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击者————pool

少年很美，漆黑的长发，娟秀的眉，黑曜石一般的双瞳，黑色风衣剪裁合身，衬出那纤细笔直的瘦削身材。
小女孩很可爱，有洋娃娃一般的粉红脸颊，金发扎成了两只小小的发辫，大红色的蝴蝶结，大红色的丝绒短裙。
背景是纸屑乱飞的陋街，有垃圾，有尸体，有一地紫褐色凝固了的鲜血......而天空有一轮很亮很亮的满月，亮到两人都足以看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两人对峙着对视的时间只有三秒，一声狂猛的狗吠划破了静谧的夜空。

"尚恩，尚恩--这是哪里？你为什么跑到这里来？--"小女孩拼命拉着手里的狗绳，大声叫着，"我们回家吧，尚恩......"
但狗依然狂吠，猛地挣脱了控制，疯了一般扑向对面的少年！
...... ......
少年白皙细致的脸颊挂着狗爪拖出的长长血痕，但他的脸依然如戴着面具一般不见表情。
小女孩仰望着他，晶蓝的眸子映着月亮的反光。
那眩目的反光令少年晕眩了一下......啊！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但天空的月亮并未移动多少。
少年手上的血迹已干涸，他仍然在风衣上擦了擦，然后他拉着小女孩绕过地上狗的尸体和人的尸体。
"尚恩到哪里去了呢？"
一长一短拖在地上的两个身影缓缓移出陋街时，小女孩轻轻柔柔的嗓音象传过死巷的一串晶亮乐音。
"......"少年舔了舔干涸的薄薄嘴唇。
"......很怪的气味呢。"小女孩低低地呢喃着。
"......"
"哥哥......你是哥哥吧？"小女孩轻轻摇了摇少年的手，"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
"哥哥？"小女孩的小手抓紧了少年冰凉的手指。
就在走出陋巷时，少年终于慢慢道，"尚恩。"

-- 序 --
END.

１. 有点秀逗的花店老板

旧金山的唐人街。
小街口有一家花店，店名"太阳"。
店东是一对奇怪的以兄妹相称的人。说奇怪是因为他们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任何相像的地方。
哥哥二十五、六岁，有一副少年般纤细的身材，长长的黑发用布条随随便便地束在脑后，脸容是典型的典雅东方人，不过他黑宝石般柔黑的眸子却仿佛经常都找不到焦点一般漂浮在半空中。
妹妹十五、六岁，金色的发丝，深蓝眼眸，与哥哥不同，她有神的眸子似乎永远都关注着一个点，而她常常挂在嘴边的微笑使她不管站着还是坐着都如天使一般充满了宁洁光辉。
两人唯一相同的一点就是，两个人都很美，虽然美得迥然不同，但却又显得那么地自然和谐。
所以花店虽然很小，但每天的客人却很多，人们怀着各样心思，只为欣赏美丽的花店老板也会特地跑来买一两枝鲜花。
而所有客人中，跑得最勤快的，几乎天天都会来的人就是华特了。
二十八岁的华特是一位典型的美国青年，职业是私家侦探，不过常常无所事事，谁也不知道他靠什么养活自己。
他是太阳花店的第一位客人，不过自从五年前他偷吻了当时十一岁的女老板贝丝之后，他就被列为不受欢迎的客人了。
然后三年前，醉醺醺的他竟然强吻了大老板尚恩，那之后，他就被列为太阳花店最不受欢迎的客人了。
不过这个人依然每天都会晃到花店来，用比工作更高的热情缠着两位美丽的老板。

正午，艳日高照。华特又例行公事般推门而入。
贝丝坐在藤椅上插着花篮，抬眸向他微笑一下。他象小狗一般跑了过去，夸张地大叫，"好漂亮！......好漂亮啊贝丝！"
他的语调带着滑稽的尾音，边说着边悄悄地俯下头去--
"哇啊~~~"
他的脸突然被大力扯开，转过头去，尚恩深不见底的瞳孔正对着他，没表情地放开了他的头发。
真是的！差一点就亲到了！不过--他手法利落地捉住了尚恩的手腕，以他的天生蛮力将那纤细的身体搂到了胸前，他俯下脸去--亲你也是一样的！
"啪！"他的脸上毫不留情地吃了一个响亮耳光，他怪叫一声。
贝丝抬头望着他们的战团，笑道，"尚恩啊，你不可以老是欺负华特哦......华特，请你放开我哥哥好吗？"
华特瞠目，苦笑道，"贝丝，你的眼睛治好了吗？"
贝丝垂回头去，用白皙纤长的手指分辨着花朵种类，她轻轻笑了笑，"我的耳朵和鼻子胜过普通人类的眼睛......"
华特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尚恩细瘦的手腕，苦笑道，"我真不明白，明明是个象冰一样的人，为什么偏偏取了个热情如火的名字。"
尚恩没有理他，爬上花架去摆放花篮。
华特百无聊赖地东走走西看看，然后一屁股坐在花架下面的木架子上，就是不愿离开。
沉默的房间里只有挂钟的滴答声，因为日头太烈，这个时段里几乎是不会有客人的。
华特咳了一下，想起了一个老式笑话，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贝丝却幽幽柔柔地说出了一句令空气在瞬间崩裂的话。
"哥哥，我们结婚吧。"
两秒沉寂，"砰咚"一声，尚恩从花架上跌了下来。
身手敏捷的华特及时地接住了他，没有让他直接摔到水泥地面。
"我不是在开玩笑......"贝丝抬起了她无法视物的美丽眼珠，秀美唇边的笑容纯洁坚定，"我一直在努力地等自己长大，再过几天我就满十六岁了，到时我们就结婚吧，尚恩。"
华特望着怀中变成化石的尚恩。
漆黑的长睫毛不安地轻颤着，黑眼珠似乎第一次找到焦点般凝着贝丝，仿佛奇迹般，他苍白冰冷的脸颊染上一抹诱人的红晕。
华特突然用唇压住了尚恩轻抖着的嘴唇--不是一个君子的轻吻，他的舌头乘虚而入......
"唔恩！！"华特捂住了嘴巴，咸腥的液体刺激着他的鼻子。
尚恩推开他，慢慢站起了身子，"--下次我不止咬掉你的舌头，还要咬掉你的鼻子！"
孩子气的话，他却说得很认真。
华特不自禁地捂住了鼻子，眯起眼睛笑起来--不管怎样，还是得手了！
相处七年，华特听到尚恩的说话不超过一百句，这个坚守着沉默的美丽青年，一旦开口就会让人发现他的孩子气，那是一种与他冷漠表情极不相符的笨拙稚气。
用沉默来掩饰有点秀逗的个性--这是华特的精辟看法。

"店东有喜，暂停业三日。"
华特望着张贴在花店门口的启事咋了咋舌。在那一瞬间，他背着阳光的脸似乎闪过了一丝阴霾。
"你们真的要结婚吗？"
华特靠在厨房门边看着正调着蛋糕的贝丝，以及穿着围裙在水槽边清洗蔬菜的尚恩。
"是啊。"贝丝将蛋糕放进了烤箱，笑咪咪地看了他一眼，"祝福我们吧。"
"就在这三天里？"华特挑起了眉，两人现在的姿态的确很象一对夫妇。
"不，这三天是庆生会，哥哥要带我去逛中国式的庙会，还有去游乐场......"贝丝晶莹眼波中的光彩幽幽流动着，没人能怀疑，那里藏着一个更加绚美的世界。
"哦，"华特转脸瞧着背对他的尚恩，"什么时候......"
他的话没说完，尚恩冷冰冰地打断了他的问题，"你不会收到请柬的。"
他苦笑，踱到了尚恩身边，扳着他的肩头，"我真的这么令你讨厌吗？"
"恩。"尚恩没有停下手中的活，但却回答得很认真。
"可是在我吻贝丝之前你并不讨厌我，"华特歪着嘴巴笑了笑，凑近了脸，低低道，"你其实打一开始就喜欢着贝丝吧。"
"......"尚恩半垂着头，眼光定定地看着一点，片刻，他颊边竟露出了一种仿似笑意的灿烂，"是的，我喜欢贝丝，所以我会娶她！"
华特愣愣地瞧着他，良久，唇边泛起了一抹奇怪的笑意，他伸出大手捉住了尚恩细细的后颈，低低笑道，"你不想接受我的祝福吗？--不过......
"十年前那个晚上所发生的事，我可都看到了......"
这是一句最神秘的邪恶咒语，尚恩脸上美丽的红晕消失了，连嘴唇都变得苍白。
华特用另一只手捉住了他冰凉的手，继续着他邪恶的耳语。
"贝丝若知道了那件事，还会嫁给你吗？"
他勾起尚恩小小的下巴，直视着那双空洞洞的黑眼睛，"你是没资格娶她的，尚恩......你，只是她的一条导盲犬而已。"
黑色瞳孔中的深黑更加沉重，慢慢弥漫的浓雾遮蔽了曾经清亮的反光。
"我......讨厌月亮。"没表情的尚恩说了句没边际的话。

酒吧的阴暗一角。
华特和尚恩面对面地坐着。良久，华特燃起了一支烟，慢慢笑道，"你没有话要问我吗？--关于十年前。"
尚恩抬起了眼眸，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美得一丝不苟的脸孔，他仿佛初学说话的孩子般喃喃道，"你......喜欢贝丝吧？"
晃动的小射灯将华特的脸染上了一层诡异，他没有回答。
"坐到我身边来。"他拉住了尚恩放在桌上仿佛失去活力的小动物般微微颤抖着的手指。
"你喜欢......贝丝吧！"
在华特阴暗狭小的公寓里，坐在床边的尚恩仰望着站在身前的华特，执着地追问着他已经问了十遍的问题。
华特依然没有回答。他抬起手抚上了尚恩光滑而冰冷的脸颊，他的手指被灼伤般抽搐了一下，指尖沾上了湿湿的东西。
--尚恩的泪。

风卷起了街角的黄叶，不知从哪个花圃里飘来了白色的大花瓣。
秋风中隐隐有了冬天的寒气，而比冬天更悄无声息的一个消息给了唐人街一个悲伤的话题。
太阳花店那被青藤爬满的窗门上挂上了黑色的纱。
贝丝静静地坐在鲜花丛中，很多人为花店送来了挽联和鲜花，而原本葱茏盛开在店内的花朵却大多都枯萎了。
"我又忘记浇水了，哥哥......"贝丝垂着柔和的眸子，盛开在她唇边的灿烂微笑亦同店内的花朵一起枯谢了。
"......很奇怪的气味啊，尚恩......就象我遇到你的那天，那条街上的气息，从你身上传来的......奇怪的气味......"她断断续续地呢喃着，蹙着细长的眉头。记忆深处某些令人不安的东西似乎要破土而出......
"奇怪的气味啊？"悠悠的叹气声打断了记忆，华特站在门口，静静凝视着艳丽花丛中没有生气的贝丝。
他的眼中落入了一些难得的悲哀，"枯萎的花朵不会再盛开......不要再悲伤了，贝丝，以后我会照顾你的。"
"华特......"贝丝抬起眼睛望着他，透蓝的如水眼波依然很美，但却失去了焦点，她轻轻的声音飘渺而遥远，"我现在真的......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永远也......看不见了！
太阳花店老板尚恩在花房里开枪自杀。
这个确切的消息证明了那美丽孤绝的花店老板的脑袋确实有一点问题。
秋雨绵绵地来临时，太阳似乎也永远地离开了天空。

－END-
.《有点秀逗的花店老板》.
初稿２０００／１／２７ 于苏州
修改誊抄２００３／９／２０ 于北京

2.VERMIN王国里的黑翼天使
稚是一个很笨的小孩，他是V王国里大孩子们的玩具。
他是V王国里唯一黄皮肤黑眼睛的东方孩子，在他还没有完全记住自己的母语前，他就被老大哥斯特带进了VERMIN王国。
在这个"害虫"王国里，没有人会教他说话，所以他一直口吃。
他的口吃引起坏孩子们更多的玩弄花样。
在这个与外界隔绝的太平洋小岛上，每年都会有一些孩子失踪，然后又会有一批新的孩子加入进来。
身边的面孔在来来往往中变幻着，唯一不变的是象小青蛙一样的稚始终被欺负被殴打被捉弄着......他的悲惨童年一直持续到七岁。
那一年凯来到了小岛。
凯十岁，有美丽的金发，比海还蓝的眼珠和那连太阳也会失色的灿烂笑容。
"你不会说话呢，就不要说话。"凯对稚说的第一句话是在帮他打跑了一堆坏孩子后，为他擦拭着满脸鼻涕眼泪时说的。
"你一直不说话，人家就会说你很酷。"凯为配合他的身高而跪坐在他面前，嘴角边闪着那令人目眩的微笑，"......酷男人没有人敢欺负！"
--这是凯的名言。
"你长得象女孩子一样美呢。"这是凯瞧着他的脸，吐了吐舌头后说出的第二句话。
"你......也很美！"稚结巴着，挂着伤痕的小脸涨得红通通的。
凯哈哈大笑，两个映着夕阳的小小身影为这单调重复着呜咽声调的海滩添上了一抹亮色。

凯的个子也不高，身材瘦削，但肌肉结实，运动神经发达。不到两年时间，他已经是打遍V王国无敌手的无冕之王。
那之后，作为"打架大王"凯最好的朋友的稚，便也再没有什么人敢欺负了。
"凯是最强的！"--这个想法如真理一般镌刻在稚的脑海中。
稚十岁的某一天，他在海滩的大礁石上发现了伤痕累累的凯。
不是打架弄出的淤伤，是被锐器砍刺的刀伤，血红的创口还在淌着血。
"凯......"稚呆呆地跪坐在他身前。
凯睁开了眼睛，呼呼笑道，"不要哭，傻瓜......只是游戏，杀人游戏......我赢了！"
暗室中的惨叫与屠杀会永远继续，而他相信自己会永远伫立在那里，在那个弱肉强食的血腥游戏里，他不会被打败，因为他是最强的凯！
在而后的两年中，唯一通过了九个密室的凯成为老大哥斯特最器重的少年。
而稚也终于知道了--这个王国培养的是最庞大的地下机构，这里是培植死神的王国，黑翼天使飞翔的乐园。
--消失的孩子或去了天堂或去了地狱，留下来的强者成为黑暗社会的杀人机器。

穿上死神的黑色战衣，凯离开小岛时稚刚满十二岁。
"你不适合拼力量的肉搏战，但你会是技巧战斗的天才。"--对凯的话绝对信任的稚选择了枪械。
"不必看清长相便可将对手杀死......是你的愿望吧。"凯垂着深蓝的眼，长长的睫毛在晶亮的眼波上投下阴影，"我和你不一样，我要清清楚楚记住被我杀死的人......堕入地狱后我还会接受他们的挑战......
"我会一直在那里，我绝不逃！"
凯的话令笨拙的稚不能理解。
"一起做酷男人吧！"这是凯最后的祝语。
美丽的金发少年挥挥手离开了这个没有光明制度的虚拟战场，投入到另一个稚所不知的陌生世界--生存着无数人类的真实战场！
后来听说凯很厉害，是杀手界的绚烂风景。
稚一面祈祷着自己快快长大变强，可以去到外面有凯驰骋着的世界，一面却又惶恐着面对第一个被杀者的一天。
然后很长一段时间听不到凯的消息。稚的心情突然踏空了--他从未想过会有一个找不到凯的世界。
那个世界稚不能存活。

然后一天，凯出现在小岛上。他象每一个失败者一样被鞭打被辱骂，但是他没有象其余的背叛者一样被剁成肉块，被绞死，被烧死......
因为他太美！突然作为弱者出现的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妖媚魅力，雪白的四肢，血红的伤口，长及腰的金黄发丝仿佛散落一地的诱人斜阳......哥斯特当着所有少年的面强暴了他！
所有邪恶荒唐的画面在稚的脑子里扭曲变形......那不是凯！不是我认识的凯！！......疯狂的笑声，淫乱的叫声......少年蓝得象海的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