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滨玩街拍的人多,大学城穿古装的也不少,梅七和梅墨混迹其中,除了脸比较招人眼球,最大的违和感反倒来自没怎么说话的安平。安平倒也不是自卑,他在算工资,这份保姆工作算是天降横财,他当然会好好干,而且最近陆陆续续开始结课,他也该把美食街的打工给辞了。这样每个月除去生活费——不对,虽然没签劳动协议,但显然是包吃包住,他这个月可以给妈妈打回去一千两百块钱呢。前些日子他就知道刘慧娟身体状况不太好,这些钱可以先让她休息一个月。安平算着算着还笑了起来,看看梅家祖孙,觉得真是自己命里福报。
梅七也在盘算如何让安平天降横财,专注修炼,主角强大了他划水才安心,社畜穿成土财主可不就该好好享受人生嘛。
不过在美食街一路走过去,梅七发现安平这人不愧是主角,挺神奇的。他跟每个小店的店主都熟,这个谢谢他上次帮忙搬箱子,那个问他啥时候再来打下手,还有个老板娘乐呵呵地送了他们仨一人一杯绿油油的饮料。比起梅七和梅墨,这里的人们更关心安平。安平一一问候,从兜里摸出几颗奶糖给一个坐在门口玩水枪的小孩儿。换成梅七,他自认没法做到在大学城美食街这样的地方笑呵呵地为同学们服务。
梅七道:“安平小友人缘很好啊,我也不用担心了。”
“是啊。”梅墨随口道,“平平手艺也不错,您有口福了。而且这么几百年过去,我们人族在衣食住行方面进步都很大。”
“我看到啦,不用法术都能有别的季节的水果。”梅七附和了一句,又好奇道,“你跟安平小友认识多久了?”
梅墨一歪头,想了想:“一周?有吗?”挥挥手,“不过他在我们学校还挺出名的。呃,我有说过我们学校的事吗?现在的学校跟以前也很不一样,人人上得起学,实在是非常厉害的一件事,对吧!毕竟之后您得跟我们一起过一个月。啊,好,”见梅七点头,她继续道,“反正我们院都挺喜欢安平的,他白天上课,晚上上班,我们半夜画图,他在烧烤店打工的时候我们经常去吃宵夜,手艺可绝了。可惜后来刘老板回老家,我们正准备众筹买店呢,这小子居然就找好了下家。”
梅七才活过来不到一天,听到烧烤,胰脏隐隐作痛。他又问:“那你们没有跟安平小友商量吗?他看起来是会乐意的。”
梅墨说:“没来得及嘛,这不就开始修仙了……”
这时候刚刚几步跑出去的安平又跑了回来,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问她:“学姐,可以借我五千块钱吗?我十二月份还。”
梅墨正要小手一挥说还什么还,梅七便笑道:“用我的吧。正好,算小友之后一个月照顾我的报酬。”
“那不一样的,多谢前辈,我会还的!”安平笑笑,朝他鞠了一躬,转身又跑了,不一会儿拿回来两张欠条,一张皱巴巴的撕了,另一张递给梅七,梅七点点头,收进储物手镯。
梅墨带他们继续往前走,街尾新开了家粤菜,装潢干净整洁还算不错,她的计划是在这儿给七长老接风,然后就去宿舍收拾东西,带梅七去公寓住下。新时代新法规,大乘期来了也得老老实实走路不能超速,时间安排就很重要。
新餐厅在找服务员,安平有些蠢蠢欲动。梅墨哭笑不得:“安平!你清醒一点,我可是要培养你接班的。说到这个,下学期你去报经管院的辅修,以后还能给我算账,给你涨工资。”
“辅修要一万多块。”安平笑呵呵的,“不了吧,而且平时还要画图和训练。”
梅墨想想也是:“算公司培训,给你报销。时间是挤出来的嘛。你这个修炼速度值得投资,再接再厉。”
安平给两人拉开座椅:“那你做什么?”
“师父我自然是安心修炼,搏无上武道啊。”梅墨哈哈笑道,又问了两人忌口,麻利地手机扫码下单结账。安平有些迷惑,那你来上学干什么,想想还是没问。
酒菜很快就上来了。几人又在席间交流了一阵,一开始梅墨和安平还有些拘束,很快三个本质年轻人就其乐融融地聊了起来,梅墨拍着安平的肩要他好好跟着学习,她渡劫回来检查进度。安平说过一个多月就是元旦了,他得回老家一趟,带妈妈进城做个体检。梅墨说,假期里人多,姐替你安排,你不要拒绝,用省出的时间好好修炼,顺便帮我做一下工程算量。安平笑笑,道,行。梅墨又说:到时候我带阿七来找你玩儿,顺便体验一下高铁。安平立刻道:我家不行!梅墨晃了晃杯子里的酒,朝梅七使了个眼色,后者微微摇头,她对欺负徒弟这事儿也没负罪感,嘻嘻笑道:那再说,指不定姐就渡完劫了。
安平笑笑,不提了,梅七见他笑得有些勉强,开始给他俩布菜。他活着的时候——也不能这么说。总之梅原有几个侄子侄女儿,他工作那会儿他们上小学呢,家里人聚会吃饭,他们要是乱讲话,梅原就给他们夹他们最讨厌的菜,人家爸妈盯着,还得憋屈地吃掉。他也不是什么坏人,帮人管管嘴臭的熊孩子,多吃点蔬菜总是好的嘛。
梅七这个身份有个好处,虽然原作给了人设,可此前没人认识梅七啊,他不用担心OOC引发夺舍猜疑。
安平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金丹以上的修为不是辟谷了吗?”
梅七夹起一个点心:“吃也是一种修行,不然吃食就该把营养放在前面,而不是讲究色香味俱全。”
哦。安平将信将疑。对面梅墨手机响了,她一看屏幕,朝对面两人晃晃:“过会儿我堂哥要来,他也在这儿读书,之后有什么事可以问他。”
安平老老实实应了一声,毕竟他是小地方来的,大学生活没怎么享受就一个劲儿地打工赚钱,一开始地铁都不会坐。之前觉得自己过得挺好,自给自足问心无愧,面对梅墨这个没良心的也不需要花心思,现在身边多了个老前辈,他反倒有些脸红。
梅七又觉得安平这样子有些可怜了,分明是个面貌端正眼神清澈的青年,在原作中一直微笑面对危险,在自己面前却耷拉着尾巴。但万事开头难,他暂且不管,心理问题日后慢慢疏导也不迟。他好奇道:“画画堂哥是什——做什么的呀?”
好险,他差点直接问人专业了。
梅墨说:“我是一个剑修,我哥是一个剑修。”
安平想了想,说:“我觉得后半句也许可以加个‘也’字。你哥也是一个剑修。”
“非也。”梅墨得意洋洋,不知是因为耍到了安平,还是自己终于说了“非也”这么具有高人气质的台词,“此剑修非彼剑修。”
“流派不同?”
“可以这么说。”
安平又问:“那请问,师伯名讳为何?”
“梅谦。”梅墨卖堂哥毫不犹豫,眉眼弯弯,“字闻题。这些修仙的,现在也就时兴给自己整个字了。但要我说,还不如没有,你看我爹,梅庸梅半法,听着像长安人。”
安平是个老实人。但老实人,往往有作死的灵魂。他脱口而出:“那学姐你也有字?”也许跟“画画”有关,安平一直有点好奇。
“自然。老祖给她起字叫闻画,寓意卿本佳人、贤良淑德。可惜那时老祖病重,忘了我们家姓梅。”
梅墨脸色一黑。但是晚了。一个清朗而疲倦的男声由远及近,一名短发如墨、唇红齿白,眉眼间与梅墨有六七分相似的青年踩着一双小牛皮鞋哒哒哒进了门,毫不客气地在她身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舒了口气,往后猛地一瘫。
梅墨啧了一声:“有必要吗?您一身轻功冠绝南江,走路这么大声,我要是你,就拿裤腰带吊死在大门口。”又批评安平:“你叫我学姐却叫他师伯,大逆不道!”安平笑着摇摇头,给她续了杯茶。
“裤腰带Gu○ci的,我没钱,舍不得,换一个吧。”梅谦一摊手,推了推半框眼镜,半晌,缓过来,起身朝安平伸手:“安平学弟,你好。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舍妹劳烦你照顾了。庄主跟我说了,之后一段时间梅闻画不在,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谢谢学长。”安平伸过手去。梅谦握手的力道恰到好处,皮肤温热,很是让人舒服。
梅墨则是呵呵两声:“等我回来就把你按在计院地上摩擦。”
梅谦亮相的时候,安平就意识到,此剑修非彼剑修。无他,梅谦是他校计算机学院大佬,著名007狂魔——传闻此人曾为竞赛24小时不间断一连七天写程序搞算法,一人更比六团强,在全国电子信息技术竞赛上单兵作战拔得头筹,又因专心事业无心恋爱,人送外号代码真君,中二却颇得本人赏识。现在安平知道了,梅谦的金丹修为足以支撑他搞007,而真君是比金丹修士高一阶的元婴大佬的称号。
所以显然,梅谦是个键修。
梅谦没继续跟梅墨扯皮,直奔主题:“听说你们在西湖里捞到了七长老?”
梅七方才去找服务员多要一份餐具,竟无人觉察到他什么时候离席的。此时他坐下来,笑道:“也就是我。”
梅谦一抱拳,躬身道:“七长老。在下梅谦,梅家庄本家第我忘了多少代弟子。”
梅七笑眯眯道:“我也是梅家庄本家第我忘了多少代弟子,所以你们不用拘束,叫我梅七就好。我可连字都没有。”
然而梅墨十分恶霸,自己立刻管人叫起了梅七、小七、阿七,却勒令徒儿安平要叫前辈、师祖,说是有事弟子服其劳,她说不习惯敬语,让安平多讲讲。
梅谦揉着她的脑袋:“七……七前辈,不好意思,画画就这个性格,没大没小的。”
“这挺好的,新时代了,大家都随意一些吧。”梅七心里过了一遍梅谦的人设,此时对这个跟着自己带头冲锋死无全尸的年轻人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手腕一翻也递了一瓶丹药过去。他这时候也发现梅七这个角色有点牛逼啊,手镯里头东西看着不多,丹药也就那么几瓶,但装着天材地宝的玉石盒子水晶盒子占了大半,不知道里头有些什么。
梅谦笑了:“那么恭敬不如从命,老实说,您看起来也就跟我们差不多大,叫长老让人压力挺大的,本来我这几天赶一个作业,头都要秃了。”
梅七赞同:“是啊,修仙之人,外貌同年龄本就没什么关系。我对那些繁文缛节向来头痛,还是现代社会好。”
梅墨质疑梅谦:“我看你头发也没少啊。对了,老头叫你这几天回去加固一下阵法,你看到消息了吗?长老堂在群里说你往结界里加了多余的东西,今天出大问题了。”
梅七在“指导”下也注册了聊天账号,刷刷刷被拉进好几个群,有什么同城修仙,组团渡劫,符箓等级考试倒数30天,最后一个他也不会,反倒暗搓搓下了群文件准备学学。梅墨说的群是“梅花山庄”,安平顶着长老监护人的备注也在里面,群主梅庸在大骂西南角的修士为什么补个结界把外面的幻阵也捅坏了,差点被游客发现,要三长老去看看情况。还挺与时俱进。
梅谦一脸无语:“上回我妈催我相亲,群里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屏蔽了。阿七,你也注意一点,谁都逃不掉,你看起来年纪不大相貌又好,我们家的人不开口别家也要动手的。”
梅墨点点头:“这倒是,唉,我跟你们说,别看三长老百来岁的人了,上个月二伯还给他介绍三清山的道姑呢。”
梅七听得津津有味,安平大惊失色:“你对道姑做了什么!”
梅墨当即就黑脸了。安平不觉得自己说这话有问题,梅墨这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十年磨一剑,没事记这种八卦绝对有鬼。
梅墨黑着脸说:“……我以为她是来踢馆的,跟她切磋了一下剑术。”
梅七哈哈大笑,梅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摆摆手:“这有什么,切磋一下又不犯法,画画对修行如此用心,前途无量。”安平小声说:“您就惯着吧,以后要出大问题。”
梅墨吐槽:“是吧。世上还有比我们梅家庄更遵纪守法的修仙世家吗?地名大换水,临安梅氏立马改杭城梅氏,搞得像食品批发就算了,梅花坞要开发旅游景点我们还乖乖搬家,扫黑除恶那会儿我们把孤山梅庄的外门门生都召回闭关了,还是因为旅游旺季人手不够被文旅的召回去的。”
梅谦说:“西湖上房价不比梅花坞那边贵多了,搬到就是赚到。”
安平和梅七都惊呆了。一个修仙世家,少说几百口人,梅家这地头蛇的阵仗内门外门加起来得成千上万,容纳起来总需要一个大岛。西湖上,不是西湖边!哪怕西湖区的房价也不是白菜。
梅七温和笑道:“原来如此。我说出关后怎么找不到家了,还以为梅氏……不说那个,梅家庄现址是在何处?”
梅墨随口道:“三潭映月了解一下。那三块石头是阵眼,老爹没看新闻,昨天有一艘游艇撞了一个,估计结界问题出在这儿,不过梅谦加的符文肯定也有问题。”
懂了。芥子纳须弥之法。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点必备设定,梅七还是能理解的。
安平问:“那为什么不告诉梅庄主?”
梅墨伸了个懒腰:“左右最近风平浪静,给他找点事做做,不要一天到晚那么死板,管这管那的。”
安平说:“你就是想多在外头玩几天。”
梅墨说:“怎么说话呢,我这不是为了下个月的考试周吗。对了,有高数复习资料吗?我们课代表不行啊,还没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