样一个“妈妈”,现在就有多愧疚、悔恨和遗憾。
  白艾泽闭上眼,俯身抱住尚楚:“阿楚,你没错,你没有做错,你是最好的小孩,不是你的错......”
  过了十多分钟,尚楚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睡着了。
  -
  白艾泽亲了亲尚楚的额头,叫了一辆车。
  他先前问过尚楚宿舍的地址,下车后把尚楚背上了五楼,张冰听说了下午的事情,担心的一直没睡,一听见敲门声立刻就开了门,见到白艾泽也没有多惊讶:“你是小尚的同学吧?小葛和我说了,他怎么样了?”
  “你好,叫我艾泽就可以,”白艾泽说,“他喝醉了。”
  “赶紧进来先!我去烧点热水,你自己坐,别客气。”
  张冰帮着把尚楚扶进门就去接水了,白艾泽进了房间,看见一床的布偶熊,目光猛地一凝。
  二十多只玩偶熊,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整整占了半张床大小。
  旧公寓的单人床本来就小,被一窝熊占走了大半,加上他睡相又不好,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睡的。
  白艾泽把他放在小床上,脱掉他的鞋子,又帮他换上干净睡衣,拉过薄被搭着他的胸口。
  尚楚皱着眉,两只手攥着床单,有些不安的样子。
  白艾泽轻轻分开他的五指,和他十指相扣,安抚地亲了亲他的指尖。
  尚楚像是感受到了这个浅浅的吻,乌黑的眼睫动了动,眼皮掀开一条缝隙,看见白艾泽后笑了笑:“小白,你来了。”
  白艾泽把脸贴在他的手背上:“我来了。”
  “小白,”尚楚眼神朦胧,笑着说,“小白,有天晚上我没听话,我好懒,又渴了,刷牙的时候喝了一小口自来水,就喝了一点,你就不来梦里看我了,我不听话你就不要我了。”
  “不是的,阿楚,不是这样。”白艾泽摸他的额头。
  原来他没有清醒,原来他以为是在梦里。
  “小白,我听你的话的,我是最乖的,”尚楚的笑容有些疲惫,“你每天都来看我好不好,我不喝凉水,少吃辣,关了灯不玩手机,我有听你的话。”
  “是,阿楚,你是最乖的。”
  白艾泽胸膛里最软的地方像是戳进去一根尖锐的小刺,一个劲地往他肉里钻,扎得他又酸又疼。
  阿楚怎么会这么想?
  阿楚怎么会以为他不听话,自己就不要他了?
  “小白,”尚楚眨了眨眼,愣愣地看着天花板,“我有时候觉得我是一只小熊,你对我好,那么好,可我只是一只小熊,别人说你怎么对一只小熊那么好呢,又脏,又坏,不好看,明明只是一只熊,坏了就丢掉了,不听话就不要了......”
  “不是的,阿楚,”白艾泽喉结攒动,紧紧握着尚楚的手,“你不是什么小熊,你是你,你是我的阿楚,我喜欢你,喜欢得要命。”
  尚楚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困意袭来,再次闭上双眼,沉沉睡了过去。
  白艾泽半跪在床边,双手握着尚楚的手腕,额头抵着坚硬的床沿。
  他从来就不知道尚楚是这么想的,尚楚在他面前总是笑的,他看见大多时候的尚楚是明亮的、鲜活的、生动的,只在偶尔,尚楚是阴郁的、不安的、畏缩的。
  他自以为他做的够好了,他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大多时间那个白色的尚楚,帮着把偶尔的黑色尚楚藏起来。他以为只要他永远站在阿楚前面,先一步替阿楚挡下疾风和骤雨,那个黑色尚楚就不会出现,那么他的阿楚就还能自在、潇洒、恣意。
  ——艾泽,谈恋爱不是养宠物。
  叶粟的话在耳边响起,白艾泽一直不敢去想是什么意思。
  他的额头在床沿轻轻碰了碰,感受到了钻心的痛楚。
  尚楚不是一只小熊,尚楚是他揣在胸膛里的金色太阳。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白艾泽打开房门,张冰端着一杯水站在门口,担忧地往房里探头。
  “小尚还好吗?”他用嘴型问。
  “嗯,”白艾泽点头,走出房间,轻轻合上房门,“睡着了。”
  “怎么会出这种事情呀,”张冰轻轻叹了一口气,把水递给白艾泽,“我光是听他们说都受不了,也不知道小尚有多难受。我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急死我了......”
  “谢谢。”白艾泽接过水杯抿了一口。
  “还好你来了,”张冰说,“有你陪着他应该会好过一点,你急着回去首都吗?要不然多陪陪小尚......”
  白艾泽捧着温热的水杯,垂眸看着杯子里晃动的水面,低声说:“我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忙。”
  张冰一愣:“什么事?”
  -
  周六清晨,生物钟让尚楚在五点四十分准时睁开眼,他手脚酸软,宿醉后头疼的厉害,从眼球后面那个位置传来一阵阵的胀痛,他动了动手指,疼痛感立即顺着神经蔓延到全身。
  他对着墙皮脱落的天花板看了十几分钟,迟钝的大脑才缓慢恢复运转。
  昨天他干嘛去了?头怎么这么疼?浑身上下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
  然后,他眼前跳出一个接一个的画面:在会议室背地图,吃盒饭,打电话给医院确定看诊时间,跟队出现场,烂尾楼,他在警车边等,有个人被捅死了,尚利军坠楼死了,他晕了,在医院醒来,去买保温杯和蛋糕,喝了几瓶三立春,吐了,醉了,没了。
  一幕幕场景像胶片似的从他眼前依次放映,他如同一个局外人,麻木地看着发生的一切,眼里没有丝毫波澜。
  他怎么回宿舍的?
  尚楚想了想,发现实在想不出怎么回事,一想就头疼,干脆放弃了。
  他记得今天要去局里,要领尸体,要做笔录,还要处理后事。
  尚楚也算是半个公安系统内部人员,对这一系列程序了然于心,只不过他没想到,他第一次参与进这套流程,竟然是以死者家属的身份。
  他起身下床,换好衣服去厕所洗漱,刷牙的时候往镜子上扫了一眼,眼睛肿的和兔子似的,脸也肿了,丑的没法看。
  尚楚猜他昨天应该是哭了,他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哭,明明尚利军死了不是件多么值得伤心的事。
  他接了捧凉水泼在脸上,再次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大人是不怕痛的,尚楚,你是大人,要坚强一点,别再哭了,不然要给人看笑话了。
  张冰听见响动也醒了,在厕所外忧心忡忡地皱着眉,担心他在里头想不开出个什么好歹,没忍住敲了敲门:“小尚?”
  尚楚打开门,侧身说:“你用吧,我好了。”
  张冰看他除了精神头不太足,神色倒没什么反常的,问道:“你还好吧?”
  “没事儿,”尚楚擦干手上的水珠,顿了顿又说了一遍,“没事儿,真没事儿。”
  张冰观察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你爸爸他......”
  “死了,”尚楚耸了耸肩膀,没什么所谓地说,“害得我周末也要跑局里,是不是挺无语的。”
  张冰也听说了小尚他爸是个酒鬼,据说不怎么管儿子,心里琢磨估计他们父子感情不那么亲厚,所以尚楚看着没太悲痛的感觉,于是暗自松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劝慰道:“没事的,日子还是要过嘛,坚强一点。”
  “嗯,”尚楚点点头,“谢谢冰哥。”
  每个人都在叫他坚强一点,他是该坚强一点。
  “对了,”尚楚问,“我昨晚怎么回来的?我一点都记不起来。”
  “哦就是、就是那什么——”张冰舔了舔嘴唇,“我打电话给你,你喝多了,说话不太清楚,说是在中心商场前头,我打车过去接你的。”
  尚楚甩了甩头,确实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辛苦冰哥了,大晚上的还出去接我回来。”
  “别客气呀,”张冰摆摆手,“你年纪小,来我们这边实习,多多照顾你是应该的。”
  尚楚回房间换鞋,张冰给他泡了一杯感冒冲剂端过来,说昨晚上风挺大的,在外头喝了那么多酒,小心别着凉了。
  尚楚直觉有些不对,张冰大大咧咧的,平时哪儿有这么细心,但他没有多想,估计是自己出了这个事情,连带着身边人对待他都小心谨慎起来,于是接过冲剂一口喝了:“谢谢。”
  “苦不苦?”张冰见他喝完了,往他手里塞了一个什么硬硬的小东西,“吃个糖。”
  尚楚摊开手掌一看,顿时瞳孔一缩——
  是那个牌子的薄荷糖。
  他合上掌心,抿了抿嘴唇:“好。”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尚楚先去确认了尸体是尚利军,又去走过场抽了个血,用来做DNA鉴定,进一步确认死者身份;接着到审讯室做笔录,谢军也来了,坐在他身边陪着,徐龙看他的眼神格外温和,问话的语气也很轻,尚楚不太习惯他这样,一五一十地回答他的问题,包括他打听到尚利军死前常去冲平路,但他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
  做完笔录,徐龙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要不要休息几天,给他放个假,尚楚说不用,下周一照常来打卡。徐龙说行,本来想让他去和首都那边交接,还是算了,这周末就让他好好调整心情。
  谢军帮忙联系了殡葬公司那边的人,尚楚跟着车去了,火葬场边有个等候厅,其他家属在哭,尚楚很平静地坐着,脑子里什么也没想。
  等骨灰的过程挺漫长的,过了不知道多久,工作人员捧着一个小瓷罐出来,问他有没有什么遗物要一并存放的,尚楚摇头说没有。
  他没钱买墓地,骨灰只好寄放在殡仪馆里,尚楚跟着进了一个大房间,柜子摆放的很拥挤,每张柜子都有一排排的小格子,外头贴着死者的名字,里面是一个个小瓷罐。
  “确定没有一并存放的物品吗?”那人在落锁前又问了一遍。
  尚楚摇摇头,又说:“等等,能借我纸笔吗?”
  工作人员给他撕了一张便签纸,尚楚低着头,用黑色水笔在黄色便签纸上写了一个字,一笔一划写的很慢,再把那张纸叠了一叠:“这个,一起放进去吧。”
  “就这个了?”
  “嗯,就这个。”
  “好的。”
  他刚才好奇瞟了一眼,这个年轻人在纸上写的那个字有八画,撇、点、撇、捺、横折、竖、横、竖弯钩。
  一个“爸”字。
  -
  从殡仪馆出来已经过了中午,太阳很大,晒得他汗流浃背。
  他找了棵树躲着,蹲在树荫里抽烟,抽完几根又垂头蹲了会儿。
  等尚楚离开后,背后另一棵香樟树后走出来一个人。
  白艾泽在尚楚刚刚待过的地方点了点烟头,三个。
  阿楚抽了三根烟。
  一根烟代表有点难过,两根烟代表很难过,三根烟代表他还能站起来。
  白艾泽垂眸,片刻后轻轻一笑。
  是他的阿楚。


第121章 利剑
  两点多的时候下了场太阳雨,总算是降了点温度下来,没那么热了。白艾泽趁中午休息的时候来的殡仪馆,打车赶回市局继续干活,陈风见他衬衣湿了,肩上落了雨,问他:“刚才去哪儿了?”
  “出去逛了逛,”白艾泽抽了张纸巾擦脸,“没想到突然下雨了。”
  “我说你小子不对劲啊,”陈风刚吃完饭,叼着根牙签剔牙,八卦地打听道,“自打来了新阳,我怎么觉着你就神秘兮兮的呢?下飞机没多久就和我分开行动了,也不一起住酒店,你昨晚上睡哪儿呢啊?”
  白艾泽轻描淡写地说:“去一个朋友家。”
  “朋友?什么朋友啊?”陈风翘着脚,揶揄道,“男朋友女朋友啊?是不是在新阳藏了个童养媳呢?带出来给哥见见,哥给包个红包,虽然每个月工资比鼻屎还少,但见咱弟媳妇可不能吝啬......”
  “那您先留着,”白艾泽把纸巾投进垃圾桶,转头说,“将来带给你见了,你别忘了包个大的。”
  “你小子还挺知道敲竹杠!”他这话听着没有否认的意思,陈风眨眨眼,小声说,“不会真弄了个童养媳养着吧?”
  “风哥,别逗我了。”白艾泽无奈地摸了摸鼻尖。
  陈风放声大笑,摆手道:“行行行,不逗你了,你爱睡哪儿睡哪儿,这么大个人了,我才懒得管你。我对你就一个要求,保证你回首都的时候是全须全尾的就行,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千万别受个什么伤,那老管得干死我。”
  “没问题,这个肯定能保证。”白艾泽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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