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君----平江秋日

~再遇(一)~~~梦里几回,惟忆君颜~~~~
"这就是他?"堂中巍然正坐的正是林府的一家之主.
"不错,不错~"尖嘴猴腮的府内大总管谄媚至极,将我推至林老爷跟前,"这一个可是藩王的花了极大精力栽培的,不愧是人间难得的极品啊!"
"嗯,上来细瞧."严肃的脸上还是没有什麽让我期待的表情.
在他仔仔细细打量著我的时候,我不禁也环顾这厅堂的周围.简朴的白墙红柱,四周墙上都有挂著字画,倒有些书香之气.看题字落款,均为一人,莫非真是他亲笔?
"父亲大人,将他赏於孩儿,可否?"一位翩翩公子信步而至.见他淡青色外褂风尘飘逸,又看他面目,五官俊挺,眸若璨星,称的上是个美男子.只是作揖之後,斜眼向我一瞟,顿时对他的好感全无.这人的那一眼,如每个对我有非分之想的人一样,贪与欲尽在那坛浊水中.
"子颜,休要无礼!"一旁的一中年贵妇呵责道,"他可是藩邦交好我天朝,进贡之瑰宝,怎可以当儿戏私藏?!"
"......"被唤作子颜的公子脸色一沈,退下去,坐回原处不再言语.

原来这不是普通官豢人家,我也早该知道,能得到我的人必不是普通人家,只是没有料到,会在礼部尚书府内.
"嗯,这贡品果然不同反响......这细致柔滑的触感......岂是一般凡物所比."我极厌恶的看著这个老头触摸我的肌肤.为老不尊!心里只有这句咒骂之词!浑身的战栗,一阵阵血气往头上涌来,但我只能忍,我的命永远只能被人左右.
"大人......"又是那总管上前嘀咕,"这次礼部共收到珍奇异宝无数与美童娇娃百十人,万岁恐已不能全盘皆顾啊~"
我也在听著,果然又一人因我丰姿而动念了,但不知这尚书大人有何想法.
"这......"显然这私藏贡品让他有所犹豫,他环及四周,那子颜公子和他母亲的视线一分也未离开我.我就这麽招人爱怜?真是罪过~~自嘲之余,我也暗自叹息.
逃出那藩王手心,恐又落入下一个火坑.
"父亲大人,小儿听说有藩邦的倾世佳人驻留府内?"灵动的嗓音随风飘来.如何出尘之人拥有这宛如天籁之音?我也禁不住好奇起来.
"佳人?他的确称得上是绝色佳人啊!"林尚书眯眼捻住一撮胡须,万年不变的脸上终於有了一丝笑意,我一惊.来者是何人?
视线随著厅内众人的大势所去----一抹白色身影跃然眼前.
再遇(二)
〃绝色?〃先前的贵妇不屑的看一眼我,转而又看一眼前来的身影,〃若女子如他,恐又是个祸国殃民的祸害.〃
我竟不知她说的是我,还是来者.
〃仲颜拜见父亲大人.〃微微作揖,举手投足十分洒脱干练.是儒生的打扮,却没有丝毫的书卷气.好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
且看他一眼,我就惊得目瞪口呆,竟怔怔的差点回不过神来,贪恋地看著他的样貌.
冥冥之中好似有安排,但是再见面惘若隔世.我心心念念,日思夜想的少年,如今已长成翩翩佳公子.只是那秀美容颜还有如天山池水般透澈的眸子一如10年以前.
终究还是找到他了.我心中思诸,浅笑:上天真如我所愿.出了那蛮夷之地便很快找到此人了.
毅然投身他的怀抱,宽阔,安心,温暖的~
〃父亲大人,此物只得天上有啊!〃他说著,竟然也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触我的雪肤,下意识的一阵战栗.罢了~~只要是他,纵然是亵玩我也是情愿的~
想著这些乱七八糟的,我不由暗笑,若是雪莲知道我见了他是这样唧唧歪歪的样子,一定会笑掉大牙的.
〃仲颜!不得无礼!〃侧旁角落另一个美妇开口,对这公子轻斥.这个美妇一身素雅,外人一见,便知她身份不比刚才那贵妇.只是她与这公子八分像的样貌,证明了她是这公子的娘了.
〃随他去看罢了.〃尚书大人竟极度宽容次子.我心想,这林仲颜定是比林子颜要得宠的多.一阵宽慰.
〃父亲,将他赐予仲颜可好?〃仲颜公子对我的喜好跃然於脸上,〃我定会好好照看的.〃
〃二弟!他可是为兄先开口讨赏的呢......〃大公子显然开始针锋相对.
〃......〃仲颜的秀眉微皱,不再言语.只是触及我身的手在微微抖著.我朝他看著.
如此近的,看著他.
〃仲颜......这次入朝可有收获.....〃
原以为林尚书会平息这暗潮汹涌,没有料到他却是话锋一转,众人脸上都露出不解的神色.
此时,仲颜公子倒是会意一般,带著笑容,跨上前一步:〃回父亲大人,上次景城巡府巨贪一事,我已将涉案者所有文案详细列入奏折上奏.皇上对孩儿......调查之神速周详,大加赞赏.〃
不苟言笑的脸上,涌上了似笑非笑的神采.尚书原来竟是会笑的.
再遇(三)
众人不解的看著这对父子在打著哑谜一般.
〃嗯,今日早朝时看陛下神色,想是对你的表现十分满意.只是後来找你找你入後殿,为父还以为出了什麽纰漏.〃
〃回父亲,此案中涉及之人实属预料未及,恐怕,陛下会酌情考虑.〃
我暗想著,这个皇帝倒是挺体贴的,那犯案之人定是皇亲国戚了.不然为何当著众朝臣的面不能谈呢.无论何处的皇家都是一方混水.仲颜竟也一脚跨了进去.
〃嗯,原是详谈此事,为父多虑了.〃尚书的脸上还是一片平和.但是一侧在坐的长子显然是面露愠色.连我都看出来,这尚书到现在只与次子言谈甚多,长子嫉妒是理所当然.
〃一切皆安.父亲.〃
似笑而非笑的神情是如此的,如此的,让我.....心动?我自己也确实惊愕了,10年前的感激与思念,一齐涌上心头的感觉竟是如此汹涌!心动?这个雪莲曾经说过的词汇,现在我终於自己有了体会.心动了?喜欢了?
〃看得出来,你近日为此事连天伤神,想陛下也定会会好好褒奖你啊!〃
〃惭愧~~~孩儿是为朝廷尽忠效力.〃
〃那......此藩邦至宝,为父便上奏陛下,赏赐於你如何?〃
〃父亲?!〃大公子林子颜轻呼出声.在旁贵妇立刻用眼神制止他继续失礼於人.
〃多谢父亲!〃
〃......〃谈论半天政事,原是想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将我赠与次子.不知道他偏爱仲颜的理由,但是他的所作所为恰恰如了我的愿.
一个恭敬的作揖,我名正言顺的来到林仲颜的身边.
只当未曾见贵妇的不屑,大公子的嫉恨,还有二公子娘亲的一脸愁容,我只是看著仲颜的脸,满足地依偎在他手边.
究竟是幸或不幸?寻到当年救下我一命的少年,虽人的面目没有大变,但是心呢?
与其让我直接挑明曾经的过往,不如先耐下性子,看一下他值不值得自己托付.我暗暗打定注意.
与一席人等告退後,只见他如待至宝般将我安置在他的别院中,一本正经地端坐著打量著我.怕是我现在的样子,他应该想不起来了.
思绪飘远,忆及当时.天山脚下......
我笑逐颜开,俯身对一位少年说:〃我是璧君,玉璧的璧,君子的君,今日承蒙你相救,他日自当尽力回报.只是你,不要忘了在下才好.〃
〃嗯......〃少年疑惑地对我看著,又迷茫地点了点头,孰不知已是应允了璧君的一世承诺.
如今少年已长成翩翩公子,让我也豔羡他过人的容貌.这一个黄昏,他看我,我看他,竟是傻了一般.
兴许是连日操劳公事,他微有倦意,伏於案前打起了盹.
愿君好梦.我浅笑.
梦里几回只忆君颜,却不知君~梦中可依稀有个我?
再遇(完)
伴君(一)-----随汝左右,伴君朝夕-----
〃公子?〃仲颜的丫鬟动作轻柔地为他披上外衣.
〃嗯,是昕雨啊?〃半梦不醒的他别有风采,我只怔怔盯著他,〃你看他如何?连大哥都想得到呢......〃
从林子颜手中将我夺来似乎有很大的满足感?他心底毕竟还有一丝孩子气.
在这一瞬间我也问自己,世事变迁整整十年,就那麽笃定林仲颜还是那个无垢的少年?随之又自己宽慰,他纵然深陷沈沦,但救我一命已是个事实.我必是要抱还他恩情的.再问,那他万一已不记得与你的一面之缘,不再记得与你当日之约又如何?随之又想......
不能再想了!庸人自扰......雪莲时常怨我的话此事来形容我纷乱的头绪再恰当不过.既已决定报恩,只要不是什麽逆天违道的事,我定是尽心为之,为他的人生铺平道路挡去灾祸.
继而我又自嘲,就凭我现在这付样貌身骨,又能做些什麽呢?只有等......已经等了10年,还在乎短短几月?
〃回公子的话,奴家看他是奇巧玲珑,天下无双.....〃唤作昕雨的丫鬟也是个略有文采的女子.
不像一般人等,只看我肉脂凝玉的皮相,而是换了极清新的赞美之词.
我不由对她新生好感起来.
〃奇巧玲珑啊......我梦中之人不知是否也与他一样晶莹灵动.〃我的心随之一紧.
〃公子又梦见那个不凡之人了?〃
〃只是偶然能看清一个青白色的身影罢了,但是又总是又一种似曾相识的怪异感觉.〃
〃公子,你定是路上看到绝色的人映入脑中了.〃丫头低笑.
〃绝色?又有哪个绝色比得上他?〃他一指我.
〃那是当然,这世上无双的......也被赏於公子,公子好福气......〃
〃是福是祸......并不可善加论断......〃长嘘一口气,〃昕雨,我乏了.〃
〃时候亦是不早,公子造些休息便是.〃
仲颜轻笑著,将我扯入还中:〃今日有他伴我.〃我不由一阵绯红,他这句话又是什麽意思?
〃怪不得公子回府第一要事便是看他......〃丫鬟再铺床之余还在调笑,〃看来公子被他迷得不轻.〃
〃迷恋?嗯......确实啊!如此良辰,看他更是绝美迷人......〃一首覆上我肌肤来回摸索,我惊愕得浑身颤抖.
温文而雅的他到了晚上竟然如此的...如此的...不羁?这付沈醉於我的模样,不知是真还是假......
若他现在轻薄我的样子让雪莲亲见,定是要讥讽我个够本了!
伴君(二)
"今日公子便与他同榻而眠?"俏脸也红,她竟有什么怪异想法么?不就是同床而睡,又有何不可?我已属于他......
"轰"地脸上顿时一热,我不由也想到异处.
"瞧你这疯丫头又胡思乱想什么呢?"昏黑的夜色中,他的黑瞳是闪亮的,似乎微怒的神态让他愈发生动俊俏.唉,想是君入府那一瞬间,我的心便被俘去了......亦或是早在10年前,我的心便已沉沦.
林仲颜,究竟是君迷住了我,还是吾被你迷住?道不清,说不明......
"若是个美娇娘倒是一桩美事,可惜......"他轻叹.

我听此言,竟有些不是滋味.
"是,是奴家胡乱臆断......"丫鬟退出房,轻笑着离去.
"啧,真是越发的没有规矩,竟开起我的玩笑来!"他带上门闩,步向油灯,忽地一吹.
一片静谧,一片漆黑,看不见彼此......
"......"我随他侧卧与榻上,一阵热意袭来,我落入他温暖的胸膛.
"你该是没有名字的吧?"他的声音些许慵懒,"叫你璧君如何?"
"......"纵是我应允,他...也是看不见的.他更是看不到我称心而笑的样子,他果然没有忘记我,没有忘记故人.
"我记忆中,确有个故人叫璧君,他的容姿......也该是不凡如你."他喃喃地说着旧事,"但是我与他只有一面之缘,且是少年时的事,已记得模糊了......现在,恐已被他遗忘了吧......"
铭心之恩,璧君怎会忘?
"人就是那么奇怪,只是一面,就将他记住了......该说是年少时的犯痴吗?可叹......"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想是已经被睡意打倒了.
只是记住了我的面貌而已吗?
我定了定神,起身帮他掖好被子的一角,轻抚他脸上五官.感受指尖的温度,倾听均匀的鼻息,心中澎湃.同伴的嗤笑,雪莲的劝诫......我都没有理会,只是想要堕入是非之地,与你有个交集.
为了救命之恩,亦为了...承诺的兑现...
"不...不要走..."他竟已入梦!喃喃梦语也不知对谁诉说.
"你是...璧君...吧..."我心口猛的一击!但看他双目紧闭,又是万分失落.
此言若是清醒时对我说该是多好......罢了,且知他梦中确实有我.我又笑然.

入府这两日,兴许是我在世笑得最多的日子了......
林仲颜,璧君原想还君恩情,现在......却是让我掺杂了更多莫名的情愫......这可如何是好?
伴君(三)
在这林府也舒服地待了约摸好些日子了.我也逐渐习惯了在家中等待仲颜归来的生活.因身份特殊,我也是在府内不抛头露脸的.
这也让我十分宽心,可以避开好些闲杂人等的垂涎丑态.
"大公子?!"屋外是昕雨一惊一乍的声音,想是那林子颜还没有死心吗?已经来打扰了好多次,都是仲颜将我安排在内室,不与他见面,以断他非分之想.
"纵是你家公子不在,他的书房本公子便不得近身了?且不说今日我是来借书册的,哪怕我是来无理取闹,你这下人也是有资格过问的?!"
随着声音渐近,他已来势汹汹地打开门,步入了仲颜的书房.
"大...大公子...我家公子尚未归来,等他回院后再与您商量借阅一事如何?"气喘嘘嘘的丫鬟显然拼尽全力才追上这无礼男子的脚步.
"等他?商量?他配吗?"拧眉的林子颜轻哼出声,一副不屑的表情.再无第一次见面时的风度翩翩.人心向恶,竟然连样貌也随之狰狞起来.
我为自己当时暗自夸赞他气度不凡而羞愧.
"公子...不可...这...他...璧君已经被大人上奏亲赐于二...二公子了..."昕雨想上前拦住他,无奈人小力单.
"璧君?这玩物竟也取个似模似样的名字?璧...君...却也配他!"大步跃上前,在我来不及反应时,他已一把攒住我.
玩物...纨绔子弟眼中,我确是个尚佳的玩物.
"大公子...他,他已是我家公子近了身的..."几乎是带着哭腔的丫鬟依旧努力让他死心.
"啧...原想林仲颜他不会熟此门道,竟是小看他了."林子颜惋惜的样子也是作戏一般虚假,"这一遭也确实白走了.可惜了这绝世之物..."
"......"昕雨看他将我推回原处,想是松了口气,涨红的俏脸慢慢回复.想我璧君,何时竟落难到让一个弱女子出来解围的境地.可叹,可悲...
"大哥?"除了仲颜还有谁之天籁让我的胸口突地一紧.
屋内之人均往门口探去,果见那俏公子微喘着站立于门口.官服轻搭于腕上,一手扶着壁面,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我心中一喜.

伴君(完)
抉择(一)-----孤灯清影?美眷在侧?-----
"噢?二弟已经从相国府回来了?"林子颜丝毫没有惊惶之色,仿佛他才是这院落主人一般调笑着.
"......"来者不语。
"这相国竟也不留你用过膳再走，对你这未来的女婿也如此小家子气......"林子颜挑眉，一脸嘲讽之色。
"大哥，竟知子颜去相国府所谓何事啊......"略有错愕的表情扫过仲颜俊容，他脸色变了一下。
"父亲大人的安排，我府内大少怎可不知一二。"轻蔑地看一眼仲颜，"不过，此事甚大，又是府内难得的喜事，恐怕连下人们也皆知了。"
我的心沉甸甸的,如同灌入了铅水一般,压迫、沉重、喘息不得。亦知他会若常人般娶妻生子，享尽天伦，但是突然地说出这个事实，我竟是不想去面对。
"大哥来我院中需要借阅什么，不妨说来。"微微颤抖的薄唇开合着，不辩驳，一切尽是事实了？
"呵呵...大哥？以后贤弟若是娶了相府千金，只希望到时还记得有我这个大哥才好。"嘴角带笑，林子颜跨出书房，回头又一瞟，"为兄本是来道喜的，何来借阅之说？不再叨扰，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