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说的是实话,像钟才良这样实力平平又没背景的小演员,要想混出头何其不易,在片场被人呼来喝去是常态,被顶掉戏份也是理所应当。他应该早已习惯了,根本不会因为一点小龃龉而报复天王。
那可是天王,他有几颗脑袋以卵击石?
钟才良用力推开程澈,眼眸蒙上一层阴影,“如果从未站在巅峰,当然能对周身的泥泞安之若素;如果登上巅峰的代价超乎想象,又有谁还甘愿再落入尘埃?”
“那你的代价是什么?”
钟才良闭口不答,双手在身侧捏紧,再捏紧,直到手指青白,毫无知觉。
程澈却忽然明白过来:“郑英俊。这家伙从小就干不出好事。”
程澈自觉这话已带有无尽的褒义,近日郑英俊绯闻不断,被他逼到吞药的小明星何止一二,钟才良只是比较幸运,百折不死后,终于在事业上成功迈出一步。他以为自己已经完全脱离了过去,却不想,变成阿瓜的封年再次让他跌入尘埃。
这些无意的举动不算什么,但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接受困难,这才起了报复的心。
程澈尽量露出温和的笑容,向他伸出手,“先把录音笔给我,郑英俊那边,我替你想办法。”
钟才良嘲讽地瞪他,片刻,竟是抓起床头的台灯,猛地朝他脑门砸去。
鲜血顿时糊了眼眶,程澈双腿发软,倒地不起。
迷迷糊糊地,他感到四肢都被捆了起来,钟才良将他塞进行李箱,推出房间。
新一轮的暴雨将至,所有人都呆在自己房间,不敢随意走动,街上行人更是少得可怜,去小卖部买烟归来的民宿老板耸肩勾腰,匆匆跑过,不经意地瞥钟才良一眼,目光中带着探询,却什么也没问,只管回民宿,静等台风过去。
程澈彻底失去意识。
再醒来时,不知身在何处。
天已完全黑下来,狂风暴雨如野兽般侵略世界,他半个身子泡在水里,咸涩的海水源源不断地冲击他,压迫胸膛,令他一时喘不上气。而双手双脚都被电线捆着,皮肤灼烧,泡在水里,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
幸好双手未被反剪,他尚有一线生机。
狭小的石头洞里,海水层层推进,越涨越高,深海的石头贝类随波逐流,一层一层盖在身上。他脑子转得飞快,抓起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费力将尖利的那头对准电线,狠狠割下。
一击不中,就两下,如此反复,直到双手磨破皮,血涌出来,那电线才悄然断开。
此时水已漫过双肩,向着头顶寸寸高涨。
时间紧迫,已来不及解开脚上的电线,他咬牙曲腿,仅靠双手的力量从洞里爬出,攀上石头顶部。
解开双腿后,他站起来,茫茫四海令他一阵心惊肉跳。
钟才良似乎失去理智,竟将他藏在先前拍戏的石头路里。这里是海边,随着狂风暴雨来临,潮水涨起,淹没四周。
海岸线向内推进数公里,程澈的身侧已是汪洋一片,若不是远处酒店明亮的灯火让他勉强视物,他怕是一出石头洞就要溺毙在海里。
身后狂风像巨人的手,推得他几乎无法站立。
万幸台风还未到,他还有时间逃离。
他极目四望,原先的石头路几乎完全沉没,只有几块零星大石露出潮湿的顶部,远方灯火粼粼映在水面,更显得水下的世界诡秘莫测。
此时风高浪急,虽然海岸线不远,但他也不敢贸然下水。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见不远处一个小点,似一艇小舟,正扑楞楞向他漂来。
那应该是附近好心居民用以营救落水徒步者的简陋小船,连顶篷都没有,孤零零地浮在海面,被巨大的风浪一次次猛烈地掀起,又一次次遭遇灭顶之灾。
无论如何,那是程澈此刻唯一的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猛扎下水,用尽全身力气向小船游去。
快到近前才发现船上有人,居然是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