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清铭心情很好地笑了:“我之前就看上他了,可我只会追炮友,不先当上炮友我怎么追?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又给我创造了机会。”
“……”梁易澄叹了一口气,说:“土豆哥他……他也不容易的,你要不是认真的,你就放过他吧……”
俞清铭似乎有点意外,侧头打量他,凤眼微微挑起。
俞清铭端起碗,咕噜噜地把皮蛋粥像白开水一样灌了下肚,摸出纸巾擦了擦嘴,才说:“这世上,本就没有谁是过的容易的。”
“可是啊——咳咳咳……”
俞清铭看准梁易澄张嘴的瞬间,叉起一节盘中的热狗肠,塞进梁易澄的口中,小小的香肠再一次呛得他剧咳起来。
俞清铭趁机把他盘里剩下的最后一节热狗肠放进自己嘴里,慢慢地眯起眼,说:“再说,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认真的呢?”
第45章
令人期待的暑假终于开始了,梁易澄的全副心思都放到了符朗身上。
让他感到无力的是,符朗虽然无微不至,温柔体贴,但在某些关键的事情上却始终一步不肯退让。
比如说,玩命工作。
在他的眼里,符朗的工作简直就是最顽固最贪婪的杂草,霸道地夺走了的所有的养分,让这本该生机蓬勃的田野满目疮痍,偏偏还根深蒂固,让人束手无策。
又比如说,拒绝做爱。
本来年轻力壮的孤男寡男共处一室,难免就要擦枪走火,更何况有一方是梁易澄这样欲求不满的。
可是哪怕两人都已经箭在弦上,符朗还是会及时按住朝自己伸出魔爪的梁易澄,连吻带摸地把他弄懵,然后趁他爽昏头的时候溜之大吉。
梁易澄越想越气,决定向俞清铭学习,再大胆主动一点。
周六这天,梁易澄记得符朗上的是白班,便瞒着符朗悄悄溜到了医院。
上次来打针的时候,小护士曾悄悄告诉他周末一般不会安排手术,白班会比较清闲,值班的人也少,这不就意味着……
他或许,能像上次那样……
和符朗一起吃个午饭?
梁易澄电梯都等不及了,快步跑上六楼心内科病房,满怀期待地扑到护士台上,探头往里一张望。
坐在护士台里的小护士正埋头写着病例,忽然光线被挡住了一块,疑惑地抬头,顿时吓了一跳。
“呀啊!!!!!”
小护士惊叫了一声,忽然认出他来:“啊,又是你啊,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这样探头都能吓死人啊?!长得高了不起啊!”
梁易澄尴尬万分,挠挠头,说:“对不起嘛,你们这个护士台外面太高了,不这样都看不到里面有没有人啊!”
“你没看到上面有个铃吗!按一下我就会站起来的啊!”
“对不起对不起,下次我一定按,符哥在吗?”
小护士白眼一翻,说:“不在,带着实习生给病人换药去了。”
“带实习生?”梁易澄登时来了兴趣,“符哥要当老师了吗?”
“对,你哥一直是带教。”
小护士无心的一句“你哥”听得梁易澄心花怒放,脸不红心不跳地夸道:“我哥真了不起,年纪轻轻就能带学生。”
小护士一听,撇了撇嘴,回头看了看病房方向,压低声音说:“带学生有什么好的,她今早才害你哥挨了投诉。那实习生叫小郑,她换药的时候病人家属在旁边盯着,她就紧张得把酒精碰洒了,全倒在人家伤口上了,把人老太太疼得嗷嗷叫,血压飚到180,仪器都报警了,家属气得投诉了。”
梁易澄皱起眉,说:“这怎么能怪我哥啊?”
“小郑没有工号,没法投诉她,而符哥是带教,当时也在场,责任当然要全背。可怜符哥昨天下午才下的班,半夜又来顶了不知道谁的夜班,估计觉也没怎么睡,今天还连轴上白班,恐怕累得够呛,才会没看见酒精瓶放那了吧……”
梁易澄敏锐地抓住了小护士话中的“又”字,问:“他总是这样连轴上班吗?”
“是啊。大家都知道,只要是工作的事情找符哥帮忙,他一定不会拒绝。不仅不拒绝,还比谁都上心……”
小护士轻叹一口气,慢慢坐回了椅子上,才说:
“小郑都来了一个多月了,换药那么点事情,本来也没必要让带教在场了,但是符哥就是放心不下……”
梁易澄望着空荡荡的走廊出神良久,才回过头,低声说:“他只是太负责了。”
“符哥确实很严格,但那只是对他自己。而且……”
小护士欲言又止,见梁易澄伏在护士台上,两只鹿眼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脸上忽然一红,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总觉得,符哥像是魔怔了。”
梁易澄没有反驳,安静地听着。
小护士深吸了一口气,说:
“其实我们医护人员,能做的事情是十分有限的。什么与死神斗争,和生命赛跑,都不过是不愿认命的人想出来的安慰的话而已。我们也不过是沧海一粟,无能为力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做这一行,最重要的……是释然。我已经不大记得我第一次送走的病人长什么样了,哪怕我当时哭得话都说不出来,可是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们永远不知道这一整个行医生涯里到底还会有多少心酸痛苦的事在等着我们。每一个败仗,我们都要面对,要接受,最后闭上眼睛跨过,永远不要回头,这样才能向前走。我总觉得,我们虽然是在当医生,当护士,可这也不过是一份工作而已,生离死别让我们难受,但那是工作需要无法避免,那么我们就该让工作的情绪止于工作。”
“可符哥,他不一样……他就像是陷在工作里了。我一直很佩服他的一点是,他哪怕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也会争取把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做到极致。”
“可是很多事情都没有这个必要。他明明可以不把自己逼得那么紧,这样他可以过得更轻松,可他却好像永远都看不开。他不肯放弃,也不肯将就妥协,就像不知道在跟什么较劲……”
小护士若有所思地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轻声说:
“护士长说,符哥那样子,早就超过了专心工作的范畴,简直就好像是……在拿工作惩罚自己。”
梁易澄蓦地睁大眼:“惩罚?为什么?”
小护士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我听护士长说过,符哥刚工作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两三年前好像发生过什么事情,之后就慢慢变成那样了。”
梁易澄立即追问:“什么事?!”
小护士摇摇头,一脸懊恼:
“护士长不肯说。她那么爱八卦的一个人都能憋住不说,肯定是大事吧。也是,不是大事怎么能让好好的一个人变成那副模样?假也不休,谁让他顶班他都顶。饭也不吃,要么就是啥方便吃啥,我看他吃最多就是泡面了……哦对,实习生来了之后,他连觉也睡不成了。”
梁易澄着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虐待员工吗?!”
“哎,这锅我不背啊,我可没让他给我顶过班,他不肯好好吃饭更加怪不了别人。至于睡觉的事情,这确实是医院的问题。咱们医院的值班室只分医生值班室和护士值班室,不分男女。咱们科就他一个男护士,实习生也基本都是女孩子,他不好意思跟我们睡一个房间。午休比较短,不睡觉倒也还好,像大夜班的时候就够呛了。本来半夜没什么事情的时候大家都会在值班房睡觉,运气好的时候可以睡三四个小时再起来干活,哪怕只是睡半小时,整个人感觉都是不一样的。可如果实习生开始上夜班,符哥就会一晚上都没地方歇了。”
“本来女医生和实习生睡一个房间也没什么,反正都是上下床。可病人的传唤铃是直通我们护士值班房的,院内手机也会响,很影响医生休息。大部分医生都不乐意跟护士睡一个房间。这么久了,我也就只听实习生们说过王医生值班的时候会叫符哥到医生值班房睡一会。”
梁易澄警惕地竖起眉毛:“王医生是谁?男的女的?”
“男的……你上回不是见过吗?我都看见你把人家买的饭吃完了!”
梁易澄恍然,连连点头:“啊,是他,他真是个好人。”
小护士:“……”
小护士被他晃得眼花,忍住了敲他脑袋的冲动,接着八卦道:“王医生也是不容易……听说王院长当年不让他学医,他死活不听。”
梁易澄茫然道:“为什么不让他学?他爸都当上院长了,不该希望孩子能继承父业吗?他妈呢?他妈也不同意吗?”
小护士叹气道:“就是因为王医生的妈妈。林主任当年因为长期过度劳累,突发脑溢血去世,那时候她才刚满四十岁,王医生那时候才上初三。”
“啊。”
“王医生虽然平时看起来不太靠谱,但他面对病人的时候,真的就像变了一个人。他会变得很执着,给人的那种感觉……就跟符哥有点像,我也说不明白。”
梁易澄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忽然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小护士得意洋洋:“咱们当护士的,八卦能力也是一种业务能力好吧,不然怎么在手术台上唠嗑给病人听?”
梁易澄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小护士眨眨眼,忽然压低声音,说:“快,悄悄告诉姐姐,符哥的女朋友漂亮不?”
梁易澄惊得瞪圆了眼,说:“女朋友?”
“对啊,咱们符大帅竟然要休息了,整个医院都在八卦他是不是交了女朋友呢。我看百分百就是了,不然那个工作狂怎么可能休息,万千姐妹们都没戏咯。你不是他弟吗?见过他对象了吗?”
梁易澄心里五味杂陈,最终得意占了上风,当即扬眉吐气地点头。
“他果然有对象了!!!”
小护士激动得像是挖到独家新闻的狗仔,连忙又问:“长得好看吗?”
梁易澄厚着脸皮点点头。
“身材好吗?”
梁易澄红着脸点点头。
“配得上咱们符哥吗?”
梁易澄沉默了。
小护士长叹了一口气:“哎,也是,什么样的人才配的上他啊……不行,我得赶快告诉还在等消息的姐妹们没戏了……”
熟悉的充满磁性的声音忽然在梁易澄身后响起:“什么没戏了?”
小护士登时蹦起,像被班主任抓包的小学生,站得笔直:“符哥你回来了!正好,我去打饭了!”
小护士飞也似的逃跑了,撇下还愣愣地伏在护士台上的梁易澄。
梁易澄慢慢转过身,对上符朗那对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心登时漏了一拍。
忽然他想起了小护士的话,登时被浇了一桶冷水。清醒的他轻易地看穿了那双眼摄人心魄的伪装,只剩仿佛永无止境的疲倦。
他的心一阵揪痛。他垂下头,轻声说:“朗哥……”
符朗忽道:“配得上。”
梁易澄倏地抬起头。
那双疲倦的眼里,满是让人眷恋的温柔。
作者有话说:
小护士:说了半小时的八卦换来了符大帅的惊天大新闻 这波不亏
老王:哈啾!
第46章
梁易澄倚在护士台上,安静地看着符朗。
符朗手里那沓厚重的病历夹也好,那身干净整洁的制服也好,就连挂在下巴上的白色口罩,看起来都是那么沉。
梁易澄无由来地感到恐慌。
或许是因为每次来到医院,他都会被迫一点点地深入了解符朗的工作,然后被迫真真切切地体会到,总有一天,这些东西会把符朗压垮。
可眼前的符朗依然若无其事地站在那,贴心地说着安慰他的话。
符朗总是这样地细心。
可他关心的,永远都是别人,而不会是他自己。
梁易澄忽然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符朗很快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问:“怎么了?”
梁易澄不答,符朗也不追问,放下病历夹,伸手耐心地替他理顺跑上楼时颠乱的头发。
“怎么这么早跑来医院了?”
温柔的动作,温柔的声音。
胸腔里缓缓燃起的柔软的情感,渐渐变得汹涌澎湃,让梁易澄浑身发热。他着迷地看着符朗,慢慢伸出一手,握住头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带到自己的面前,用鼻尖轻轻蹭着,努力地从医用橡胶手套残留的刺鼻味道中辨别出那股让他迷恋的气息。
他的双眼渐渐迷离,像是一只吸了猫薄荷的猫,轻声说:
“我好想你——”
“老师,16床的病人刚才测的血压170/80了,要让医生加点降压药吗?但他——”
实习生郑诗诗边说话边走近,看见握着符朗的手的梁易澄,惊得一口咬到自己的舌头。
梁易澄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符朗却不急不忙地曲起食指,轻轻地顺着他的鼻尖划下,才把手缩了回来。
梁易澄:“!”
符朗却没有急着回答郑诗诗的话,挑起眉,看着梁易澄,问:“你刚说什么?”
“……”
梁易澄不知符朗是真没听清还是在装傻,但还是后知后觉地为自己刚刚说的话害臊,耳根泛红,低声说:“我想、想和你吃午饭。”
符朗轻声笑了,眼里满是宠溺:“好。”
梁易澄正要说话,瞥见旁边的郑诗诗呆若木鸡地瞪着符朗,忽然有点不爽,伸手拉起符朗的口罩,挡住了半张帅气的脸,这才满意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