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无乡[现代耽美]——BY:顾言丶

作者:顾言丶  录入:05-20

  孙茜急促的脚步声在逐渐接近,又忽然在门口停了下。
  许暮洲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迟疑地侧过脸去,贴在门上听外头的动静。
  严岑抬手按上了门板,将原本还有些缝隙的木门紧紧地压在门框中。这个姿势令许暮洲离他相当之近,许暮洲甚至觉得能听见严岑的心跳声。
  ——缓慢的,及其规律的心跳声。
  心跳声昭示了主人非同寻常的冷静,许暮洲在黑沉沉的夜色中抬头看了看严岑,他比对方矮一个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严岑窄窄的一半侧脸。
  情绪是会传染的,许暮洲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似乎也被那种纯粹的冷静所感染,原本身体里横冲直撞的血液也重新平复下来,他深深地吐了口气,觉得脑子清醒了一些。
  许暮洲听着门外近在咫尺的水滴声,忽然不知哪来的勇气,他骤然抬手摸上了墙边的灯绳,在杜晴晴刻意压低的惊呼声狠狠一拉。
  ——灯亮了。
  “你疯了!”杜晴晴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甚至连严岑都在许暮洲开灯的那一秒绷紧了手上的肌肉,已经做好了随时捞人跳窗的准备。
  茶水间的灯泡年久失修,蒙了一层油灰的白炽灯滋滋地响了两声,像一个风烛残年般的老人般用力倒出了最后一口气,颤颤巍巍地亮了起来。
  但出乎意料的是,门口的孙茜非但没有被这灯光激怒,反而退后了两步,脚步声逐渐远去了。
  杜晴晴骤然松了一口气,浑身软大半,顺着墙边滑坐了下去。
  “……这次的NPC跟以前不一样。”她按着不住发颤的左手,喃喃自语道:“没有任务提示,也没有灰色规则……这么强的NPC根本无法杀死……这次不会有人存活的。”
  暖黄色的灯光对于许暮洲而言还是太刺眼了些,习惯了黑暗的眼睛骤然见光,不可避免地被刺出了眼泪,许暮洲偏过头去胡乱抹了两把,才勉强自己睁开眼睛去看面前的情形。
  茶水间并不大,是个总共十来平米的小屋,房门左手边放了个老式的不锈钢烧水箱,右边并排放了两张及腰高的木桌,每张桌子下带着三个抽屉,锈迹斑斑的钥匙就插在上头。
  校服男生蜷缩在墙角,因失血过多而不受控制地打着颤,他的外套被胡乱地绑在身上,似乎是用来止血了。
  许暮洲没工夫去管他,他对杜晴晴呓语间的信息很是在意,大步流星地走到杜晴晴面前,冷声问:“灰色规则是什么。”
  杜晴晴闻言抬头看向他,她的眼睛短暂地失神了片刻,但随即像是醒过神来,紧紧地抿着唇,刻意避开了许暮洲的目光:“不……没什么。”
  许暮洲确信,在刚刚那一瞬间,他在杜晴晴眼里看到了畏惧。
  他还想再问,严岑已经从背后按了按他的肩膀:“许暮洲。”
  许暮洲觉得他按着自己肩膀的手略微用力,将他整个人往茶水桌上的方向掰了掰。许暮洲会意,不再继续追问,而是顺着他的力道往木桌的方向去了。
  抽屉上的钥匙锈得厉害,彻底拧不动了,许暮洲干脆将整个抽屉一抽一拽,用蛮劲将其扯了开来。
  杜晴晴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许暮洲,她眼神晦涩地盯着许暮洲的背影,努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还不等她有更多的动作,严岑已经转回了头,他轻飘飘地看了杜晴晴一眼,眼中的威胁意味浓重,杜晴晴被他看得打了个寒战,迟疑地收回了迈出的步子。
  严岑这才像是满意了,他收回目光,转身往墙角走去。
  “在屋里发生了什么。”严岑居高临下地问。
  校服男孩还没有失去意识,他面如金纸,唇色是失血过多的惨白,血还在不断地向外浸透着,将整件校服晕染得湿哒哒的。
  他像是有些昏沉,茫然地问:“什么?”
  严岑显然不是对每个人都像对待许暮洲那么耐心,他不耐地皱了皱眉,抬脚碾在了校服男孩的膝盖上。
  疼痛令他的脸色扭曲了一瞬,藏不住的恨意从清明的眼神中迸发出来。严岑足下微微用力,冷漠道:“过程。”
  校服男孩疼的脸色发白,顿时也不再装了。
  “里面什么都没有!”他恨恨地说:“我刚进屋,正准备寻找杀死NPC的办法,谁知道一回身的功夫NPC就追了进来!”
  严岑垂着眼,平静道:“继续。”
  “她动作太快了……”校服男孩说起这个依旧心有余悸:“跟以前见到的游戏Boss都不一样,我甚至什么都没触发,她就要杀我!”
  严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懒得再听他讲心路历程,他沉默着收回脚,颇为嫌弃地在地上蹭了蹭,将脚下的血痕蹭在地面上。
  另一头的许暮洲还在兢兢业业地当个寻宝小仓鼠,他挨个将抽屉打开,在第三个抽屉中找到了一把老旧的手电筒。这种手电筒小半个胳膊长,少说有两斤沉,许暮洲试着推了一下开关,才发现这只手电筒居然是能用的。
  手电筒地下垫着一张三指宽的小纸片,许暮洲将其拿起来看了看,发现上头只写了三个字。
  ——谢谢您。
  字迹清秀娟丽,跟英语磁带上的标签出自一人之手——是孙茜写的。
  在许暮洲拿到纸片的一瞬间,他脖子上的项坠忽然毫无预兆地发烫起来,许暮洲低头将项坠从衣服中勾出来,才发现上头那朵纯黑色的绣球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露出了顶端一条细小的白边。
  虽然上头莫名的黑色液体还在流动,但起码已经能勉强看出一点褪色的端倪。
  许暮洲忽然想起,之前在永无乡时,严岑曾经说过,这朵花相当于任务进度条,等这朵花完全变白时,就昭示着任务完成。
  ——这是进度开始了吗?许暮洲看着手中的手电筒,迟疑地想。
  许暮洲琢磨了一会儿,将其揣在了怀里,还不等他接着去翻剩下的几个抽屉,茶水间的门忽然被人从外头急促的敲响了。
  “快开门!”中年男人声嘶力竭地喊:“快啊!”
  许暮洲神色一紧,暂且先将手中的东西放了下去,转身先是关了房间里的灯,才谨慎拉开了身后的房门。中年男人带着林向跌跌撞撞地从门外扑进来,许暮洲几乎擦着中年男人的背关紧了房门,将孙茜死死地堵在了门外。
  平面图上的安全屋确实不是白白标注的,孙茜硬是没有破门而入,在门口转了两圈,竟然真的离开了。
  中年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浑身的西服彻底成了碎布片,到处都是划出的口子。林向软软地倒在他怀里,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
  “进来了就老实一点。”许暮洲目光沉沉地盯着中年男人:“安全屋不能开门,听懂了吗。”


第24章 实习(十四)
  中年男人吓得不轻,忙一叠声地答应了。许暮洲还惦记着那朵绣球花表明的任务进度,拉开灯后转过身去接着翻找剩下的抽屉。
  严岑靠坐在门边的那张木桌上做短暂的休整,跟许暮洲不一样,严岑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想掩盖自己的特殊,他微微侧头看向许暮洲的动作,对屋内各个角度投来的目光视而不见。
  托严岑这个煞神的福,屋内的玩家虽然心思各异,但一时间也没人敢贸然对许暮洲发难。
  许暮洲将剩下的几个抽屉尽数打开,除了在最后一个抽屉中找到了一张废弃的排班表之外,再没找到什么特殊的东西。
  排班表上写的是值周手册,许暮洲大略看了两眼,发现在这张表格中,每一班值周安排中都以两个教师为一组。分组似乎是穿**行的,大多数分组中的人名并不重复,一般都是打乱且不规律的。但只有孙茜不同,她在这张表上有五六次都是与一个叫“王志刚”的人排在一起。
  这看起来是一条特殊线索,但许暮洲拿着手里的东西等了一会儿,也没觉得绣球花有再次发烫的趋势。
  “严哥。”许暮洲没办法,只能将这张排班表暂且收起来,掂着那只巨沉的手电筒转头看向严岑:“你看呢。”
  严岑默不作声地接过来上下看了一圈,然后伸手拧开了手电筒的后盖。他眯着眼睛往里瞅了一眼,从里面手电筒的后壳中抽出了个什么东西,递到了许暮洲手中。
  ——是一张叠起来的薄纸。
  许暮洲:“……”
  “欧皇。”许暮洲服气地说:“你怎么知道后盖里有东西?”
  严岑将手电筒掉了个个,一边示意许暮洲往里看,一边说:“这种老式手电筒的构造规划有瑕疵,里头的电池架与筒壁之间有许多缝隙。经常会被用来放纸币或是纸条之类的东西,我只是试着看看。”
  安全屋令许暮洲紧绷的神经短暂地放松下来,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拆着手中的纸,一边随口八卦道:“严哥,你今年多大?”
  “三十二。”严岑没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脾气很好地问道:“怎么?”
  “没怎么。”许暮洲笑道:“看你对这个年代很熟悉,还以为你只是长得年轻。”
  严岑:“……”
  大着胆子的小狐狸占了一句口头便宜后心情颇好,他细致地将手中一碰就掉渣的的纸重新展开,铺在了桌面上。
  可惜这张字条不知道已经塞在这里多久,已经僵硬发脆了,饶是许暮洲小心再小心,也免不了出现纸张碎裂的情况。
  这是一张用钢笔写好的便条,也是孙茜的字迹,抬头是写给一位叫做“刘校长”的人的。
  “谢谢您,我依然要这样说。古人曾说,授人玫瑰手有余香,或许您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从没有见过那样恐怖的暴雨夜,但就在我无助恐惧的时候,是您出现帮助了我。对您而言这件事微不足道,但对我来说,这只再普通不过的手电筒几乎为我带来了全新的光明。所以,我依然要郑重的向您道谢。”
  落款是四年二班班主任,孙茜。
  “看起来像是一封感谢信。”许暮洲说:“不知道为什么没送出去,而是要藏在手电筒中。”
  茶水间里人多眼杂,许暮洲抿了抿唇,他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冲着严岑晃了晃手里的纸片。
  严岑明白,他是在问自己,这是不是或许就是孙茜的执念所在。
  虽然严岑也很想赶紧结束这个四不像的任务,但很可惜,孙茜还在外头无知无觉的徘徊,绣球花也没有完全变白的趋势。这张便条虽然看起来与孙茜的心理有着直接关系,但依旧不是孙茜心中根深蒂固的执念,充其量只能称之为辅助线索。
  严岑微微叹了口气,冲着许暮洲轻轻摇了摇头。
  许暮洲虽然也没寄希望于莫名其妙的完成工作,但见状依旧不由得有些泄气。
  “没事。”许暮洲低声说:“再找吧。”
  他背过身去在桌面上小心地将那张纸片按照原有的折叠印记重新压好,然而还不等他将纸片收起来,他身后忽然传来一种巨大的气流推力,许暮洲一时没准备,被这股推力压得撞在木桌上。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巨大的撞击声,许暮洲惊慌地回过头,才发现茶水间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撞开了,孙茜已经从大开的房门冲了进来。
  “怎么回事!”许暮洲惊疑不定:“谁开了门!”
  杜晴晴和不知何时醒转的林向此起彼伏地尖叫起来,中年男人连滚带爬地往窗边退去。眨眼间的功夫,孙茜已经横冲直撞地掀翻了茶水柜,冲着墙角的校服男孩直线冲去。
  校服男孩甚至连爬起来躲避的功夫都没有,就被按在地上剖开了肚子。
  腥甜的血喷涌而出,孙茜旁若无人地用指甲狠狠戳进校服男孩的腹部,用力一撕,就将其撕开了一条又长且深的伤口。
  血不要钱一般地疯狂往外涌着,校服男孩的喉咙里徒劳地发出两声咕噜的水声,鲜活的内脏顺着伤口滚落了一地。
  他眼中的光亮瞬间消失,血虽然还是温的,面上已经带上了灰沉的死气。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许暮洲瞪大了眼睛,控制不住地弯下腰干呕起来。
  严岑眼疾手快地捞起许暮洲,踩着窗框破开脆弱的玻璃,从二楼跳了下去。
  玻璃声接连碎裂,离得最近的杜晴晴紧随其后,然后是林向和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走在最后,半拉胳膊被孙茜逮住,划出了长长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几乎能看见里头惨白的肌理纹路。
  许暮洲长这么大头一回见到这种虐杀场面,他的瞳孔放大,落地的时候甚至不记得要屈膝缓冲。严岑一时间晃不醒他,只能匆忙间用膝盖替他垫了一下后背,勉强带着他一起落地。
  许暮洲再怎么样也是个大小伙子,下落的趋势加上体重是一笔不小的负担,严岑的脚腕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节摩擦声,他踉跄了一步站稳身体,拍了拍许暮洲的脸,低喝道:“醒醒。”
  许暮洲其实没被吓傻,他看孙茜看习惯了,对那些血啊肉啊什么的也有了些抵抗力,只是虐杀对他而言的冲击有点大,一时间手脚发软,站不起来而已。
  他挂着严岑的手上晃了晃,忍无可忍地弯下腰去,呕出了两口酸水。
  确实很麻烦,严岑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他发现自从做了引导者之后,他叹气的次数实在也太多了些。
  他象征意义地拍了拍许暮洲的后背以作安抚,随口问:“怎么样?”
  “没…没事……”许暮洲吐完了,觉得身心都好受多了,他勉强擦了一把唇角,摇摇晃晃地从严岑的臂弯里直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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