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思嘉坐在床上等了会儿,始终心烦意乱,索性走到落地窗边,敲了敲玻璃。
吴臻听见动静回头,见贺思嘉借着落地窗凝聚的雾气画了颗爱心。
他忍不住笑了,隔着玻璃画了把穿心而过的丘比特之箭。
贺思嘉同样在笑,一手握拳,另一只手覆在拳上,双臂轻轻摇动,接着左手比六放在耳畔,右手似波浪起伏。
他一套手语还没完成,吴臻意会地接完整句话,无名指和食指曲起,对准贺思嘉。
——想带你一起看大海。
——说声我爱你。
而小镇就坐落在山与海之间。
吴臻挂了电话,直接翻过露台扶栏跳到地上,冲贺思嘉勾勾手,“下来。”
贺思嘉眉峰微挑,手一撑坐上扶栏,见吴臻双臂展开,很给面子地跳入对方怀中。
两人抱在一块儿嘻嘻哈哈地笑,贺思嘉问:“你想干嘛?有门不走做贼吗。”
吴臻牵着他绕至另一侧墙后,那里停放着一辆老式自行车,“早餐时间已经过了,带你去弄点儿吃的。”
太阳很好,金色云霞飘洒于山巅与海面,一辆自行车慢悠悠出现在沿海公路尽头,车后座站着个戴草帽的青年。
贺思嘉一手拎着冰啤酒,一手搭在吴臻肩上,迎着微风说:“你小心点儿啊,别把我摔了。”
吴臻把着车龙头,漫不经心道:“怎么可能?”
“刚吃饭时你也喝了酒,现在可是酒驾。”
酒驾果然要不得,吴臻一路骑回庄园,眼看快到小楼,田间忽然蹿出只野猫,他刹车太急,自行车跟着偏倒。
贺思嘉反应极快地跳车,还没站稳就被吴臻连人带车压倒,好在身下是一小片青草地,他也没怎么感觉疼。
“骗子!扣你12分!”贺思嘉用力捶了下吴臻后背。
吴臻闷笑着道歉,见贺思嘉精神头十足便放下了心,推开还压在腿上的自行车,仰躺在贺思嘉身边,捡过掉落在地上的草帽,扣在了脸上。
贺思嘉偏头看了他一眼,无声一笑。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贺思嘉单手盖住眼睛,透过指缝望向天空丝絮般的白云,闻着萦绕鼻尖的玫瑰香,渐渐放松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见吴臻用陌生的语言哼起一支歌——
“Puisque c'est elle que j'ai arrosée,Puisque c'est elle que j'ai protégée,Puisque c'est elle que j'ai aimée,Puisque c'est ma rose. ”
“你在唱什么?”
贺思嘉侧起上身,拿掉他的草帽。
吴臻仍闭着眼,慢声开口:“《小王子》音乐剧,留学那几年在剧团打工,上台表演过。”
“法语?”
“嗯。”
“那是什么意思?”
吴臻睁开眼,睫毛上仿佛跳跃着阳光。
“因为她是我浇灌的,因为她是我保护的,因为她是我所爱的,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贺思嘉呼吸一窒,倾身吻了吻吴臻侧脸,“吴老师放心,我会对我驯养的事物永远负责。”
吴臻笑望着的他的眼睛,“我也会认真对待我的玫瑰。”
贺思嘉按压住心动,故意说:“我不是可怜巴巴的玫瑰,我是绝情的小王子。”
“你是斯嘉丽小公主。”
“滚——”
后半个字淹没在唇齿间,两人在玫瑰田间接吻,正动情时,贺思嘉忽然听见异响,他一惊,忙转过脑袋,就看到个小女孩骑在儿童车上盯着他们。
四目相对,又同时错开眼。
贺思嘉耳根迅速染红,就连双腮也逐渐滚烫,他认出了这是吴臻的小侄女!
“缇缇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下午吗?”吴臻从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
“二奶奶带我回来了。”缇缇答不出个所以然,说话时总偷瞄贺思嘉,双颊红彤彤的。
吴臻心下暗笑,单臂将缇缇抱起来,“你二奶奶呢?”
缇缇指了指小楼,又瞄了眼贺思嘉,害羞地问:“是小婶吗?”
贺思嘉:“……”
“是贺叔叔。”贺思嘉佯作镇定地纠正,简直心乱如麻——吴臻妈妈回来了!他还不小心辣了未成年的眼睛!
“贺叔叔。”缇缇顺从改口,半张脸埋进吴臻肩膀,很小声地问:“你和我小叔在生小孩吗?”
贺思嘉:“……”
吴臻:“……”
饶是脸皮厚如吴臻,在听见侄女的童言童语后也有点尴尬,轻拍了下缇缇的背,“谁教你这些的?”
吴缇不高兴了,微微挣了挣,“妈妈说的,她说亲嘴就会生小孩,我不能和别人亲嘴。”
“……”吴臻清了清嗓子,“我们没有在生小孩,你贺叔叔糖吃多了牙疼,我帮他检查牙齿。”
贺思嘉死鱼眼,已然绝望。
吴缇小嘴微张,似要再问,吴臻忙抛出个新问题,引开了她的注意力。
三人一块儿朝小楼走,贺思嘉拉着吴缇的儿童车,脑子里混沌一片。
忽然,他听见吴臻问:“怎么了?想让你贺叔叔抱?”
贺思嘉转头,就见吴缇羞涩地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心里有一处瞬间变得柔软,他回馈了吴缇的期待,将她接了过来。
贺思嘉没抱过小孩,本来有些担心,对方却主动挪了挪姿势,找到了舒适的位置靠在他怀里。
到了门前,贺思嘉深吸口气,暗暗给自己鼓劲。
没事,不就是见家长?
见面先问好,做事主动点儿,随时笑就行了!
正自我催眠,吴臻已打开了门。
客厅里,一位气质优雅的中年女性坐在沙发上,见了他们立刻笑了,“都回来啦?”
“二奶奶!”吴缇挣着下地,如炮弹般冲了过去。
苏丹夏抱起吴缇,揉揉她脑袋,一双美目转向贺思嘉,“嘉嘉是吧?”
贺思嘉心慌意乱,思维像生了锈的齿轮,哪里还记得刚刚在想什么,下意识跟着吴缇喊:
“二奶奶!”
作者有话要说:吴妈:乖孙?
第64章
全场安静。
贺思嘉只觉得眼前一黑——太蠢了!
他尴尬到脚趾能抠出一座地宫,绷着脸改口:“妈!”
“……”
让我死吧!
“哈哈哈……”
吴臻笑得直不起腰, 苏丹夏也笑出了鱼尾纹, 缇缇不明所以,却跟着开心地鼓掌。
贺思嘉心肌梗塞, 一时僵在原地。
幸而苏丹夏顾忌他的心情,强行压住卡在嗓子眼儿里的笑意, 走到他身前,“别紧张, 就当在自己家里。”
她横了眼还笑个不停的儿子, 温柔握住贺思嘉的手, 带他坐在沙发上。
“其实叫妈也没错,迟早的事。”
“……”
贺思嘉感觉脸颊的热度都能煎鸡蛋了, 硬着头皮喊,“苏阿姨好。”
“嘉嘉好。”苏丹夏温婉一笑, “吃午饭了吗?”
贺思嘉下意识看了眼吴臻, “吴、咳, 吴老师带我出去吃了。”
吴臻挨着母亲坐下, 将缇缇抱在腿上,捻了颗葡萄喂给她, “十点过吃的,早午饭。”
苏丹夏不赞同,“还是得吃午饭,晚点儿我亲自下厨,嘉嘉尝尝阿姨的厨艺。”
“不用麻烦——”
“阿姨喜欢下厨, 就当哄哄阿姨了。”
贺思嘉只有应下,不过听苏丹夏始终温声细语的,他渐渐松弛许多。
他陪着苏丹夏聊了一个多小时,期间,对方给吴父打了通视频电话,让他提前见了公公。
吴父态度同样很和善,贺思嘉能感觉到两位长辈并非因为他是吴臻的男朋友而客气,他们性格就是如此,整个吴家气氛和睦,让他非常羡慕。
“都一点过了,臻臻你照顾好嘉嘉,我去做饭。”苏丹夏看了下腕表,站起了身,走时还不忘叫走吴缇。
吴缇却不肯,脑袋晃得脸蛋都在颤,蹬着小短腿就往贺思嘉身上爬。
苏丹夏卡住她咯吱窝强行抱走了人,将空间留给一对情侣。
客厅里只剩下吴臻与贺思嘉,后者双腿一瘫,长舒了口气。
吴臻轻笑,“放心了?”
贺思嘉犟嘴说:“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爸妈脾气都那么好,倒是我家……”他坏笑了下,“吴老师可要当心点。”
吴臻挑眉,“嗯?你要带我回家吗?”
贺思嘉一怔,想了想说:“算了,等他们先接受我喜欢男人再说。”
否则家里鸡飞狗跳的,他可不好意思带吴臻去受罪。
吴臻沉默片刻,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提议先回房换衣服。
两人刚摔了一跤,裤腿上都是泥。
回到房间,贺思嘉刚套上裤子就听见手机响了,是陆馨找他商量《巅峰征服》入组的事。
见他忙着,吴臻换好衣服招呼了一声,就去厨房帮他妈干活了。
“嘉嘉呢?”苏丹夏问。
“房间里打电话。”
苏丹夏正在和面,随口说:“你让我改签,就是因为要带嘉嘉过来?”
吴臻边洗番茄边“嗯”了声。
苏丹夏有些不解,“怎么不直接领回咱家?”
吴臻将洗净的番茄放进果篮,笑了笑,“反正过几天您也要来,不如提前点。”
苏丹夏猜测吴臻是怕贺思嘉不自在,而嘱托她带上缇缇,多半也是考虑到小朋友比较容易活跃气氛。
她同情地瞟了眼一旁玩面团的侄孙女,孩子啊,你就是个工具人。
吴缇感应到她的视线,傻呵呵地笑了。
“缇缇,喜欢贺叔叔吗?”苏丹夏故意问她。
“喜欢小婶。”
苏丹夏被吴缇的称呼给逗笑了,“谁教你喊小婶的。”
吴缇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只腼腆地笑了笑。
吴臻拍拍小侄女的头,“她肯定喜欢,才会爬就知道围着帅哥美女转。”
苏丹夏想到吴缇以前对着吴臻流口水的模样,笑问:“那缇缇觉得小叔好看,还是小婶好看?”
“小婶小婶小婶!”
重要的事说三遍。
“你这样小叔可伤心了。”吴臻叹了口气。
吴缇仰着脑袋观察小叔,可她又如何能从影帝脸上窥见表演痕迹,着急地抱住吴臻大腿,“小叔不伤心。”
苏丹夏瞪了儿子一眼,“别吓她,小孩子要当真的。”
吴臻一把将缇缇抱起来,“那除了好看之外,你还喜欢小婶什么啊?”
吴缇黑黝黝的眼珠子转了转,“喜欢小婶给我生妹妹!”
吴臻:“……”
“你小婶可不会生妹妹。”苏丹夏笑得擀面杖都快拿不住了。
“可缇缇看到小叔小婶在——”
吴臻及时捂住侄女的嘴,才发现他的检查牙齿说对方根本没听进去,他定了定神,“妈,我带缇缇找思嘉玩会儿,等下再来。”
苏丹夏不明所以,倒也放人走了。
中午吃饭时,贺思嘉已完全找回了自己的灵魂,各种好听的话张口就来,哄得苏丹夏都有点飘了。
饭后,四人带好工具去海边垂钓,次日又上山野餐。
贺思嘉非常享受在镇上的时光,没有工作、没有镜头、没有认识他或吴臻的人,只有纯粹的休闲与放松,自他认识吴臻以来,似乎从来没有过。
可再留恋终有尽头,贺思嘉入组时间在即,必须回国。
临分别时,苏丹夏送了贺思嘉一瓶香水。
“时间有限,嘉嘉先用着,下次阿姨给你调一瓶最好的。”苏丹夏抱着因舍不得“小婶”而小声抽泣的吴缇,轻笑着说。
贺思嘉还记得吴臻曾说,苏丹夏会根据个人特质调制出最适合的香水,可当他询问苏丹夏香水的味道时,对方却没有直接公布答案,只让他自己感受。
于是在吴臻送贺思嘉去N市机场的路上,贺思嘉拆开了刚收到的礼物。
他对香水了解不多,只知道如今市面上售卖的香水都混合了许多香料。
按下喷头,他闻到了柠檬和柑橘香,与吴臻的冷香完全不同,反而有种阳光下的温暖。但没多久,迷迭与玫瑰的香气混入其中,又隐隐透着点橙花的味道,仿佛撩人月色。
等贺思嘉抵达L市准备转机,香水的后调才逐渐显现,且持香时间特别长,一直到他下了飞机见到陆馨,仿佛仍有香气残留。
“换香水了?”陆馨鼻子很灵,捕捉到了一点余香。
贺思嘉抿着唇笑了笑。
陆馨原本只是随便一问,见贺思嘉笑得如此荡漾,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吴臻妈妈为我特意调制的,好闻吗?”
“……”
陆馨选择缄默。
此后几天,贺思嘉日日都使用这一瓶香水,可入组后他就没什么机会喷了,而是每天都浸泡在汗水中,只因开机前还有一个月的集训,训练量比试训期更大,对形体也有严格的要求。
贺思嘉再次与外界失联,直到封闭训练的第九天,他忽然察觉席麓有点不对劲,总是偷瞄他左手。
他的左手,原本有一枚戒指。
但为了训练,早已摘下了。
而席麓的反常也确实因为那枚被摘下的戒指。
事情的起因还得从戛纳电影节闭幕红毯说起。
吴臻作为电影节评委,自然出席了闭幕仪式,走红毯时,不少人都发现他无名指上多了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