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并不是第一次有官员奏请新政了。
早就数年之前,楚帝执政之时,朝中便已经就此有过一番激烈的争论,只不过后来经历了太子亲征北狄大败,连续犯错被贬,楚帝驾崩,新帝登基等等惊天大事,这个话题便被暂时搁置下来。
如今重提,满朝文武自然又是一片哗然,支持与反对两方各持己见,谁也不让谁,每日争论不休,吵得是不可开交。
反对者大部分都来自正享受着制度福利,势力强盛的世家官员。
九品中正制,在大楚开朝设立之初的本意是由中正官从行状,家世两方面来对官员候选进行评议定品,从而替朝廷选拔人才。但是发展到现在,这个制度的品级评定标准已经完全变成了家世。
——出身寒门者,行状评语再高也只能定在下品,而世家子弟,就算行状不佳,也能轻轻松松位列上品。
支持者的态度则在于,实行新策可以更大程度上地让有才有志之人晋升而不受到家世背景的约束,从长远角度上有利于国家的发展与建设。
李渊璟并非无能之辈,自然能辨清“科举试效”背后的利处,只不过他现在在一等门阀世家里有不少拥护者,再加上李渊启未除,在此刻大刀阔斧推行此法对他本身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百弊而无一利。
可朝中太傅,从幼时便一直在教导他的师傅,却是个坚定的支持者,为此多次请求面圣来劝说。
“赐座。”
李渊璟合上一本奏折,笑着轻飘飘吩咐道。太傅从小教导他学习,他也仍存着几分敬畏之心。
“谢陛下。” 太傅起身落座,开门见山:“老臣今天来,为得还是科举试效一事。”
“哦?” 李渊璟眉眼神色中掠过一丝不耐,翻开一本奏折随口道:“此事再容朕想想。”
“陛下左右犹豫已有月余。” 太傅不肯让步:“但在老臣看来,此事并非如此难以决断。打破世家垄断上层资源,给寒门学子出头的机会,广纳天下有志之士,方才有利我大楚兴旺啊。”
“太傅所言极是。”
李渊璟慢条斯理道:“只是饭要一口一口吃,路也要一步一步走,世家兴盛已有百年,何必非要在此刻做这般伤筋动骨的大事。”
“就算全国施行一时片刻难以实现。臣提议可以改为举察和科举,在选定州县小范围试行。”
“容朕再想想。” 李渊璟又是一句敷衍。
“陛下从前并非如此不能决断之人。” 太傅一时激动,起身一拱手道,“犹记陛下当年年少时,曾说誓要建设报效大楚,雄心壮志言犹在耳,可如今为何畏缩不前!”
若是不提到这句还好,一旦提到从前,李渊璟就想到当年读书时,太傅总是偏宠李渊启的样子。
分明他才是课业更出色的那个,可只因着自己只是个王府世子,要比对方加倍努力出色,才能勉强得来一句夸奖。
如今他身世大白于天下,也已成帝,分明是这世界上最尊贵的人,为何仍要受批评受指点被人翻旧账,为何天下万物,不能皆以他为尊!
于是再开口时,面上是带笑的,说出的话却是冰冷的:“太傅这倒是提醒朕了。”
他理了理袖子,居高临下地看过去:“听说您在滨州置办了一方土地,如果有更多的时间,想来会打理得更好。”
太傅听到后半句,目光骤变,语气间尽是不可置信:“陛下这是何意?”
“想让太傅回乡养养老而已。”
李渊璟生气的时候反而越爱笑,看起来仍是那个纯稚的俊美儿郎:“太傅放心,朕会尽全力保障您的田园生活安定无忧的。”
说完便淡淡地朝外摆了两下手。
太傅气得脸色通红,正欲再次开口时,殿前内侍已经走上前来,朝外一躬身,嗓音尖细地笑道:“太傅请吧。”
“忠言逆耳!” 太傅一甩袖,腰板始终挺直,“忠言逆耳呐!”
老迈浑厚的声音在大殿之内回响着。
“卡——”
徐导在监视器后拿着喇叭站起身,摄影指导也同时竖起大拇指。
有那么一时半会,片场挺安静的,大家好像都还在沉浸回味刚才那场对手戏。
后来还是许琛先从大殿上走了下来,朝导演方向问了一句:“徐导,刚刚那条可以么?”
“过了过了!!”
“非常棒!”
徐晓东喊完,又继续盯着监视器回看着那些微动作和微表情。他觉得自己之前似乎还是有点小看了许琛,对方的演技高低,似乎并没有一个基准线,而是会对着对戏的演员而发生变化——对戏的演员水准越高,他也能发挥得越好。
甚至是在拍剧短短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他也看见了许琛的进步,演到现在,似乎只要喊了“开机”,他就能完全和李渊璟这个人物融为一体。
就好比今天这场和老戏骨的单独对峙戏。
本来徐晓东还觉得可能需要走个五六遍来磨细节,毕竟休息了两天状态不容易起。可没想到,许琛瞬间就能进入角色,两人你来我往的对手戏中,他的情绪和动作都非常到位,甚至还有及其亮眼的一些小细节。每一个镜头都没有被浪费掉。
第一条找感觉,第二条竟就直接过了。
演太傅的老戏骨这时候也从殿外走回来,拍了拍许琛的肩膀说:“不错,前途无量。”
许琛一愣,简直太过受宠若惊,赶忙说:“老师过奖,还是您带得好,我学到太多了。”
“你很有天赋。” 老戏骨笑道:“好好演戏,别浪费了!”
徐晓东也在一旁附和:“小许真的很棒。”
“今天是个什么好日子。” 许琛假装要去看手机:“老师们再这么夸下去,我可要膨胀了。”
“先让你膨着一会吧。” 徐晓东笑,“等会拍杀青那场长戏,我可不会放水,拍个几十条,说不定皮都要给你磨下一层来。”
大家开玩笑打闹笑过一阵,一起拍了几张合照短视频,便又分头忙碌起来,投入了最后一场的前期准备中。
威严气派的正殿之上,满席宾客,文武百官,在侍女为他推开门的一瞬间,许琛忽然觉得一阵心跳加速。
这是他第一次完整的跟着一部戏从开始走向结尾,第一次从头到尾体验一个人物的生死悲欢。
这场戏可能会落幕,但他的路还在继续。
一步步地朝梦想靠近。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正式杀青之后,剧组为了赶上寒假档的流量, 已经将一系列的宣发提上了议程, 其中包括比如官博的持续预热, 在网络视频平台上公布拍摄花絮以及综艺通告等等活动。
时间最靠前的综艺就是王文之前在电话里提到过的那个, 每周五黄金档时间播出的《娱乐百分百》,一档以团体游戏为主, 访谈聊天为辅的娱乐综艺, 在国内具有很高的国民度。
这次《王权》剧组能接到这个通告也有点运气成分在, 原定的某上星剧剧组因为拍摄日程出现问题而档期冲突, 空了一个名额出来, 而正好《王权》之前公布的初版片花还挺有热度, 他们这才带点捡漏性质地得到了邀约。
录制的地方并不在华城, 要坐两个小时左右的飞机飞往南方的星城。许琛没收拾什么东西,黑色羽绒服黑色卫衣外加一个黑色背包, 在王文的陪同下到了飞机场。
可没想到的是, 一只脚才刚迈出保姆车,前方的人群忽然沸腾起来。
许琛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粉丝们就已经开始兴奋地往前涌, 口中还高喊他的名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哥哥看这里——”
“许琛——”
这是他第一次外出录节目,所有人都没有预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公司仅配的一个保镖展开双臂维护秩序,却依然挡不住往前推挤的人潮。
手机还有相机大炮的闪光灯一刻不停, 几乎要让人睁不开眼。
“让一让, 哎, 别挤啊。” 王文也在夹在人群中,晕头转向地举步维艰。
“大家让一让。”
许琛没带眼镜没带口罩,脸上什么遮挡都没有,眨了半天眼才能勉强适应眼前阵阵闪过的白光,他手臂半搭在王文肩膀上,稍微护着对方往安检处方向走。
挤着挤着,忽然“嘭”地一声,一个行李箱摔在面前,许琛皱了皱眉,站定下来举起了手。
他一不动,周遭便没有那么混乱了,大家也跟着停下来。
“谁的箱子掉了,麻烦大家看看自己的随身物品。” 许琛微转着身体道。
“是我的,我的!”
一个女孩子慌慌张张地从人群后冒出头来,“不好意思让一下,那是我的箱子。”
许琛已经把箱子提起来,握着把手递过去,低声说:“小心看好。”
周围又是一阵激动的尖叫声。
“谢、谢谢许琛哥哥。” 女孩子看起来又紧张又兴奋,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很高兴今天能见到大家。” 许琛扫了一圈前方乌压压的人头,微微扬声道:“但是人太多,很容易发生推挤踩踏,也会影响到赶飞机的其他人,我们相互帮忙一下好吗?”
没有哪个粉丝会愿意在偶像面前留下个坏印象,更何况许琛还用了“帮忙”这样的字眼。
于是这句话一出口,刚刚还乱成一团麻的粉丝们立刻自动自觉地往两边退,甚至还有人开始自发地维持秩序。
“大家都别挤了!稍微后退一点!”
“让出一条通道给许琛哥哥!”
“都一起帮帮忙好吗!”
局面总算稍微控制住了,三个人好不容易才顺利走到了安检处。
挤出人群的王文在此刻反倒莫名兴奋起来,用手肘戳着许琛的手臂,笑得满脸褶子:“可以啊小许,我看你这人气,挺牛逼。”
“要是这样下去的话......” 他“嘿嘿”了两声,好像已经看到了什么伟大事业的宏伟蓝图:“我们之后再多接几个综艺,人设立稳多刷脸,冲成新流量绝对没问题啊!”
“.......” 许琛对刚才的场面还心有余悸,瞥了一眼身后还未散的人群,蹙着眉说:“王哥,等会落地星城的时候,我们不然走VIP通道吧。”
王文一愣,脸上的兴奋立刻转化为恨铁不成钢:“.......哎你!别人都想着要多在机场露面,刷街拍刷脸刷人气,你怎么净想着躲呢。”
“不太习惯。” 许琛直白承认。
“多走走就习惯了!” 王文驳回了他的建议,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说,“你现在就是要多露脸多曝光,等会还是正常走普通通道,我联系机场多分给我们几个保安维序。”
“听哥的没错。”
中午时分飞机准点落地,出口处依旧站满了数不过来的粉丝。不过好在星城接机的场面没有华城送机时候那么夸张,再加上多名保安维序,虽然还是被人群围着堵了会,但早晨的混乱失控场面倒是没再出现。
许琛在保安的拖拖拽拽下上了保姆车,头往椅背上一靠长呼一口气,又锤捏了会自己发酸的肩背手臂,这才缓过神来摸出手机给季斐发微信。
因为正好是赶上圣诞节前几天播出,整期节目主题概念都充斥着浓浓的节日氛围,就连嘉宾们的衣饰穿搭才是走得红白色系风格。
许琛一件纯白色的宽松毛衣配水洗白直筒牛仔裤,额发吹出凌乱的层次感,越简单反而越显露出他精致的五官和优越的身材比例。
节目正式开录前有一个简单的彩排流程环节,主持人团队的领头人梁嘉提前过来和剧组人员打招呼。他在圈内是最知名的主持人之一,但人没有一点架子,见到许琛也非常热情地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笑着说:“欢迎新人朋友来玩,开开心心咱们这个录制就过去了。”
正式的录制从下午五点开始。
接收到导演组示意之后,整个演播厅暗下来,主持人团队先在一段暖场音乐中登场活跃气氛,接下来才介绍引出《王权》剧组。
“今天来了一组我非常期待的嘉宾,之前预热的宣传片花已经非常有热度了!”
“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来欢迎《王权》剧组的各位朋友们!”
“欢迎裴清,李昱宁,姜雯还有许琛!!”
欢呼鼓掌声像浪潮一样涌过来,粉丝们扯着嗓子比声势,摇晃着手中的灯牌和手幅。
“大家好大家好。” 裴清带头打招呼,其余人跟上齐齐抬手,合声介绍,“我们是《王权》剧组!”
“哈哈。” 梁嘉看着他们一本正经的样子,“你们打招呼的方式好像个偶像团。”
“为了卡节拍。” 裴清拿着话筒笑,“我们这一句话大概练了有七八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