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都是真的,也是林景澄最近认真思考得来的答案。他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就好,拉上沈郁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沈郁生听完一直没说话,长久的沉默让整个房间充斥着尴尬。
就在林景澄以为沈郁生不会回应自己的时候,他嘴唇动了动,说:“对方是你的话,公平两个字在我这里毫无意义。”
“你对我再不公平,都在我容忍范围内。至于宋卓……”沈郁生说到他,忽然笑了,“他的敌意倒不在我容忍范围内,我也不是逆来顺受的那种人,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这话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林景澄不傻,自然听得懂话里的含义。
有些话点到为止,多说无益,剩下的只需要林景澄慢慢去想就行。
沈郁生不知道林景澄想多久能反应过劲儿,但林景澄一天不给答复,他就一天睡不好觉。几乎到了日日思想,夜不能寐的地步。
持续这样的状态过了五天,沈郁生想着要不要再找林景澄谈一谈。结果找他一上午,愣是没找到人在哪。
后来碰到王叔,王叔问:“你也找他啊?”
沈郁生点头,问:“还谁找他了?”
“宋卓刚刚也问我来着。”王叔说完告诉沈郁生一串地址,“今天是景澄母亲的忌日,他给母亲扫墓去了。”
王叔再怎么说也是过来人,沈郁生对林景澄的心思他心里明镜,所以多了说了几句:“你去找他吧,多陪陪他。他一扫墓回来就梦游,很久才能缓过来。”
“趁着宋卓还没去,你赶在宋卓前面找到他。”王叔推了推沈郁生的肩膀,“快去啊,王叔是站你这边儿的。”
沈郁生跟王叔道了谢,踩着油门往墓地开,满脑子都是林景澄扫完墓会梦游这句话。
路面有冰,他没法把车开快。赶到墓地之后,找了半天才看见林景澄在哪儿。
寒风凛冽,显得林景澄越发单薄。
沈郁生大步流星地往林景澄身边走,在林景澄对着墓碑上的照片出神时为他当去一半的寒风。
林景澄只觉得身侧一暗,被笼罩在阴影之下。抬头去看,看到了沈郁生深邃有神的眼。
林景澄眼眶通红,显然是哭过一场。
沉重的话题沈郁生不忍再问,他先对墓碑恭敬地鞠了一躬,直起腰板时把声音放轻,问林景澄:“冷不冷?怎么穿的这么少?”
“不冷。”林景澄声音发抖却还是摇了摇头,问,“你怎么来了?”
沈郁生坦率得很,毫不遮掩地说:“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在公平和不公平的两个选项里,你会选择什么送给我。”
沈郁生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一直都在墓碑的照片上,上面的女人眉眼温柔,叫林荷,年轻的时候一定很漂亮。
林景澄随他母亲的姓,也和他母亲很像,只是眉眼清冷一些。
他沉着呼吸耐心地等,给足了时间让林景澄好好思考。
林景澄想着自私一把算了。
宋卓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哪怕死缠烂打,他也会缠着自己不肯放。
现在沈郁生就站在身边,也明确表示愿意帮他一把,他到底扭捏个什么劲儿。
磨磨叽叽的姿态,林景澄都瞧不起自己。
目光再往远处看,就是宋卓匆匆朝他走来的身影。
林景澄看着宋卓离自己越来越近,主动伸拽了拽沈郁生的袖口。
“生哥。”他终于动了动唇,语气带着歉意,“我不想对你公平了。”
转身面向沈郁生,林景澄字字清晰地说:“你帮帮我吧,帮我在宋卓面前假装一把。我真的不想和他再有交集,也不想他出现在我往后的生活里。”
沈郁生只是轻轻点头,又问林景澄一遍:“冷吗?”
林景澄面带疑色地眨下眼,用眼神询问沈郁生话里的含义。
沈郁生笑着摇了摇头,拉开大衣把林景澄拉近怀里。真男友也好,假男友也罢,做戏就得做全套。恰巧角色扮演又是沈郁生最擅长的事,他一秒入戏,全身心地投入进来。
把唇附在林景澄的耳边,沈郁生压低了嗓音柔声说:“我帮你,我真不需要公平这两个字。我只需要现在的你,不会冷,不发抖。”
第24章
感情本是二人纠葛的事,人行,多多少少就是乱了。
但是沈郁生不管。
在他看来,林景澄和宋卓分了这么多年。加上林景澄那一句不想和宋卓有交集,就足够了。横刀夺爱也好,主动倒贴也罢,只要林景澄最后属于他沈郁生的,就够了。他的感情,可以让林景澄随便享用。
况且就林景澄和宋卓现在的关系而言,他也算不上是横刀夺爱。
惦记这么久的人终于窝在自己的怀里,沈郁生一只揽着林景澄的腰,一只扣着林景澄的后颈。动作很轻,像护着易碎品一样宝贝着他。
林景澄埋头在沈郁生颈间,视线不偏不倚,对着沈郁生的喉结。
他说:“生哥,谢谢你。”
沈郁生说没事,俨然一副贴心男友的样子帮林景澄紧了紧衣领,然后抬头,与宋卓四目相对。
宋卓什么都没说,那双眼睛依旧带着不服输的劲儿像在跟沈郁生叫嚣,说他随时能把林景澄抢回去。
可惜这样的视线对沈郁生来说够不上半点威胁,他拍拍林景澄肩膀,说:“今天天不好,我们早点回去。”
林景澄点点头,主动去握沈郁生的。
两人直径路过宋卓。
在林景澄与宋卓两肩相错时宋卓开口说:“我最后问一次,你和他真的在一起了?”
林景澄视线对准前方的路,说:“在一起了。”
他还说:“我不会站在原地等你,也没有那么傻。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不想去想,也没功夫去想以前那些事。”
“宋卓,我想朝前看。”林景澄最后留下一句话,便捏了捏沈郁生的指和他一同离开。
宋卓反复琢磨着“朝前看”的意思,这字看着简单,但是做起来难。如果他真能做到朝前看,也不至于困在回忆里走不出来。
离开林景澄的第一年,他天天对着林景澄送的那枚戒指发呆。一个十多块钱的破戒指被他反反复复地看,一遍遍地摸。
他想把这戒指扔了,想把林景澄这人扔了。可涌上心头的永远都是“舍不得”这个字。
最后宋卓把戒指穿在项链上,让它贴近他的心脏,离想念林景澄的那颗心近一点,再近一点。
可是林景澄走得太远了,远到他站在自己面前,宋卓都碰不到他。
宋卓转身去看,只看得见林景澄与沈郁生并肩的背影。
林景澄说的一点不假,他真的朝前看了。
况且这种感觉挺好的,林景澄像卸下千斤重的担子,肩膀都是轻的。他和沈郁生还牵着,掌心相贴,传递彼此的温度。
低头看了一眼,林景澄说:“生哥,你真大。”
沈郁生也低头去看,笑了下:“大点好,正好给你捂捂。”
沈郁生整个掌包住林景澄的,覆过指尖和背,想把所有的温暖都给他。
林景澄的逐渐变热,想缩回去的时候被沈郁生紧紧地握着,然后听他说:“做戏做全套。”
一听这话,林景澄老实下来,上车的时候才把收回来。
沈郁生看林景澄坐在副驾驶,脸冲着窗外看,只留个发红的耳廓对着他,挺想笑得。
“后悔了吗?”沈郁生这样问。
林景澄回头:“后悔了,后悔没早点儿让你装成我的男朋友。”
要是能早点儿,没准宋卓早就放弃了。
沈郁生笑笑,把车往殡仪馆的方向开。
途和林景澄闲聊,他忍不住问了嘴:“你们当初,为什么分?”
林景澄声音挺平淡的,说:“其实分的挺突然的,那天所有的事都赶一起了。我妈住院急需用钱,我舅被车撞得腿骨折,昏迷不醒,全赶一天里了……”
他话音到这就停了,抿了下嘴,最后只是笑着来一句:“算了,不提了,提完心里不痛快。”
不是因为和宋卓分难过,是因为那天的无助和委屈像泼在身上的水一样又把他从头浇到尾。
沈郁生识,跳过这个话题问林景澄:“打车去的墓地?怎么没开车?”
“恩,打车来的。”林景澄说,“每次看完我妈我的状态都不好,没敢开车来。”
沈郁生沉声应了下,想起王叔说的那些话。
途去餐厅吃了口饭,回到殡仪馆那会沈郁生发现不仅自己不放心,所有人看林景澄的目光都带着担忧。
林景澄知道大家担心什么,笑了下说:“你们不忙啊?不去工作在这看我干嘛啊?”
林建明看眼值班表,说:“今天我值班,你替我吧!”
林景澄“恩”了声,答应完就去工作了。
沈郁生看林景澄离开,才问林建明:“看他这状态,是不是回家休息比较好?”
言外之意就是别让林景澄在殡仪馆值班。
林建明摇头:“你不懂。”
点了根烟,他示意沈郁生出去聊。
沈郁生跟林建明往外走,走到殡仪馆后身也点根烟听林建
明说:“我怕景澄梦游,他在馆里梦倒是好说,有王叔看着。”
“就怕他在家里梦游。”林建明透过身后的窗户往吊唁亭指,“有一回景澄看完他妈直接就回家了,大晚上的开始梦游,从家往殡仪馆这走。”
一想起这事林建明就心里发抖,他吐了下烟气,继续说:“幸好没走出小区,就被邻居看见了。我宁愿让他在殡仪馆里梦游,也不想他晚上一个人瞎跑,那是真揪心。”
沈郁生光听林建明描述就跟着心疼,根本不敢想象当时的情景。但是他说:“别担心,我现在住他隔壁,我帮您看着他。”
林建明因为这句话看了沈郁生好几眼,最后问了嘴:“我早就想问你了,你到底怎么回事?真看上景澄了?”
“真看上了。”沈郁生毫不遮掩地说,“看上很久了,所以今晚我看着他,您得给我个表现的会。”
林建明知道沈郁生坦率,也欣赏他的坦率。
说实话,和宋卓相比,沈郁生好上太多。比宋卓成熟不说,还带着股宠溺的劲儿。该给年轻人创造会,什么时候创造会,他心里清楚的很。
冲沈郁生点了点头,林建明说:“我们家景澄就麻烦你了。”
之后又和沈郁生聊了很多,包括林景澄母亲去世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宋卓和林景澄分。
沈郁生晚上一直没敢睡觉,反复想着林建明的话。
林建明说林景澄刚和宋卓在一起那会儿林荷全当俩人胡闹,后来宋卓总去林景澄家吃饭,时间一长林荷也不好意思干涉孩子们的事了。
反倒是宋卓母亲,见了林景澄就骂。
宋卓家里有钱,住的地方都是独座别墅,结果越有钱的人越刻薄。
宋卓母亲不想自己的儿子和母亲是开寿衣店的孩子扯上关系,不是对着林景澄叫“脏东西”,要么就是“晦气的玩意儿”。
两人考上大学的第一个寒假,本来计划去云南旅游。硬生生被宋母搅合黄了,她在家闹还不够,甚至跑到林荷的寿衣店,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林荷什么都没说,晚上劝林景澄和宋卓分开吧。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看不起底层的人物,瞧不起他们的职业。
林景澄那时候犟得很,就觉着凭什么?
凭什么因为家里人不肯,就要和宋卓分。他们吵了整整一晚,林景澄跑了出去一周都没回家。
林荷身体一直不好,林景澄回家那天是她生日。架吵得再凶,都过去一周了,该消得也就消了。
为了赔罪,林景澄特意用寒假兼职挣来的钱给林荷买了个泡脚桶。结果把开门打开,是林荷倒地晕倒的场景。
林荷这一倒,就没再起来过。
林建明听到信儿骑个自行车就往医院赶。
冬天路滑,拐弯的时候被车刮倒摔断了腿。司跑了,他在昏迷期间被送到医院。
那个冬天,所有的压力都得林景澄去抗。他上午照顾林荷,下午照顾林建明,晚上再回林荷病房守夜。
林荷的术费也不是小数目,林建明和林荷所有积蓄加在一起,还差了十多万。
宋母和林景澄说:“你离开我儿子,这十万块钱我帮你出。”
她说这话的时候宋卓也在,就在林荷的病房门口。
林荷听得一清二楚,那口气就梗在胸口,喘一下都疼。
林景澄在门口看着宋母,眼眶通红,开口说:“好。”
宋卓转身就走了,林景澄哭着喊他,他头都没回一下。
他知道宋卓为什么会走,也知道宋卓在气明明会找到解决的办法,他却毫不犹豫地伸要钱。
林建明跟林景澄说那钱咱们不能要,便找几个朋友凑了一下,交到林景澄的里。
结果林荷没挺到术那天就走了。
林景澄把钱还给宋母,宋母又指着林景澄的脸说:“别以为你把钱还给我了,你就能继续和我儿子在一起。小卓已经出国了,你这晦气的东西这辈子也别想见到他。”
林景澄一声都没吭,回学校办理辍学续,跟林建明说想当一名入殓师。
林荷死去的妆容就是林景澄化的,他那时候并不会化,林建明就在旁边一点点地教。妆容化得一般,但是化完之后林景澄哭了好久,不断地说自己知道错了,说自己不该和林荷吵架,不该一气之下离开家那么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