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年的侵权官司很多媒体都报道了,就算片方不用您儿子做宣传点,电影上映后观众依然会溯源,并且代入原型。”
“您能为您儿子争取权宜,却没办法控制观众的想法。有很多影视剧的原型对剧中再创作的人物都不满意,他们站出来发声,可大部分观众根本看不到。”
大众最容易接受影视剧传递的人物形象,因为影视剧是现阶段影响力最大的文化载体,大到可以覆盖原型的真实性。
就像和珅明明美姿仪,可在许多人心里却是个可爱又奸诈的胖子。
贺思嘉不顾王女士下压的嘴角,继续说:“其实男主也不一定轮到我演,我只是想要为这个角色多做一点准备,哪怕结果并不如意。就像您儿子为了登上珠峰顶,明知道截肢后不间断训练会导致伤口难以愈合,甚至引发癌变,却依然愿意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当然,我不论如何也比不上您儿子,可我们想努力的心情是一样的。”
王女士仍旧不说话,只沉默地看着他。
贺思嘉从兜里取出手机,点开一封邮件,“这里是我参考现有资料写的人物小传,一共十七页,希望您能看看。”
良久,王女士终于接过手机。
整个下午一晃而逝,从王女士家出来,贺思嘉重重吐了口气,“可算搞定了。”
吴臻笑笑,“咱们思嘉还挺能说的?”
“那是你俩早就说好了,她本来就答应过,只是想刁难一下我……”贺思嘉心里还是很有数的,“否则就靠我那三言两语,根本说服不了她。”
“你不用说服她,只需要说服观众。”
但在说服观众之前,贺思嘉还需要说服导演和投资方。
面试当天,贺思嘉很早就到了约定地点,然而比他早的大有人在,贺思嘉一进等候室就见到不少熟面孔。
听陆馨说,公开试镜一共三天,今天是最后一天,来的基本是各大公司重点推荐的人气明星。
有人跟他打招呼,贺思嘉只是矜持地点点头,他无意刺探别人的情况,也不想给人打探的机会。
等候室内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每个人各自分到一块号码牌,工作人员会依次叫号试镜。
贺思嘉的号码牌是16号,以房间里的人数来判断,应该排在中后段。
他心平气和地等着,足足两个多小时过去,终于轮到了他。
贺思嘉深吸口气,在竞争者们或真心或假意地祝福下,跟随工作人员进入隔壁房间。
他不是第一次试镜,却第一次见到试镜考官人这么多。每个人面前都立着名牌,除了总导演、演员统筹、总制片、监制和投资方代表外,还有剧组各职务部的负责人。
贺思嘉也不怯生,大致了解考官人员构成后,目光便落在最中间的总导演席麓身上。
还算清秀的一张脸,皮肤很白,眼神锐利,比在镜头里好看一些,也显年轻一些。
贺思嘉直视他,大大方方做了自我介绍,席麓一直都很严肃,末了让工作人员递上几页剧情片段,声音冷淡,“给你五分钟准备,抓紧时间。”
贺思嘉快速浏览着片段内容,并未去揣摩席麓想要什么,是否同意他的表达,只结合自己对角色的理解,渐渐梳理出思路。
因为吴臻告诉他,每个导演都希望看到演员的独特性,过多杂念会导致表演沦为平庸,试镜时只需要尽情展示自我,让考官明白你是如何塑造角色的。
“我准备好了。”不到五分钟,贺思嘉自信抬起了头。
而在他念出第一句台词的同时,一直等在车里的吴臻听见窗户被叩响了。
“我看着是像你的车。”钟自惜拉开车门坐上副驾位,转脸打量着好友,微扬了扬唇,“气色不错,看来就快有资格收我的脱单红包了。”
吴臻笑而不语。
“你怎么在车里——”钟自惜恍然,“你小男友也来试镜了?”
吴臻不答反问:“你这个投资人怎么迟到那么久?”
“我又不负责选角,而且没投多少资金。”钟自惜见吴臻没有否认,笑着说:“今天试镜好像九点开始,莫非你在车里等了两个多小时?”
“嗯。”
钟自惜从未见过吴臻对谁这么富有耐心,实在好奇,“认真的?”
吴臻瞟了他一眼,让钟自惜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
他“啧”了声,“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喜欢这么个小朋友。”
“很奇怪吗?”吴臻扶了扶眼镜,理所当然地说:“不谈其它,只说外貌,难道你见过比思嘉更好看的人?”
钟自惜倒还很认真地想了想,论外貌贺思嘉确实分值很高,可美人分很多种,只是风格不一,并不意味着贺思嘉就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了。
他脑中闪过其它几位顶级美人,便点点头说见过,却换来吴臻不屑又轻慢地讽笑——
“呵,我看你是瞎了。”
作者有话要说:吞:只有两种可能,1、瞎了,2、嫉妒。
第56章
钟自惜认为不是自己瞎,而是吴臻恋爱毒素入脑, 无可救药。
只是在电梯厅里见到刚试镜结束的贺思嘉时, 他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搞得贺思嘉心里毛毛的。
“自惜哥什么毛病?”贺思嘉见到吴臻就控诉了刚刚一幕。
“可能眼神不大好。”吴臻假作不知, 问:“试镜怎么样?”
“我感觉挺好的。”
贺思嘉今天一共试了四个片段,考官们根据他的表演又提了几个要求, 接着就被带去测试体能。
虽然没得到现场反馈,但从各位考官的表情来看, 多半是满意的, 只是……
“不知道席麓观感如何, 我看不出他的反应。”
其实贺思嘉面对席麓时总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异样感,可他也不会在吴臻面前说, 毕竟涉及到第三方的感情,偶尔提及是情趣, 说多了就成了无趣。
“没事, 老钟也有投资, 我让他帮忙打听了。”吴臻发动了车, 随口说。
“你还有线人呢?”
吴臻煞有介事地说:“他眼神不行,耳朵倒还好使, 发挥余热。”
钟自惜确实挺热情的,原本只准备打个照面就走,有了吴臻的嘱托,他特意待到试镜结束。
“今天怎么样,有合适的人选吗?”他问。
“贺思嘉不错。”
一名考官开了口, 引得不少人附和,夸奖的同时又都有些意外,他们没想到演技总被诟病的群体,居然还能长出根好笋。
“感觉他功课做得很足,体能测试表现也好。”
“确实,这几天下来,他和那个叫戚子绪的新人给我印象最深,两人风格都很鲜明……其实他们长得还有点像,不过贺思嘉要漂亮多了。”
钟自惜见众人议论不休,席麓却始终没表态,于是温和地笑笑,“席导,你的看法呢?”
“戚子绪相对专业。”
席麓只评价了一句,倾向却很明显。
一名投资方代表说:“可贺思嘉表演弹性更大,戚子绪相对规整了,而且他几乎等同于素人,用他风险比较高。”
席麓皱眉:“素人有素人的好处,观众对他没有固定印象,贺思嘉戏外的个人印记太重,外形条件虽然好,却容易分散观众注意力。”
那人又争辩了几句,席麓终究要顾虑投资方的意愿,退一步说:“再看看吧,如果有必要,安排他们二轮试镜。”
于是当天晚上,吴臻就提醒贺思嘉要做好二次试镜的准备,且对手正是《玩古》剧组里贺思嘉的一位文替——后来因品行不端而离组的戚子绪。
“谁?”贺思嘉一时没想起来。
“当时我被你揍了,嘴角有伤,他偷拍照片外传——”
“哦,那个大晚上找你借剧本的!”
“……”
这记忆点……
吴臻那时候没有证据,虽然强迫人离开,却也给戚子绪留了体面,将来如何都是对方的缘法。
“席麓比较偏向他,资方偏向你,和《玩古》一开始的情况类似。但席麓在资方面前话语权更重,所以提出加试。”
贺思嘉虽然不太高兴,可加试也属于正常流程,便问:“什么时候?”
“还没定,应该很快。”
确实很快,不到两天,贺思嘉再次见到了席麓。
这次试镜考官人数少了大半,贺思嘉全程都没见到戚子绪,因为单单他一人试镜就用了两个小时。
当天同样没有结果,次日晚间,吴臻再次收到钟自惜的情报,得知贺思嘉被暂定为男主,但要与包括戚子绪在内的其余演员,一同前往X省参加为期一月的封闭试训。
“除了戚子绪外,所有参加试训的演员都订下了角色,你应该明白意味着什么。”钟自惜在电话里说。
意味着只要贺思嘉试训成绩不如戚子绪,他的主演会被换掉,或者也可以将试训理解为第三次试镜。
吴臻沉默片刻,问:“席麓还是想要戚子绪?”
“但投资方依然看好思嘉,还有……”钟自惜似有些意外,“男主原型的母亲联系过编剧,推荐了思嘉。”
吴臻微一挑眉,眼里透出些许笑意,“明白了,谢谢。”
挂上电话,吴臻便将消息转述给贺思嘉。
“所以戚子绪是我替补?”贺思嘉问。
吴臻语气严肃,“不,是让你不能有半分松懈的最大竞争对手。”
贺思嘉若有所思。
或许有二次试镜作为铺垫,再来一次试训他倒也不怎么失望。至少他暂时争取到男主,一定程度上证明了自己,也战胜了所有老对家。
如果不是怕最后打脸,他简直迫不及待想发通稿螺旋吹逼了。
不过……
贺思嘉惆怅地叹气:“要有一个月见不到你了。”
吴臻似笑非笑,“训练也再没人给你放水了。”
“你什么时候放水了?”
“每次见你真累了,我都让你休息,而且家务活我也包完了。”
贺思嘉刚酝酿出的一点离别情绪骤然消散,冷笑:“每天来家里的钟点阿姨是鬼吗?”
吴臻老神在在地说:“封闭训练期间你连钟点阿姨都见不到。”
“见不到就见不到,你吴老师才是离不开科技便利的巨婴,我可勤快又独立着呢,有什么可担心的?”
旗立得很直,倒得也很快。
出发当日,贺思嘉与吴臻依依惜别后,就和所有试训人员一同登上辆军航的飞机。
飞行过程贺思嘉已不愿再回忆,总之起飞时犹如旱地拔葱,降落时宛如瓜熟坠地。
贺思嘉完全是被叶闻飞扶下飞机的——是的,他与“智商不高的话痨”连续第三次合作了,若不是前两部戏都还没播,cp超话只怕都已经冲进前十。
总之两人你靠我来我靠你,脚踩在地面的一瞬,他们同时吐了。
即便大部分人都面如土色,剧组也没安排休息时间,所有人上缴手机后,统一被赶上辆卡车。
一路颠簸到了目的地,条件可想而知好不到哪去。
剧组包下了一家宾馆,以及宾馆后面的一大片空地。空地原本是养马的,如今已被改建成半封闭的训练基地。
好在房间还不错,演员都是两两一间。贺思嘉本以为自己得和戚子绪住,暗暗提高了警惕,哪知剧组却给了他们自由选房的权利,如此,叶闻飞便成了他室友。
草草在食堂吃了午饭,贺思嘉都来不及洗掉一身尘土,就被通知下午正式开始训练。
试训内容包括体能和文化课两部分,其中体能项目非常繁杂,除了日常有氧无氧训练外,还有攀岩、滑雪、拉练等,而文化课则多是些登山相关知识理论和经验分享。
高原地区氧气稀薄,前期适应相对艰难,甚至陆续有人出现了高原反应。而贺思嘉有过高原拍摄经验,又早在一个月前就投入了训练,竟比许多人都更快进入状态。
但他丝毫不敢松懈,因为戚子绪同样表现很好,两人见面时很少说话,沉默下是一刻不停的竞争。
另外,席麓的态度也让他深感威胁,尽管这位总导演未曾表现出对任何人的偏爱,可对他似乎也没什么改观。
贺思嘉意识到这样下去有些不利,私下找过教练,希望能加大训练量,但教练却说现在的训练量是经过科学测量的,一味增加负担只能起到反作用。
或许是心有杂念,贺思嘉某天日常训练时,不慎造成右脚踝轻度扭伤,需要暂停训练三天。
当时席麓也在医务室,听到医生的诊断后皱了皱眉,看向贺思嘉的眼神颇为冷淡,只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可贺思嘉哪敢休息?
三天,足以令他被戚子绪甩下一大截。
“有办法让我快点恢复训练吗?”贺思嘉心急地询问医生。
然而医生讲了一大通道理,却告诉他不能。
贺思嘉默然,隔了会儿又问:“那我可以只锻炼上肢肌力吗?我的意思是,一些不需要用到右腿的训练?”
医生思忖片刻,“理论上应该可以,但大部分运动都涉及到全身发力,你得先跟教练商量好。”
于是当天下午,贺思嘉就在一名教练的陪同下回到训练室。
进门时,戚子绪正跟席麓在聊天,见了他笑容便凝在了脸上,而席麓则轻轻挑高一侧眉峰。
贺思嘉只当一无所觉,对席麓说:“席导,李教练已经帮我重新制定了训练计划,可以在不影响伤势的情况下继续锻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