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现代耽美]——BY:不是知更

作者:不是知更  录入:05-07

  裴序安抚地按着她的肩,说了一句两人心知肚明的谎话,“不会的。”
  他有意要骗人,裴荔瞪大眼睛,想揭穿却欲言又止。走到A大校门口,裴序低头看看妹妹,觉得她快要哭了,很轻地叹了口气,轻轻抱了抱她,“没事。”
  “也没欠那么多,都是利滚利。”他说,“就算还不上,我还能去找耿叔。他是警察,那些人会给面子的。”
  大概这次的话是真的骗过了裴荔,她破涕为笑,用手背抹抹眼泪,“找耿叔能行吗?”
  裴序嘴角上扬,揉揉她的脑袋,没再多谈,“回宿舍吧,早点睡。记得把家教辞了。”
  他说完,朝后退了一步,作势要告别。裴荔见他整个人浸在初春夜晚璀璨的霓虹中,暗红与昏黄灯光交织在十分好看的脸上,形成一幅笔触干净的布面油画。她眨眨眼睛,压住眼泪,挤出一个微笑挥手道,“嗯,哥你也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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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小子,下手硬,心倒是软。”
  话音未落,又是一拳砸过来,跪在地上的裴序额角悄然流下一行血,弄得他左眼前的人影全泡在模糊的猩红色里,格外狰狞。
  右侧视线中的景物色调要冷一些,会所休息室的窗外黑沉,海天几乎连成一片,射灯的光刺眼地投过来,落在暗棕色的皮质沙发与离他几寸之遥的黑得发亮的皮鞋尖上。
  坐在宽大单人沙发里的张经理抽着烟,挥手让人退开,皮鞋不轻不重地碾了碾裴序被打得破皮流血的手背,“裴序,你妈这周欠的是十五万,下周就说不好是二十万还是三十万了。你在这儿逞英雄,不为难你妹妹,行——说说吧,打算怎么还?”
  裴序受伤的手慢慢握成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麻烦张哥通融通融。”
  “怎么通融?你妈自己跑来找我借钱,还不上也是她自己要介绍你妹妹卖卵。现在要么交钱,要么交人。否则就凭你一个月那几千块的工资,不得通融个三年五载才够本钱。”
  见他不答话,张经理一抬下巴,随即有人粗暴地抓住裴序的肩和后脑头发,逼他挺起上半身,“裴序,你也在这儿干了大半年了,应该知道这些规矩。”
  血流到下颌,有两滴静静滴到深色地板上。裴序略有些费力地咽下一口血沫,平复着呼吸,“不知道张哥……怎么才能通融?”
  “你倒反过来问我了?”张经理喷了一口烟,“裴序,十五万,我已经宽限你妈两个星期了,现在可连一分钱都没看见!你当我这儿做慈善?”
  他说着,朝旁边的两人挥挥手,裴序登时又遭了一阵拳打脚踢。见人被打得缩成一团,不再反抗。抽着烟的男人才叫住手,道,“我他妈再给你两个星期,十五万,一个子儿都不能少,听清楚了吗?!”
  凌晨两三点正是一楼酒吧的高潮时段,形形色色的人频繁进出,各种烟味和香水味道混杂,合成一股呛人气味。陈进和当班的同事打了招呼,离开会所的迎宾区,毛毛躁躁地在楼下酒吧电梯口附近打转,“好好的张哥找裴序干嘛,这小子又得罪人了?”
  “看那架势应该是。”刚去完洗手间的酒保神神秘秘道,“听说是跟张哥身边的人动手了。”
  “我操,他活得不耐烦了?!”陈进塞给他半包烟打听细节,“谁说的?”
  “监控室的小赵呗。”酒保撇撇嘴,“你哥们儿这回惨了。”
  “他妈的裴序是不是脑子有病。”陈进气得连连翻白眼。他正想再问几句,却听电梯叮咚一声,脸上挂彩的裴序捂着额头,半垂着头走出来。
  他下颌沾了水渍,血没洗干净,还有血水淌在侧脸,汇聚到唇边。陈进骂人的话不得不先咽回去,“操,你什么情况?”
  “没事。”裴序绕到吧台靠近后厨的橱柜附近,抽了几张餐巾纸擦掉那些血,脱掉被踢打得脏兮兮的外套一看,刚被人报复性踩了好几脚的小臂果然已经泛起一片青紫。
  他不吭声,陈进就知道这事儿又是个闷亏。他教训两句,转头去吧台要冰块,“敷点儿,能止疼。”
  裴序朝他笑笑,伸手道,“烟分我一支。”
  “你这个月蹭老子多少支了?!”陈进暴躁骂道,分给他一根,捎带递了火。
  两人溜到门口,在夜风中吞云吐雾。裴序被嬉笑进出的客人推搡两把,识趣让了位置。烟草激得嘴角的小伤口生疼,并很快唤醒了全身各个伤处的痛感,他咬咬牙,夹着烟,吐出一口灰蓝色烟雾,望见郊区那根落满黑灰,彻夜不息喷出滚滚浓烟的烟囱隐匿在黑夜中的模糊轮廓。
  裴序看了半支烟时间的烟囱,转身去拿冰块镇痛。
  他回到吧台附近,正碰上一群人说说笑笑地往外走。裴序看也没看,背贴着坚硬的装饰墙柱,低头抓起几块冰压在手臂的伤处。
  那些冰块被人捏在手心,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又很快融化,断续落下水滴,溅到黑白棋盘式的地砖上。沈渝修隔着两道迷幻的烟灰紫光带,望见几步之外的裴序半张脸藏在角落的阴影中,动动唇角,啪地一下吐出那半截还未燃尽的烟。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震动,半小时前他约好的人就到了酒店,正撒娇卖乖地催他。沈渝修不耐烦地伸进口袋,挂了电话,脚步一转,朝那个吧台走去。
  他在离裴序还有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半靠着吧台椅,招手要了两杯威士忌。裴序抬眼看着他,轻松认出这是一两个小时前打过照面的人,对视几秒,别开脸,又抓了一把碎冰。
  “喝一杯?”沈渝修对长相漂亮的人总是多几分耐心,两指一并,将一杯酒推了过去。
  裴序撩起眼皮看看他,回了个软钉子,“上班时间,喝不了。”
  他转过的正脸上有几处很明显的伤口,沈渝修想了想走廊上的那一幕,略表关心地指指他的脸,顺着他的话问,“你在这儿上班?”
  “保安。”裴序单手将剩余的冰搁回吧台里,又抽了张纸巾,不甚在意地擦掉新渗出的血,预备起身走人。
  沈渝修却抬手拦住他,笑眯眯念出从张经理那儿问来的名字,“裴序?”
  裴序停住动作,舌尖抵着下唇,尝到自己嘴里的丁点儿血腥味,不冷不热道,“嗯。”
  “沈渝修,不渝的渝,修行的修。”沈渝修自报姓名,伸出的手也没有收回来,顺势搭着他的胳膊直起身。
  他的指腹细细密密地贴在裴序的皮肤上,传递出一种干燥、温热的触感,不招人厌烦。距离缩近,沈渝修长长的睫毛和那颗眼下的泪痣随着倾身动作送到裴序眼前,近在咫尺,仿佛唾手可得。
  他靠过来前又抿过酒,嘴唇和唇珠都变得鲜红。裴序下巴微扬,盯着人,一反常态地没有挥手避开,好像是怕麻烦,又好像仅仅是不想反抗面前这位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但沈渝修直觉裴序胆子很大,没什么不敢反抗的东西,因此大约是怕麻烦。
  身旁人不搭话,沈渝修便不多纠缠,利落喝干自己的酒,从名片夹里取出一张,压在厚重的玻璃酒杯下,接着朝他眨眨眼,长腿一伸,跟着返身来找人的蒋尧离开了。
  他们走开不久,抽完烟的陈进晃了过来,靠在吧台角落里问,“那人你认识?”
  “不认识。”裴序说,瞟了一眼那杯推到他面前却还没动过的酒,“喝酒吗?”
  “啊?”
  “现成的。”裴序指指那杯还没动过的酒道。
  “那敢情好。”陈进美滋滋吞了一口,“这酒不错啊——这谁的钱包?”他拿起那只落在吧台椅上的黑色钱包问。
  过来收酒杯的酒保一看便知道钱包价值不菲,推测道,“是刚刚那个买了两杯威士忌的客人掉的吧。”
  “那交给领班。”陈进大大咧咧道。
  “人走了?”裴序突然开口说。
  “都几分钟了?一准早坐车走了。”陈进没留心他手上转着一张薄薄名片的动作,摇摇头道。
  裴序头也没抬,将手里那张名片轻飘飘丢到吧台上,另一只手捻着掌心的碎冰,似笑非笑道,“打个电话问问。”
  “说不定还在门口等着呢。”


第3章 诈骗短信
  “嘿,那人真没走。”
  拨过电话确认后,陈进把钱包送了出去,回来时不住咋舌,“你还挺神。”
  裴序眼尾微微上挑,没接话,瞟了眼手机的时间,淡淡道,“快下班了。”
  “嗯,搞点夜宵?”陈进问,“今晚还没吃,饿死了。”
  裴序刚要答话,一阵熟悉的香水味儿袭来,同时,一只染着精致的红色甲油的手伸到他侧脸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女声几乎贴到他耳边,亲昵道,“问你呢?吃不吃夜宵啊?”
  “哟,秋姐,真是——”陈进在旁边做了个牙酸的表情,“这大庭广众的。”
  裴序划破的嘴角一提,仍保持着那个放松的倚靠姿势,抬手握住那只纤细的手腕,拉下来道,“我不饿。”
  “不饿?”许绵秋慵懒地撩了一把自己及胸的卷发,胸前大片的肌肤和锁骨一齐露出来。她白了呲牙咧嘴的陈进一眼,示意对方让出点位置,方便她靠在裴序附近。行动间,艳丽的红色裙摆拂过裴序小腿,许绵秋用手肘撑着吧台,稍稍歪头,佯怒道,“我请也不给面子呀?”
  酒保和陈进心照不宣地摇头笑笑,裴序松开手,“真不饿。”
  他边说边不自觉翻了一下手臂,许绵秋才注意到人身上有几处伤,立马柳眉倒竖,劈手抓住没伤的腕部,骂道,“怎么弄的?”
  许绵秋脸小,五官精致,再生气的表情也缺少气势,但话里的泼辣劲儿是整家店数一数二的,陈进见状,率先举手投降道,“问他自个儿,没人招他。”
  “磕的。”裴序递了个眼神给她,漫不经心道,“不严重。”
  许绵秋顿了一下,转而瞪着他,“下班了滚后面来。”
  裴序知道她说的是一楼储物室,堆了半间屋子的物料,留了一小块能躲着休息休息。他这次没再拒绝,点了下头,许绵秋就又踩着高跟鞋哒哒走回那条包间错落分布的走廊,掏出手机忙忙碌碌地接打电话,催熟客来开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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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心理作用,这一夜时间仿佛过得很快。沈渝修离开会所后,注意到半小时前有一条来自父亲秘书的短信。
  秘书告知他沈耀辉已经登上了返程航班,并表示明早八点要在家同他共进早餐。
  沈渝修读了一遍措辞简洁的短信,觉得有些疲累,并对代餐瞬间失去兴趣。他没什么表情地抬起头,告诉司机不必再去酒店,继而长按关机。
  他乘蒋尧的车返回父母位于郊区的别墅。黑色的流线型车身快速穿梭在一层一层的细密树荫阴影中,远离市区的山道在深夜僻静得令人昏昏欲睡。沈渝修望向车窗外,山下的市区像跪伏在山脚一般,中间散落着些许零碎光亮。
  他手里捏着那只被人送回来的钱包,指尖顺着底部精巧的皮革走线滑动,耳边是蒋尧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大意是在单方面同他交流几位朋友的近期动态。
  “我说谢骏真是越来越像拉皮条的。”蒋尧看着手机,感慨道,“老方今晚带的那个,我前几天才见她跟在谢骏旁边。”
  “无事献殷勤。”沈渝修支着胳膊,半闭着眼睛答道,“谢骏有这么好心?”
  “哪儿能。还不是因为老方能帮他那块地的忙。”蒋尧调侃,“等他哪天融不上资来找哥儿几个的时侯,指不定还能给你拉两个。”
  沈渝修做了个被他恶心得皱眉的表情。蒋尧哈哈大笑,骂他才在酒吧钓人玩现在又来装正人君子。
  他这么一说,沈渝修有点憋屈地回想起临了自己在门口等了人几分钟的事儿,本打算顺茬混个熟,没想到最后居然是那个傻不拉几的保安跑出来给自己送钱包。连碰两个钉子的感觉实在不好,他有些挂不住面子,“闭嘴。”
  蒋尧闷笑几声,别过头看了看车窗外,提醒道,“前面就是你家了。”
  沈渝修闻言坐直身体,远远望见别墅门口那座熟悉的喷泉。时间太晚,他懒得折腾,与蒋尧道了别,就在铁栅门外下车,自己慢吞吞地朝别墅里走。
  路过喷泉时,他感觉有水汽扑到脸上,池底那点藏在缝隙中的青苔气味像是混在其中,冷而潮湿,带来一股令人生厌的腥腻。家里的几个佣人都去休息了,厅内没有灯,沈渝修踏上柔软的织花地毯,走回房间,手里仍旧在转着那只钱包。
  如果不是身份证记录的生日这天一定要和父母见面,他并不是很想出现在这栋别墅里。
  沈渝修和父母的关系状态对比一圈朋友,也算中游荡荡。不好不坏,该有的礼数都很周全。稍微特殊点儿的大概就是他高中开始便基本不在家居住,一直独自住在市中心的一套高层公寓。早些年这还被一些长辈诟病太过叛逆,如今反而成了夸奖他成熟独立的事迹。
  房间收拾得整齐,沈渝修冲了个澡,拿起全新的浴巾随便擦了擦,习惯性想去找放在床边的玻璃杯喝水,却什么都没摸着。他意识到是在父母家,便直接躺上床作罢了。
  优质高支长绒棉的床品是新换的,洁净,没有气味,非常标准的客居配置。手机屏幕显示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左右,沈渝修对这一天中无须经营的时间分秒必争,思索片刻,那股挂不住面子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他心下不甘,皱眉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手机一震,弹出一条写着裴序号码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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