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条大概是认真学习吧。第三条不知道,现在开始想。
把信送出去以后,岑星在房间里转悠了大半个小时,又给虞惟笙发了一条消息。
——我今天睡前会自己倒牛奶喝。晚安!
第三条就暂定为,努力变得成熟一点吧。
第二天到学校,岑星迎来了一个坏消息。
姚老师很相信他,可毕竟考场传纸条是破坏纪律的行为。他和霍行之都要被记一次警告处分。
“只要接下来不犯错,半年以后就能撤销的,”姚老师安慰他俩,“撤销了就不会进档案,对以后也没有影响。”
两人心虚,自然不会抗议。相比岑星的郁闷和歉疚,霍行之心情倒是挺不错的。因为那个告发了他们的施敏也会被一同警告处分。理由是作弊未遂。
那个严肃的中年Alpha是学校的教导主任,严格得很,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一视同仁。
霍行之从来就不是个低调的人,有仇必报。
当周五班会课上全校广播通报完了以后,他当着全班的面用力鼓掌,大喊“活该让你这个小人举报陷害我们”。同学们纷纷侧目,交头接耳,把姚老师闹得头痛不已。
岑星在当晚的餐桌上,向虞惟笙转述了这件事。
虞惟笙饶有兴致地听电子女声讲完了整个故事。然后他问岑星:“你也挺高兴的吧?”
岑星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霍行之说的话大多胡扯,但施敏要他传答案的事是真的。霍行之事后告诉岑星,他以往在考试时帮过施敏不止一次。没想到这个人收了好处不记恩情,反而理所当然了起来。被拒绝了一次,竟恨上了。
“这个人太奇怪了,好讨厌。”
岑星用手机对虞惟笙感慨。
虞惟笙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并不开口。
岑星自觉立场偏颇,变得心虚起来,谨慎地为自己打补丁。
“我知道会被举报是自己有错在先,不该把责任都推到别人头上。”
虞惟笙愣了一下,接着竟笑出了声。
“……没必要对自己太严格,”他边说边摇头,“你的那位朋友在老师面前撒谎了,我那天说看到纸条也是假的.你会觉得我们是坏人吗?”
岑星立刻摇头。他觉得霍行之和虞惟笙都很聪明,比他厉害,难怪成绩好。他那时简直像个傻子,除了哭什么都不会,太没用。
虞惟笙又问:“如果那个告发你们的人之前没有要求你朋友帮忙作弊,只是无意中发现你们传纸条就去告诉了老师,你会觉得他是个充满正义感的好人吗?”
岑星闻言陷入了迟疑。
那样的话,一定要说好像也没有做错。可是,依旧令他觉得不舒服。
“还是觉得这家伙很讨厌对吧?”虞惟笙说。
岑星垂下视线,点了点头。
“我那天就想和你说了,”虞惟笙说,“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好坏判断标准本身并没有绝对,大多都是很主观的。你可以更自我中心一点,别给自己太多心里负担。遇上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人,会觉得讨厌也是人之常情,不用觉得心虚。”
岑星并不是很能明白他的意思,傻傻地看着他。
“算了,”虞惟笙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继续当个乖小孩也挺好的。”
岑星皱起眉来,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在手机上输入。
“您是觉得我应该自私一点,狡猾一点吗?”
虞惟笙被他逗得笑出了声:“怎么被你说出来就变得那么奇怪了?”
岑星继续皱眉思考。
“不说这些了,”虞惟笙改变了话题,“考试成绩出来了没有?”
岑星的表情当即垮塌。他一脸丧气在手机上输入。
“数学不及格。”
虞惟笙并不意外。他那天看到的试卷,就算每个“解”字都给分,填上的内容全部正确,也不可能及格的。
“那奖励没有咯?”他故意对着岑星摊手,做出一副惋惜模样。
岑星的表情不知为何变得非常严肃。他放下筷子,正襟危坐,两只手一同捧着手机快速输入。
“万一我的英语能及格,可以拥有一点比较小的奖励吗?”
“比较小的奖励?”虞惟笙笑着反问他:“比如呢?”
原本的奖励是一次约会。比这小一点,该怎么算?在家约会吗?还是一起出去在外面吃一顿晚饭?
岑星快速地看他一眼,继续保持着方才的姿势认真输入。
“比如说,换取一次新的挑战机会之类的。”
这可以说是正中虞惟笙下怀了。
他装模作样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下次考试还有一个月,那么长时间,怎么也得增加一点难度吧?光做到及格肯定是不够的,至少要再提高十分才行。”
岑星快乐的表情一闪即逝,很快眉头全皱了起来。显然,他对这项新的要求并不认同。
“这可是宽限了整整一个月啊,”虞惟笙故意也对他皱眉,“一个月的时间提高十分,不难吧?星星对自己那么没自信吗?”
岑星苦恼了起来。
片刻后,他又开始输入。
“可是,如果这次英语能及格,对我而言也是很了不起很难做到的呀。”
虞惟笙想了想,点头:“说的也有道理。”
岑星一脸期待地看向他。
“我跟你商量一件事。”虞惟笙说。
岑星立刻点头。
“你用这个软件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少一点语气词,”虞惟笙笑道,“听着很别扭。”
岑星眨巴了两下眼睛,低头看了眼手机。
“那这样吧。如果这次英语及格,那月考的英语分数要求就还是保持,不增加了,怎么样?”虞惟笙问。
岑星撇着嘴,心里不太乐意,继续跟他讨价还价。
“这样不科学啊,数学加十分对我而言更难呀。”
他发完,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屏幕快速戳了几下后重新按下了播放键。
“这样不科学,数学加十分对我而言更难。”
真是乖的要命。反正这次英语及格对他而言不太可能,虞惟笙便也不再同他纠结,做出让步。
“那好吧。如果真的及格了,就英语和数学都不提高要求吧。”他说,“看在星星那么认真,额外给你宽限,不管这次英语能不能及格,都给你新的机会,好不好?”
岑星闻言,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原本抿在一块儿的嘴唇不自然地扭曲起来,表情古里古怪。
虞惟笙意识到似乎不对劲,微微皱眉:“是不是英语成绩已经下来了?”
岑星唰得一下站了起来,转身快速地跑向了楼梯。他噔噔噔噔上了楼,回去房间不过半分钟后又风驰电掣冲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张试卷。
“还真的及格了呀?”虞惟笙惊讶。
岑星不掩饰了,整张脸幸福洋溢,把试卷塞到了他面前。
“……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虞惟笙接过的同时连连摇头,“居然学会套路我了。小孩子要学坏可真是容易。”
摸底考试是百分制的,试卷最上方分数栏里,红色的笔迹写着“61”。
岑星站在他面前,双手背在身后,整个身子扭来扭去。浑身上下散发着掩饰不了的兴奋。
虞惟笙快速扫了几道题,抬起头来:“这题你为什么选C?”
岑星弯下腰盯着他所指的题目看了好一会儿,一脸迟疑,还有几分心虚。
虞惟笙明白了,蒙的。这次能及格,靠的完全是运气。
不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作为临时家长,既然答应了孩子,肯定得说话算话。
“行吧,”虞惟笙点头,把试卷还了回去,“努力保持。”
岑星眯着眼冲他笑。他拿了卷子,坐回自己的座位,吃起饭来都比刚才要急切。
虞惟笙原以为他是心情好食欲跟着旺盛,很快就意识到不是。
岑星赶时间。他迫不及待要立即吃完,争分夺秒回房间去学习。
第21章 他说他爱学习
岑星在写字桌所倚靠着的那面墙壁上贴了五张A4纸,分别用彩色笔写了四个大字和一个感叹号。
“我爱学习!”
根据几乎每天都会与他视频连线讲题的岳霄的说法,岑星时常在听课时突然深呼吸,然后仰起头来,对着虚空凝视几秒。
虞惟笙估摸着就是在看着这几个字进行自我催眠。
他本想趁着岑星不在,往上面再补一些小字,诸如“星星最棒”、“加油你可以”、“胜利就在眼前”之类,给小朋友打打气。谁知拿着笔越过写字桌凑近了看,发现纸张角落里原本就藏着用铅笔写的小字。
“我爱虞惟笙。”
虞惟笙皱着眉发了会儿呆,该上笔盖,走了。
一个星期以后,他主动去找岑星谈话。
白天得上课,回了家有大堆作业,又要额外补习。岑星房间里的灯每天亮到大半夜。虞惟笙希望岑星的学业能取得进步,但也不希望他影响到健康。
岑星才17岁,据他所知分化不到半年。这个年龄对第二性别的分化而言算是相当晚了。对比虞文洛,那傻小子15岁就已经分化成了Alpha。每个人在刚分化完成的那段时间里,生理上都会产生各种不适应,连带着身体健康也容易受到影响。虞文洛一贯精力过剩,刚分化完成时整天困得不行只想睡觉,还低烧了一阵。相较之下,Omega天生体质更为娇弱,这段时期自然也更需要小心。
学习很重要,高考很重要。但这些都不如身体重要。虞惟笙的出发点是为了岑星好,自然不希望他因此而生病。
虞惟笙照例每天在睡前给他热一杯牛奶。可每每他喝完点头表示马上就去睡,过半个小时去看依旧趴在卷子上。
最令人头痛的是,小家伙被他塞进被窝后会假装睡觉,蒙着头用手机电筒照着背单词。
虞惟笙听见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去开门看一眼,被惊得哭笑不得。
他为此不得不思考一件事。
若是这次考完,岑星依旧没有达成条件,会不会对孩子打击太大了。
他知道若是无法在感情上给出同等回应,就不该让态度显得过于暧昧,那会给予对方不切实际的期待。可想到岑星到时候会难过成什么样子,终究不忍心。
所谓的约会,不过是陪他出去玩一天罢了。哪怕不作为嘉奖,这孩子现在的状态,也确实需要散散心放松一下。
无论最终成绩如何,带他出去走走,总没坏处。
为了不打击岑星的学习热情,虞惟笙暂没有把这样的想法说出来。
他只对岑星说,希望他能保证每天至少八个小时的睡眠,注意用眼卫生,别再消耗身体。
岑星明显听不太进去。
“你现在每天晚上不睡饱,上课不会困吗?”虞惟笙问。
岑星低着头,抬起手来有些心虚地抓了抓下巴,然后拿起手机。
“我上课的时候有休息的。”
虞惟笙哭笑不得:“半夜做题,上课睡觉?”
岑星心虚起来,为自己辩解。
“我上课也听不太懂呀。”
他又带语气词让电子女声显得阴阳怪气了。不过虞惟笙暂时没心思在意这些细节。
见他微微蹙着眉头一言不发,岑星又赶紧拿起手机,输入了一大段文字。
“我每天下课以后要做作业,要听岳霄哥哥讲题,要背单词背课文,时间真的不够用。既然听不懂,用来睡觉也是珍惜时间呀。”
这是彻底把学校当成了一个休息的地方。难怪这些天看起来精神状态还行,感情在上课时间睡饱了。
只是,若用来休息,又何必专程去上学呢。
“上课真的完全听不懂?”虞惟笙问。
岑星表情为难又尴尬。
“有些课听得懂,有些还不行。所以我才要尽快补起来啊。”
虞惟笙想了想:“那要不要干脆再请一阵子假,先在家学?”
岑星顿时惊讶。
“时间有限,合理分配很重要。你有哪些跟不上的,告诉我。我帮你请老师一对一教。”
岑星呆了一会儿,快速地摆起了手。
“不想请假?”
岑星还是摇头,低头输入。
“不用老师的!岳霄哥哥可以教我,虞先生您也可以教我。还有不懂的,霍行之会给我讲解的。”
虞惟笙回忆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最后出现的那个人就是前阵子怂恿他的乖宝宝作弊的家伙。
“那个霍行之,他很闲吗?”他问。
岑星认真地点头。
霍行之非常闲。这个人迟到,早退,上课听音乐看小说,找同学闲聊,练习转笔,弹橡皮,叠纸飞机。除了听讲,什么都干。
有老师一度在上课时间冲他发脾气,问他到底为什么还要来学校,能不能干脆地旷课,别呆在这儿影响其他同学学习。
“实在不行你像岑星那样睡觉也可以啊!”老师怒不择言。
岑星睡梦中听见自己的名字猛然惊醒。接着,他又听见背后传来霍行之委屈的声音:“我也不是自己想来的啊。”
他后来对岑星抱怨,觉得自己的父母过于迂腐,配不上他这样超前优秀的儿子。大好青春年华,全虚度在这样的低端课程上,实在是对他才能的一种浪费。
岑星疑惑,写字条问他。
——老师又不想管你,你为什么不逃课呢,是不是想见余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