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萧启打来通电话,劈头盖脸地问:“生哥,向导说你要去殡仪馆学习,这事儿真的假的?”
沈郁生说:“真的。”
他今天和向朝平聊了很久,入殓师这题材不是光给逝者化妆那么简单。这行讲究挺多的,哪怕帮逝者穿衣都有好多种穿法,不跟专业人员学习根本不行。
向朝平想着能不能请林建明进组,让沈郁生边拍边学。结果林建明说不行,他每周得去殡仪学校任教不说,空余的时间还得留在馆里工作,没法跟着跑剧组。
沈郁生左思右想,还是得来殡仪馆学习。而且在这儿,还能看到林景澄。
萧启也不是不让沈郁生去殡仪馆学习,就是怕学习的时间和沈郁生拍摄封面的时间撞上。
知道萧启在担心什么,沈郁生难得安慰一句:“放心吧,怎么着也得一周之后。裴总那边知道向导找我做男主,嚷嚷着要撤资。”
萧启怎么听怎么觉得裴总有病,忍不住槽了一句:“他撤呗,男主是你,还愁没人投资吗?”
这倒是不愁,实在不行沈郁生自己投资都行。入行那么多年,他金钱,地位和人脉哪个都不缺,区区一个裴总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就是向朝平把那边儿看得挺重的,具体原因沈郁生也问出来了。
裴总之前带着要捧的新人去向朝平那试戏,试的是男主的戏,但是向朝平觉得这新人不管是外形还是给人的感觉都跟男二更贴切。
结果裴总放话新人必须做主角,不然投资和演员向朝平一个都得不到。
跟萧启说完事情的经过,沈郁生叹了口气:“让向导跟那边周旋吧,实在不行我去找裴总说说。”
“你可别跟着瞎掺合。”萧启手机差点没吓掉,“就他不给绍钧办葬礼,后来不是你给办的么!网友照着你俩一对比,都把他骂出翔了。估计他恨不得拿鞋底子抽你,你上赶着过去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我也就那么一说。”沈郁生打着左转转向说,“就想看看被他捧的新人到底是谁,要没有这么一出,绍钧也不至于……”
沈郁生说到这里忽然卡壳,把话咽回肚子里。裴总捧新人不过是根导火线,更多的是娱乐圈的压力和黑暗把周绍钧逼上绝路。
直接把兄弟自杀的事迁怒到别人身上,真的挺掉价儿的。所以他闭嘴,不想多说下去。
眼瞅着就快到家了,沈郁生也不想和萧启瞎扯,于是开口:“还有事吗?没有我挂了。”
萧启摇摇头:“没有了,等会儿我把这几天的行程发你手机里。就按你的意思接了几个封面,别的什么都没接。”
“行,我知道了。”沈郁生把车开进车库,挂断电话往家里走。
走到一半又折回去给车消毒,车里彻底只剩下消毒水的味道,好像从来没载过林景澄一样。
沈郁生最后看眼副驾驶,带着点儿遗憾开门进屋。
肥仔在门口守了很久,后来守得直困就睡了起来。听见沈郁生进屋的声音,它立刻睁眼伸懒腰,紧接着往地上一倒开始打滚儿。
沈郁生不蹲下来摸摸肥仔,肥仔就不起来。
“等着。”沈郁生脱鞋去洗手,肥仔颠颠地跟他后屁股跑。等他洗完手碰瓷儿似的再度趴到他脚边。
揉着肥仔的脑袋,沈郁生笑了下:“挺肥一猫怎么这么爱撒娇?”
肥仔叫唤一声翻了个个,用肚皮对着沈郁生。
沈郁生在把肥仔接回家的时候特意看了几个宠物博主的视频,知道猫对着主人露肚皮是信任的意思。
他还记得刚把肥仔带回家时肥仔在床底下躲了三天,现在倒好,整天找机会往床上蹿。
今晚也一样,沈郁生带着一次性手套给肥仔铲完屎尿便去洗澡。回卧室正好看见肥仔往床上蹦,它缩成一团,睡姿倒是舒服。
“肥仔,下来。”沈郁生穿着浴袍往床边走,他一手扶着毛巾擦头发,一手指了指不情愿下床的肥仔,说,“听话。”
肥仔看看床又看看沈郁生,最后跳下床头也不回的走向沙发。
肥仔这一出弄的沈郁生挺想笑的,但是没法,让肥仔睡沙发是他这个洁癖患者最后的妥协。
后来沈郁生没把头发擦干就睡了,他折腾一天,沾枕头就着。
梦如约而至,就是这次的梦挺搞笑的。他和林景澄一起坐在吊唁厅里哭,一个哭挚友,一个哭母亲,跟俩小孩儿似的。
但梦的主角都是林景澄就对了。
沈郁生第二天醒来笑了好半天,觉得自己离疯不远了。
笑完又在想林景澄醒了没有,坐在椅子上睡了一晚会不会难受。放在桌子上的纸条,有没有被看见。
桌子上的纸条林景澄自然能看见,就是他手臂发麻,只能伸着脖子去看上面的内容。
说实话,沈郁生的字蛮好看的。跟他这个人很像,利索,劲挺,给人一种蛮干脆的感觉。
欣赏完字,林景澄才去回想昨晚那通电话。他有点儿印象,好像对方还没说话他就睡着了。
揉揉酸痛的脖子,林景澄想给对方回个电话。结果揉脖子的手摸到身上的外套。
是沈郁生的,有淡淡的烟草气味。气味不浓,像混在风里的香水尾调,若有似无,一下就飘走了。
林景澄觉得沈郁生品味还不错,连香烟的味道都这么好闻。他一边想,一边去翻手机通讯记录回拨过去。
电话那端响了几声,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
林景澄把电话挂了,想着真有什么事儿找自己的话对方应该会把电话打回来。他顺便看眼时间,发现都八点十五了便匆匆跑去洗漱。
林景澄洗完回屋换了身衣服,又把沈郁生的外套叠好才往馆厅走。离馆厅越近,他越觉得吵。
以前有逝者家属来殡仪馆闹过事,林景澄生怕又有人在闹便立刻跑了过去。
厅里果然乱成一团,邢达已经和闹事的人打了起来。王叔在一旁拉架,看见林景澄急忙喊了句:“过来帮忙!”
林景澄正要过去,邢达又喊了声:“别过来。”
他以为邢达的狠劲儿上来了,非得把对方打趴下不可,直接往邢达身边跑。
林景澄一过去,和邢达打架的人忽然把身子转了过来。
一张熟悉的脸猝不及防地对上林景澄的眼,林景澄脚步一顿,不由后退一步。
对方却不给林景澄继续后退的机会,一手推开邢达,一手拽着林景澄的衣领把人按在墙壁上。
这面墙凹凸不平,撞得林景澄后背生疼。
他脑袋也嗑了一下,还没等缓过来劲儿呢,就听按住自己的人自嘲笑笑,然后低声地说:“林景澄,你可真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宋还是来了,我先替大家暴打他一顿。
谢谢宝贝们的雷和营养液,真的太感谢了,鞠躬躬!
第11章
林景澄什么都没说,他越沉默,按着他的人就越烦躁。
他被紧攥的领口也越收越紧,随时能被勒死一样被对方死死把着。
邢达挣开王叔的阻拦要帮林景澄把人推开,顺势骂了一句:“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对方就跟嵌在林景澄身上似的推都推不走,邢达轮着拳头就要上,林景澄及时制止,说:“邢达,这事儿你别管。”
“我不管能行吗?”邢达拳头悬在空中,随时都能落下来,“这小子昨晚在你家门口守一晚上,今早倒好,我以为他走了,结果跟着我来殡仪馆了。”
邢达想起来就来气,碰巧对方跟火药似的一点就着,俩人直接打了起来。
林景澄算是听明白怎么回事儿了,他低了一下头,再抬起时直视对方的眼睛,没有闪躲,语气坚决。
他问:“宋卓,你这样有意思吗?”
被叫做宋卓的人没有说话。
在他的记忆里,林景澄很少叫他名字,以前都是“学长,学长”地叫着。唯有离开那天,林景澄在医院的走廊喊自己宋卓。
“宋卓,宋卓…”林景澄边哭边叫他,他头都没回地离开。
那时候,林景澄的声音痛彻心扉,和现在的冷漠截然相反。再看看他的脸,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拿捏,自卑软弱的少年。
宋卓忽然笑了,可能是笑林景澄的释然,也可能笑他自己居然还留恋眼前这个人。
他真的想掐住林景澄的脖子问他是怎么做到这么狠心的。
林景澄见宋卓死死地盯住自己没有其它反应,沉着脸道一句:“闹够了就松手,殡仪馆事儿多着呢,没空陪你在这胡闹。”
“我胡闹?”这俩字气得宋卓肺疼,他没回头,用手指着邢达对林景澄说,“我在你家门口等了那么多天,看见别的男人用钥匙开门进屋。我打电话给你,又来个男人质问我是谁。”
“林景澄,咱们俩到底谁胡闹?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玩的这么开?”宋卓不甘心在他想林景澄的时候发现他和别的男人有过多纠缠。
凭什么他想林景澄想得近乎疯狂,林景澄却从没想过他一样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他要是不好过,林景澄也别想好过。
听宋卓这么问,林景澄也笑了。笑得满是嘲讽,一字一字反问过去:“宋卓,你走之后我找过你,也联系过你。后来出国的人是你,不接我电话不回我短信的人也是你,你有什么脸来质问我?”
他用了些力气,把宋卓推得向后仰一下,继续说:“都是成年人了,说闹不闹的也挺没劲的。你是个体面人,要脸,别让别人看了笑话。”
林景澄抬手往门口指:“你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这话说完,林景澄收回目光不再看着宋卓。转身往休息室走的时候他突然想到林建明问过自己,要是宋卓回来了,他们会不会和好。
当时林景澄很认真地想,始终没想出个所以然。今天见到宋卓他才有了答案。
破镜重圆这个词虽然好听,但安在他和宋卓身上真的不合适。
形同陌路,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曾经美好的,令人珍惜的回忆封存起来行了。
后来的争执,和撕破脸的痛苦扔了得了。就像宋卓这个名字,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
宋卓没想到林景澄走得如此决绝,当初他留给林景澄的无情背影被林景澄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邢达从宋卓身边经过,跟他说:“听不明白中国话?”
一旁的王叔也在叹气,摇摇头便进屋看报。
这里不欢迎宋卓,空气都散发着排斥。
他没继续胡闹,反而坐在殡仪馆外的石阶凳上抽烟。烟的牌子他一直没换,就像在乎林景澄的心一直没变一样,根本舍不得换。
闹了一早上,这会儿也冷静不少。宋卓想,林景澄不理他不要紧。那就在这等,反正这么多天都等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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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郁生往殡仪馆来的时候是下午,他今天早起拍了个封面,本来中午就能完事的工作因为洁癖硬生生拖到下午。
拍摄组那边的跟拍编辑是个新手,又是喜欢沈郁生四五年的影迷,整个人紧张到把拍摄道具需要消毒这事儿忘个精光。
沈郁生再大牌,也不能随便发脾气,况且他也不是爱发脾气那种人,反倒安慰编辑几句,然后坐在摄影棚里等。
等待的期间他让萧启下午去帮他买个画架和画板。
萧启坐在沈郁生对面,问:“生哥,你又不会画画,买来干嘛用?”
沈郁生随口道:“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买你就买,顺便把纸笔都买来。”
萧启得供着这个主,沈郁生要什么自然就得准备什么。拍摄一结束,他直奔画材店去了。
他给沈郁生打电话的时候沈郁生还在开车,等那边接了电话他上来就问:“生哥,这画画的笔有挺多种,你要哪种啊?”
“铅笔就行。”沈郁生在路口右转,他担心林景澄的病,特意走了条近道。
路过便利店又想到昨晚和林景澄说下次见面给他带糖。便脚踩刹车靠路边停下,下车去买糖。
萧启还在电话那边问:“铅笔也有挺多种呢!2B,4B,12B的。还有什么2H,HB的,要不然我都给你买回去?”
“嗯,可以。”沈郁生边结账边应了一声。
他没仔细听萧启说了什么,但对他说的2B印象深刻,甚至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就挺2B的。
萧启说的对,他确实不会画画,但他很想把林景澄的手画下来。否则他看不见这双手,心就跟被人挠了似的难受的不行。
哪怕自己画的差,那也是一种情绪的抒发吧!不然把这种喜欢和欣赏压在心底真能把他憋疯。
沈郁生这样想完再度上车,开了十多分钟到达殡仪馆。他直径路过石阶上抽烟的人,用手敲了敲王叔的房间窗户,问:“王叔,林景澄还在宿舍吗?”
王叔说:“在整容室忙着呢!刚送来具尸体,跳楼去的,脑浆嘣了一地。”
宋卓不动声色地听着,非常肯定沈郁生就是昨晚帮林景澄接电话的人。他回头去看,只注意到沈郁生高大的背影。
他也走到王叔窗口,问:“刚刚那人是谁?”
王叔移开报纸瞄一眼宋卓:“沈郁生啊!大明星你都不认识?”
宋卓摇头,不是他不认识沈郁生,是沈郁生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他根本没注意。
王叔怕宋卓像早上那样冲到馆里胡闹,把窗口拉大一些,说:“我告诉你啊景澄最烦有人在馆里闹事,你敢踏进去一步我就叫保安把你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