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来,”林与绵从她手里接过纸巾,“我不热,坐一会儿就好了。”
盛远安顺手倒了杯水递给林与绵,“喝点水。”
“谢谢盛叔叔。”林与绵点头道谢,就听他说:“是不是刚一考完试就赶过来了?你还真是黏你妈妈呢,护士长刚还说你有孝心,三天两头往这跑。”
林晓看着林与绵心里开心,听到考试便问道:“考得怎么样?”
林与绵:“还行吧,不过还是要等成绩出来才知道。”
盛远安笑着说:“绵绵听话,学习也用功,成绩进步的很快。”
对于盛远安这声“绵绵”,林与绵蹙了下眉头,不习惯盛远安这么亲密的称呼。
“那就好,”林晓点点头:“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马上高三就更要认真学习了。”
林与绵点点头,“知道了。”
林晓见着林与绵总是忍不住方方面面的嘱咐一番,林与绵无论听多少遍依旧是笑眯眯地应着。没一会儿林晓的主治医生过来照例检查,丛林晓转院之后,盛远安就将原来的主治医生换成了这位颇有名气的专家,林与绵并不熟悉,且专家说的也大多都是一些专业名词,林与绵听得云里雾里,只是知道在听到“没什么大问题,林女士恢复得很好”便放了心。
盛远安将主治医生送到门口,跟主治医生低声交谈。
林与绵扶着林晓坐好,献宝似的将小黑包里的平安符拿了出来,挂在林晓的床头,又说了一些班级活动参观博物馆时的见闻,说到山上到处乱窜的野猴子,两人都很新奇,又说到山上的风景,林与绵有些后悔没能带着手机拍些照片,林晓生病之后就很少有机会能够出去,他暗戳戳的想着以后再有这样的活动一定要多拍些照片。
林晓对于林与绵参加班级活动的事感到很欣慰,看到他能正常的融入班级活动,也能交到像晨宇那般懂事的朋友,想到当初打的那通电话,那点后悔已经消失了。
没有什么能比林与绵在她走了之后过得很好更为重要了。
林与绵说到自己偷溜去尘缘寺的时候林晓果然簇着眉,但看到床头挂着的黄色三角符纸却又舍不得责备。只是听到他独自留在山上时还是没忍住批评了两句。
林与绵吐着舌头告诉林晓是盛予突然出现将他接了回去,还贴心的叫来了林医生。
说到盛予时,林与绵眼里有光,细碎的崇拜酝在其中,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林晓闻言没说话,垂着眼看着林与绵,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同她一样怀着孕的年轻女子,盛予应当是很像他妈妈,一样的心软善良。
“妈妈,怎么了?”林与绵见她不说话,“累了吗?”
林晓回神摇了摇头,“哥哥是不是对你很好?”
林与绵点点头,林晓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那你也要对哥哥好一点知道吗。”
屋外的盛远安走了进来,打断了母子两人谈话,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林晓可以出院了。
林与绵闻言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张笑脸分外灿烂。
林晓脸上笑容依旧,只是眼里却并没有什么意外的情绪。
这对林与绵来说简直是最好的消息,他兴奋地恨不得下楼跑个几圈,最好跑回尘缘寺在多上几柱香。
就连看着盛远安,林与绵都觉得顺眼了几分,在车上时也难得跟他多说了几句话。
林与绵脚步雀跃,回到家时看到盛予正坐在沙发上,黑白分明的瞳孔更亮了一些,“哥哥,你回来了。”
盛予停下了按着遥控器的手,看了一眼门口分外兴奋的少年,那张脸上之前的低落已经消失不见,他眼神软了一分,却又在见到身后走进来的人时冷了下去。
林与绵心情丝毫不受影响,他走到沙发边在距离盛予十公分的位置坐下,原本以为盛予可能又会想昨天一样晚归,但此刻却见他坐在客厅,身上是好闻的柠檬香,林与绵这才看到盛予已经换了衣服,发尾也还坠着水珠。
盛予回来的很早,也没有喝酒。
盛远安进门时看到的就是林与绵兴冲冲地跑向盛予,而盛予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却没有像之前一样直接离开,回想起林与绵是盛予将他从山上接了回来,盛远安感到有些欣慰,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看来这两兄弟相处的很不错。
只是看到他回来却还是一言不发,更也没打算跟他打招呼还是让盛远安有些不快,他皱着眉走了过去,“盛予,你....眼神瞧见他脖颈处还未完全消失的水痘痕迹,硬生生地转了口风:“你...身体好些了?身上还难受吗?”
一旁的林与绵看着他哥哥手上又开始不停地按着遥控器,浅棕色的瞳孔里光影不断转换,电视机里传出各个演员支离破碎的台词,林与绵忽的好心情忽然打了折扣,他心里活蹦乱跳的兔子挠的他心疼。
他听他哥哥说:“没事。”
语气淡淡,分不清任何情绪。
盛远安又问了些学习上的问题,盛予的回答大多都是简洁的点头或是嗯声。
或许是盛予太过冷淡,盛远安没在继续,提着他的公文包去了书房。
林与绵却忽然明白他哥哥为什么总是做出一副冷淡样子。
那是他无声的抗议,也是无声的期待。
哪怕是在生气,难受,却也没舍得对这迟来的关心置之不理。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我来了,哈哈哈
我看到有读者说柔弱仙子林与绵,我要笑死了。哈哈哈
感谢观阅。
第25章 生气
屋外的阳光正盛,光线从窗帘缝隙落了进来,熟睡的林与绵只觉得眼眶发热,继而眼前有黑变红,他费力的睁开眼睛,酸涩胀痛感迟迟不消,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忽然听见房间外齿轮滚动的声音。
林与绵一惊,将依旧握在手里的香火布袋塞进了口袋,快步拉开房门恰好与对面的盛予撞个正着。
盛予看都没看他,将脖子上的无线耳机另一只塞进了耳朵里,林与绵视线落到他另一只手里推的行李箱是瞪大眼睛,“哥,你去哪儿?”
盛予像是没听到,兀自的关了门抬腿便走,身后的行李箱却没能移动分毫。
“松手。”
林与绵不动:“哥,你要去哪儿?”
盛予皱了眉头,再次拖动行李箱,林与绵也随着他的动作踉跄一步,未穿鞋的脚指头直接撞上了银色的金属表面,白皙染上了红,但手上力道未松分毫。
林与绵顾不得疼痛,他只想要留下盛予。
想到昨晚盛远安在餐桌上的话,以及盛予的表现,林与绵局促又为难。
晚餐时,三个人在餐桌上除了沉默以外,还算和谐,如果盛远安没提出要将林晓接回来一起住的话。
他下意识就去看盛予的反应,一向表情冷淡地盛予没能管理好表情,在碎裂的痕迹里让林与绵察觉到了他的怒气。
他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死死盯着盛远安,“你说什么?”
盛远安对他打断自己的冷言有些不快,“你林阿姨要出院了,楼上的房间我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以后咱们一家人....”
“一家人?谁跟谁是一家人?”盛予冷眼反问道,视线在两人之间交替,“你们是一家人,我可不是。”
说完盛予便要离开,实木椅子在地板上拖出很大声响,林与绵肩膀颤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盛予这么生气,那张好看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寒霜,落到他身上的视线不再是之前的漠然,而是带着更深的厌恶。
这让林与绵感到难受,他并不知道盛远安有如此打算,他只顾着高兴却未曾想过林晓出院之后的事。
此刻盛远安却将他的欢喜惊到了尘埃里,他下意识地就要拉住盛予,“哥...”
“滚开。”
手被毫不留情的被挥开,又猛地砸到了大理石桌面上,林与绵只觉得手背冰凉片刻之后又是火热的疼痛。
林与绵还想再去拉他,想要告诉他,他跟妈妈并没有想要搬进来,他不知道,他不想要哥哥难过。
忽然听到“啪”的一声,伴随着盛远安的吼声:“站住!”
盛予恍若未闻,关上的房门与门框砸出巨大的声响,惊得林与绵眼睫颤抖,他像是受了惊得兔子,捂着泛红的手掌不知该怎么办。
发脾气的对象已经离开了,盛远安只能压下了火气,无论盛予是何态度,他都要将林晓接回来。
一室静寂,林与绵无措的看着一桌饭菜,再没了胃口,盛远安沉默片刻收了情绪,瞧见林与绵泛红的手背,伸手便要去握,“手疼不疼?”
林与绵受惊似的猛地瑟缩,摇了摇头。
盛远安看他这副样子有些不满,继而又想到林晓性格温软,说话都很少大声,林与绵显然是没有见过这种争吵的场面,难免有些害怕。
“不疼就行,那快吃饭。”
盛远安越是对他轻言细语,林与绵便越是觉得反感,“我跟妈妈回家住就可以,不必麻烦盛叔叔了。”
盛远安语气冷了些,显然一而再的反驳让他不满,“回家?这里就是你的家。”
林与绵刚想反驳,这里不是他的家,就听盛远安说道:“难道让你妈妈回去筒子楼住?你妈妈的身体能受得了那么远的来回奔波?”
盛远安看着林与绵那双眼睛就知道他就是这么想的,他搬出那副慈父的样子循循善诱:“与绵,你妈妈身体不好,需要一个好的环境休养,得离医院近,还得有人照顾,你马上升高三,正是关键的时候,要懂事些,不要让你妈妈多烦心。”
林与绵不说话了,盛远安说的不无道理,他没办法让林晓跟他住在筒子楼,但他也没办法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跟林晓一起住到这里来。
他跟林晓这样又算什么呢?
登门入室德行小三和小三的儿子。
盛予怎么办呢?
他哥哥是希望他搬走的吧,可是林与绵却犹豫了。
他自私的要在盛予跟林晓之间做个抉择,这个选择毫无疑问。
他默认了盛远安的安排。
只是当天夜里,他却迟迟不能入眠,脑海里反复都是盛予那双眼睛,不再是冷清的漠然,更是淬了毒的厌恶,盛予恨他,盛予讨厌他,之前的一切一切都没了,盛予不会再对他好,不会再跟他说话。
他从抽屉里拿出了那枚黄色的平安符,握在手心,掌心附在手背,一面温热一面冰凉,他反复磨蹭那一小块皮肤,疼的他眼泪都要流了下来。
此刻看着盛予穿着整齐了拖着行李箱,盛予要走了,比起盛予不再跟他说话,盛予的离开更让林与绵心慌,“哥,你要去哪儿?”
相同的话,他说了三遍,声音一次比一次低,一次却比一次急,或许是脚指头的痛感终于顺着神经传递到了大脑,林与绵尾音发颤。
盛予想要将行李箱从他手里挣脱,瞥见那银白间的一片红色,恰好口袋里的手机响起,盛予松了手接通了电话。
“嗯...中午的飞机...”
林与绵听到飞机立刻攒紧了银色手杆,绷紧的手背隐约可见青紫。
他哥哥要坐飞机。
盛予是真的要离开,而且是很远的地方。
在林与绵的印象中,只有去很远的地方才要坐飞机,他又听他说,“没事,不用来接.....不回了...”
林与绵仿佛在做听力阅读理解,他从盛予短暂的通话中迅速的捕捉到关键词。
听到“不回了”这三个字,瞬间绷紧,他恨不得立刻将盛予的行李箱藏起来,不让他哥哥走。
他走了就不回来了。
想到这里,林与绵眼眶开始泛着湿意,他看着盛予依旧听着电话,语气是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悄悄地将行李箱拖到了自己房间门口。
“嗯,到了再说...好.晚安。”盛予挂了电话,冷眼看着这个正在偷他行李箱的小偷,语气森然:“你干什么?”
水珠受了惊吓,顺着眼睫滑落,猛地砸到红肿的手背上,将那片红色染的更深。
“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好,该走的是我,你不要走。”
盛予看着他泛红的眼睛,红肿的眼皮下黑色瞳孔被眼泪侵亮,他移开了视线,伸手夺过行李箱。
薄薄的冰块在眼前碎掉了。
“怎么回事?”盛远安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林与绵慌乱的擦干眼泪,又将自己红肿的右手藏到了睡衣口袋里,
指尖触到柔软的布袋,他握紧了其中硬物,隔着布料棱角却依旧扎得他手心发疼。
瞧见林与绵红肿的眼眶,又瞧见盛予身侧的行李箱,盛远安大抵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这个小儿子似乎真的非常喜欢哥哥,但也有些太过软弱了,胆小爱哭,这让盛远安不喜。
“几点的飞机?”
林与绵这才抬眼看向盛远安,他知道?
“哥哥要去哪儿?”林与绵问道.
盛远安:“去A国,他妈哪儿。”
A国,那么远。
几乎跨越了半个地球。
林与绵看着盛予低声问道:“还回来吗?”
语气轻的像是羽毛,担心吹远了就不在回来了。
盛予没回答,也没看盛远安一眼,拉着行李箱便越过他往外走去,林与绵慌张的追出去踩到门口粗糙的地板才发现自己没穿鞋。
犹豫不过一刻,他抬脚便往外追,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出去,并没有什么话要说,也并没有什么东西要给,只是他下意识地想要追随着盛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