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橙语速急促:“于教练,我真的真的真的非常急,等不了三天了,我有重要的事情必须回国。至于闭幕式举旗的事情,抱歉请队里另找人吧。”
于教练见他脸上的焦急不似作伪,最终还是应允了他的请假。
“那你一个人回去,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于教练问,“发生什么事了,需要队里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厉橙摇摇头并没有详说,他知道,如果他告诉任何一个人,自己因为男朋友一天没有回他消息,就心急火燎的要冲回国,肯定会被所有人说他大惊小怪。
但是,他相信他的第六感,他更相信他和萧以恒之间的默契。
萧以恒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于教练点到为止,“队医说,比赛前给你打的那一针抑制剂,效力应该在你体内代谢干净了。你随时都可能进入热潮期,而且这一次因为药物的副作用,你的热潮期会来的很凶险。厉橙,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变化,最好回国后就呆在家里,安静等待热潮期过去。”
厉橙苦笑,他哪有什么时间“安静呆在家里”?如果萧以恒真的出事了,他就算热潮期爆发,他也不可能停下来一秒。
和教练告假后,厉橙立刻买了最近一趟的航班,又赶回宿舍收拾行李。
他行李本来就不多,很多东西都是可有可无的,他把东西扔了大半,空荡荡的箱子里只有两枚金牌和生活必须品。
……
经过十个小时的飞行,飞机降落在华国首都机场。
厉橙坐的是红眼航班,按理说,他应该在飞机上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可是他的精神无论如何也放松不下来,硬是生生熬过了漫长的航班。
落地后,他一开手机,立刻涌进来很多条消息。
他希望这些消息都是萧以恒发来的,可惜他的希望落空了。
消息全部来自于他的队友,其中周尖发来的消息最多。
厉橙难掩失望。
周尖:厉橙,你怎么突然走了?
周尖:刚刚教练和我说,你有事要回国,让我带替你当旗手。
周尖: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走的这么匆忙?
厉橙回复。
粒粒橙:回来办事。
周尖:……
周尖:是和你男朋友有关吗?
厉橙没想到周尖那么敏锐。
粒粒橙:嗯。
周尖:……
周尖 :你还记得出发前我和你说过,等我拿了金牌之后,我有事情和你说吗?
周尖:本来想当面告诉你的,没想到你突然就离开了。
厉橙隐约记得这件事,但他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萧以恒的事情上,其他人其他事都无法影响到他。
粒粒橙:有什么事你直接在微信上说吧。
电波那段安静下来,再无回音。
厉橙并没有把这段插曲放在心里,他现在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失联整整三天的男朋友身上,其他的一切人一切事都无法影响到他。
走出机场后,他立刻打车直奔华国美术学院。
首都刚下了一场雪,车轮碾过残雪,留下一串泥泞的痕迹。
在这片银白色的天地之间,火红色的灯笼挂满了街道两旁的树枝上,放眼望去,处处都有“欢度春节”的标语。
厉橙恍然,问出租车司机:“快过年了?”
“是啊,”出租车司机喜气洋洋地说,“今天已经腊月二十九啦!”
出租车在华国美院的大门口停下,厉橙提着行李下了车,他敲开美院的大门,告诉保安自己是来找人的。
美院的冬令营不放假,学生们将在绘画中度过高中的最后一个春节。
“找人?不行不行不行。”保安连连摆手,“冬令营是封闭的,不能放人进!”
厉橙说:“那您帮我把那个人叫出来行不行?”
可是保安只认死理,既不允许出,也不允许进。
但是这样的规定哪里拦得住厉橙?
他直接绕到学校后墙,找了个没有摄像头的地方,简单的助跑加手撑,轻而易举地就跳过了围栏!
上一次,是萧以恒为了厉橙翻越高高的围栏,而这次换成厉橙去找他了。
华国美院并不大,厉橙很快就找到了学生们的画室。
现在正是午休时间,画室里空荡荡的,见不到一个人影。
厉橙走进画室,依次看起那些作品。他知道,这是同学们为了冲击保送名额准备的最终作品,在十天的时间内,谁能拿出让所有老师满意的作品,谁就能留下来。
这些作品的形式五花八门,并不拘泥于表现形式。厉橙从那一排排作品之间穿梭而过,他见到了黑色碳铅笔画出的素描画,见到了像是马赛克一样层层叠叠的抽象作品,还见到了山水丹青,以及不少的油画作品。
可是这些作品之中,没有一副署名是那熟悉的三个字。
最终,厉橙停留在一副背靠墙角的画架前,画架上盖着厚重的毡布,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声音在引导着他。
他抬手拉住了毡布一角,轻轻一拽,那毡布便顺着画框边缘滑落下来,露出了藏在下面的作品。
那是一副未完成的画。
那是一副用无数浓烈的色彩堆砌在一起的肖像画。
金色,橙色,蓝色。
是音符落在琴键上的华彩,是水滴汇入大海的轰鸣。
幻化成画笔的魔法棒,指挥着那些颜色撞击在了一起。
画中人的模样十分模糊,脸庞与唇鼻都未勾勒清晰,唯有一双眼睛精雕细琢,仿佛带有生命。
那双眼睛里带着充沛的爱与信念,每一个看到这双眼睛的观众,都会被那双眸中的华彩勾去魂魄。
厉橙呆呆地望着这幅画。
屏息。
因为他认出了画中人。
——那是他自己。
毫无疑问,这幅尚未完成的肖像画便是萧以恒的作品。
这是萧以恒第无数次为厉橙执笔。
但这一次的意义截然不同,它不再是自娱自乐的速写;它被alpha细心勾勒,将以最完美的姿态呈现在所有老师面前——萧以恒希望以这幅画作,叩开华国美院的大门。
厉橙忽然想起来,萧以恒曾经在电话里告诉他,等到厉橙比赛归来后,他会把这幅秘密礼物送给他。
现在,厉橙已经提前掀开了神秘礼物的面纱,可是绘制这部作品的年轻alpha,又去了哪里?
就在厉橙发愣之时,教室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爆喝——“金头发的那个小子!你是谁,你从哪儿钻进来的?!!”
声音的主人是个女孩子,她的声音明明在颤抖,可说出口的话却带着可笑的威胁:“你你你你你别乱动啊!我跟你讲,这屋里摆着的都是价值连城的画,你要是敢随便画一笔,你倾家荡产都赔不起!!”
厉橙确实没想破坏这屋里的画(虽然他对价值连城这四个字非常怀疑),他放下手中的毡布,老实地转过身子:“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找一个朋友。”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转过了身子,只见在画室外的大门旁,一个看上去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正举着扫把,警惕地看着他。
那女孩子的头发左半边染成粉色,右半边保留着黑色,一左一右扎着两个高高的马尾辫,粉黑撞色让人过目难忘。
在厉橙看清那女孩样貌的那一刻,他脱口而出喊出她的名字:“——你是艾米?”
“——你是厉橙?”
两人同时安静。
”——你是萧以恒的同学?”
“——你是萧以恒的男友?”
又是一静。
“——我听萧以恒提过你!”
“——我听萧以恒提过你!”
“……”
“……”
两人面面相觑,生怕再变成复读机。
最终还是急性子的厉橙先开口了:“艾米,我是来找萧以恒的,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听到他的询问,艾米表情变得十分茫然。
“这么大的事情,他没跟你说过?”
厉橙追问:“说过什么?”
“他退学了啊!”艾米语气惋惜地说,“就几天前,他正在画室里画着画,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表情变得很不对劲,然后当天晚上突然就退学了。”
厉橙:!!!
“退学????”厉橙以为自己听错了。
萧以恒怎么可能退学?他那么喜欢画画,历尽辛苦才得到来华国美院进修的机会,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放弃?
可艾米的语气格外笃定,她亲眼见到萧以恒拉着行李离开,其他同学都说,萧以恒一定是画腻了,要回去当他的学霸,所以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可是艾米不信,她追在萧以恒身后,喋喋不休地问他为什么突然退学。可是萧以恒什么也没解释——“他只是说,让我把他画的画交给你。”艾米挠挠头,“我当时还挺奇怪呢,他又没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我怎么把画交给你啊,没想到你居然自己找来了。”
厉橙看着那幅画,感觉萧以恒的突然离开变成了一个神秘的谜题。一团杂乱无章的毛线缠在一起,摆在他面前,可他却无法理清其中的头绪。
厉橙:“然后呢?萧以恒离开学校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表情很沮丧之类的?”
“没有啊……哦,对了,他走出校门后,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车!”
厉橙立刻追问那辆车有什么特征。
“没什么特征,就是随处可见的一辆车……我想起来了,那辆车里除了司机以外,还坐着两个人。一个坐在后排,看不清脸,另一个坐在副驾驶座。在萧以恒坐进后座之后,那个坐在副驾驶座的中年女人就走下来坐上了后座——就像电视剧里演的押解犯人一样,三个人都坐在后排。”因为那一幕实在太奇怪,所以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天,艾米依旧能清晰地想起来。
一个中年女人?
一个会跑来学校找萧以恒、并且有能力让他“主动”退学的中年女人?
某个可怕的猜测浮现在厉橙的脑海。
厉橙拼命制止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是在排除所有的错误可能后,唯一剩下的便是正确答案。
即使这个答案,有那么残酷。
艾米见他脸色突然变了,她怯怯地问:“厉橙,你知道萧以恒去哪里了吗?”
“……知道。”厉橙点开手机app,定下了最近一趟飞往华城的航班,“萧以恒应该是被他的父母带走了。”
第104章 “我是你儿子的男朋友,我来抢亲了!”
辉煌小区A栋。
萧家。
年轻的alpha面向墙壁, 直直地跪在了那里。特别定制的书柜上,密密麻麻摆满了数不清的奖杯、奖牌、奖状,金灿灿的颜色连成一片, 代表了这个alpha从他学会走路到十八岁成年,取得过的所有荣耀。
而现在, 他就跪在这片“荣耀”之前, “忏悔”着自己因为“行差踏错”,所犯下的错误。
即使是跪着, 少年的后背也挺得笔直。那些奖杯所代表的重量, 不能压弯他的身子一分一毫。
在他面前的地上, 放着一支笔和厚厚一沓稿纸。
纸上大片空白,唯有第一页的顶端写着四个大字——“情况说明”。
冰冰冷冷的四字标题,简直像是下属在向领导汇报工作。
只是那四个字明显不是他本人的笔触, 一笔一画带着傲慢,仿佛替他写下这四个字的人,屈尊降贵, 主动给了他台阶下。
年轻的alpha视线扫过那厚厚一沓等着他填满的空白稿纸,眼神里毫无波动, 唯有嘴角荡开一抹嘲笑。
就在这时, 他的房间门被推开了。
一名中年女人走了进来,即使在家中, 她依旧打扮的端庄精致,就连眼线都画的一丝不苟,头发挽成一个整齐的发髻。
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茶水、点心、切好的水果, 这组“道具”让她看上去多了一丝亲切的味道。
“以恒,妈妈给你准备了一些吃的, 都是今天新买的水果。”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和善。
萧以恒一动未动。
女人并没有在意他的沉默,她端着托盘走进了房间,亲切地说:“你啊,像你爸爸一样倔。你一声不吭就走了,多吓人啊,你知不知道爸爸妈妈去冬令营找你的时候,那个老师说,你根本没去,妈妈当时眼前一黑,心脏病都要犯了!……你这孩子,有什么想法都要和爸爸妈妈说,别自己拿主意,爸爸妈妈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做出的所有决定都是为你好。你要是在外面遇到危险,我们要有多担心呀。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啊,怎么突然开始叛逆了呢?”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个普通的关心儿子的母亲。
只是,如果她真的关心他,她应该立刻收回对他的体罚,而不是说这些轻飘飘的话。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萧以恒身边。
“以恒,你写了多少了?来,让妈妈看看——”当她看到萧以恒面前空空如也的文稿后,语气徒然一转,“你怎么回事?!怎么一笔还没动?!!”
萧以恒眼神平静地看着她。
“我不是都给你写了开头了吗?”萧母指着那四字标题,声音拔高,尖利至极,“爸爸妈妈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写出来就好了!”
萧以恒淡淡地问:“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