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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大堂的人都听见了汪平这句话,停下自己手中的事情看过来,诧异地看着这一幕。
季走点了点头,转头之后,笑意更深。
刘主任惊恐地看着他笑。
纪泽阳若有所思地看着季走的背影,一分钟后,汪平拍了拍他,两个人才上楼回房间。
他们住的地方是摄影基地新修时就规划好的住宿楼,住宿楼没修那些花里胡哨的套间,最好的房间也就是一个大通间,外面一张桌子一张沙发,靠窗一张大床。
几位助理进去后开始各司其职地替汪平整理生活物品,纪泽阳清点给剧组众人的礼物,汪平歪在沙发上,拿出剧本翻阅。
纪泽阳先把给灯光组的礼物点出来,放到一边,像不经意地问:“你觉得季走怎么样?”
“很好啊。”汪平换了个姿势,撑着脑袋,盯着剧本,“人温和又好说话,和turn on那群人给他立的人设完全不一样。”
“具体怎么好呢?”
“具体的话啊……”汪平翻过来平躺,把剧本放在胸口,盯着天花板,“比如他一个大明星,知道剧组人手不够就亲自来机场接机——这人不就挺好的吗?”
纪泽阳想到刚才大堂的一幕,笑了笑,没说话,继续整理自己手上的东西。
汪平看到了纪泽阳的笑,有点毛骨悚然:“哥……你干嘛,笑成这样?
“我觉得……”纪泽阳本来想说的是他觉得汪平可能会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钱,但结合一些“汪平,弘扬国粹”这种鲜活战绩……
纪泽阳拍了拍汪平的小腿,感慨道:“我觉得,你被人卖了的可能性还是挺低的。”
汪平:“……啥?”
一时之间,汪平并不清楚纪泽阳是夸他还是在骂他。
汪平翻身坐起,给正在看的剧本折了个角,刚准备好好和纪泽阳说道说道,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室内大家都在忙,汪平便将剧本毕恭毕敬地放在茶几上,站起身,边说“来了”,边往门口走。
几步之后,汪平走到门口,一把拉开了门。
房间的门是往内拉的,刚被扯开一个角,一阵裹挟着雪清新味道的清冷花香被风吹着,直扑汪平的脸。
汪平的手还握在门把手上,有些愣愣地看向门口那一大捧盛放的腊梅——腊梅未经修剪,却自然有一股野趣,多数花朵含苞待放,顶端,还堆着一点未消融的积雪。
季走抱着大束花枝,脸从腊梅花丛顶露出来,对汪平笑了笑,然后郑重地将花束朝他一举。
“汪平哥。”季走笑着说,“我刚才在楼下看到的——我觉得很好,想买来送给你。”
“你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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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来天欲雪,在路上碰到一束花,便想捧过来送你。
纪泽阳听完全程,忍不住都有点面红心跳——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汪平送花。
纪泽阳放下手中东西,看向汪平那边,忍不住有点看八卦的心思。
“天,这花好香。”汪平接过季走手里的花,示意他先进来,“哦对了,我也有礼物给你,差点忘了。”
汪平抱着花走了几步,正好碰到屋内一个大花瓶,随手就把花插了进去,其动作之随意,要是季走有什么心思……估计人都伤心死了。
哎。纪泽阳想,实在不应该对这种只会“弘扬国粹”的家伙抱任何期待——哦不对,我在期待什么!!!
纪泽阳看八卦之心没死透,又悄悄看了一眼季走:他倒没什么反应,仍然是那种温和的微笑,站在门廊处规规矩矩地等待汪平的礼物。
纪泽阳认真打量了一下季走,感觉他送花可能……也不是那个意思……吧?
可能就是礼貌客气?纪泽阳边想,边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盒提起来,准备递给汪平——这个盒子里面装的是Aurora下个季度会推出的钱包和领带,还有纯金的袖扣和领带夹,价值和价格都称得上礼数周全。
汪平径直走过纪泽阳举起来的礼盒,看都没往他那边看一眼,快步冲到一个行李箱旁,把它放倒,扔到地上打开。
敞开的行李箱乱七八糟,一看就是汪平亲自收的;汪平从一堆破烂般的玩意儿中掏出其中一只鞋盒,打开,取出一大坨泡泡纸。
汪平一把扯开泡泡纸,露出一只粗制滥造的双耳陶罐。
汪平把那陶罐拎出来,扑棱扑棱灰,提着它走到季走面前,郑重递过去。
“这是我上次参加一个餐厅综艺在当地烧的陶罐。”汪平解释,“我在上面刻了个小鲸鱼,不过……好像……比较丑哈?”
汪平一开始取出来时还挺自信,现在捧给季走,却越看这个陶罐越觉得丑——这玩意儿耳朵是歪的,肚子是瘪的,鲸鱼是肥的,反正就是哪儿哪儿都不合适。
汪平刚准备说换个礼物,指尖却倏然一空,再看,陶罐已经到了季走手上。
“不丑。”季走紧抱陶罐,真诚道,“谢谢汪平哥,能收到你亲手做的……我很喜欢!”
季走说罢,又举起陶罐,仔细分析:“您看,陶罐两个耳朵,有一种打破秩序的美感,扁平的罐肚正好是对传统艺术规制的一种反抗,最好的是这只鲸鱼,他一定生活的很幸福,所以才会胖胖的,您说对不对?”
诶?
这么一说,汪平是觉得这个陶罐有些打破世俗的美感。
看不出来,自己还有做艺术家的潜质?!
“你喜欢就好。”汪平大手一挥,“下次我做了再送给你。”
“真的?!”
“骗你干什么。”汪平忽然想到什么,快步走到腊梅花丛边,信手折下一只,塞到陶罐之中,“这样,是不是更好看。”
随意折下的腊梅盛放,配上本来就粗犷的陶罐,真的有一种野趣之美。
汪平更觉得自己艺术天赋不凡了!
汪平盯着陶罐欣赏,季走却看着汪平——他的眼中是一种被克制住的贪婪,如果不是现在人太多,他大概率是想直接把汪平拆吃入腹。
两个人交换了礼物,汪平这边打扫一堆事,季走也只能告别。
汪平把季走送出去,大喇喇往沙发上一坐,得意地冲纪泽阳抬了抬下巴。
“怎么样?”汪平问。
“什么怎么样?”纪泽阳正在回忆季走刚才那个眼神,忍不住有些恍惚——他忽然想起来汪平进组前,他打给季走工作室的电话。
“就是我的艺术天赋怎么样啊!”汪平问,“哥你说——我是不是大艺术家!”
纪泽阳:“……”
这……要是季走这位白菜是真的想送货上门给自己家这只猪的话……
那他也挺可怜的。
纪泽阳拍了拍自家的猪,摇摇头:“平呐,你长点心吧。”
汪平:“……”
这个时候是不是要接“长点心?什么点心?”——这个梗也太老了吧?!汪平连玩梗都懒得。
纪大经纪说完也不理他了,提起刚才准备给季走的礼盒,边想怎么试探季走,边往外走。
纪泽阳刚一拉开房间门,一抬头,便就看见站在走廊上的季走。
季走靠着汪平房门对面的墙壁,手中捧着汪平送他那个土陶罐;他低着头,食指肚轻抚上面那只鲸鱼,嘴角缱着一点浅浅的笑意、
走廊光线灰暗,唯有笑着的季走却是一捧亮色。
不过。
这一幕纪泽阳只看到了刹那。
就在他推门的瞬间,季走警惕地收起了笑容,站起身体,下一刻,又挂上一个社交微笑看着推开的门,问:“泽阳哥?”
纪泽阳:“……”
看错了?
“你怎么在这儿。”纪泽阳提着礼盒出来,背过手将房间门关上,“不回自己房间?”
“我透口气,房间太闷了。”季走笑着解释。
“你房间……该不会是这间吧?”纪泽阳笑指汪平正对门的房间。
“啊。”季走说,“是啊。”
“是这样。”
说话之间,纪泽阳已经走到了季走面前,他没继续关于房间的话题,而是提起礼盒,举到两个人中间,“不好意思啊,我家艺人比较……率性自然,不太懂人际,这才是我们送给你的礼物。”
季走看了一眼盒子上的Aurora字母,伸手接过:“谢谢泽阳哥,您太客气了。”
“哪里——对了,陶罐,你还喜欢吗?”纪泽阳像不经意地追问。
季走:“……”
季走:“嗯,喜欢啊。”
“喜欢就好。”纪泽阳又笑起来,“你真的挺平易近人的,我之前一直听说你高冷男神,还担心你会不好相处,你别介意,我就随口说说。”
随口说说?
恐怕随便的只有口气,除此之外,每一句都是试探。
季走低头看了一眼Aurora的标志,再抬头时,脸上似乎有一丝为难。
纪泽阳敏锐捕捉了这一丝为难,问:“怎么了?”
“……是这样。”季走不太好意思地开口,“那个……我听说汪平哥是Aurora的全球代言人?”
“啊,是的。”
“我一直挺想借Aurora的高定的,不过没什么门路,能拜托你们帮我牵线搭桥吗?”
纪泽阳恍然大悟!是这个意思——原来是想借衣服,不是看中了自家艺人。
季走看见纪泽阳的肩膀不明显地松了一点,还是保持着那种有点犹豫,有点不好意思开口的表情——与内心完全不相称的表情。
Aurora高定?
季走根本没兴趣。
他倒是对Aurora那位能走开场的全球代言人很感兴趣。
放松下来的纪泽阳刚准备再说些什么,手机便就响了起来;他做了个抱歉的姿势,到一边接电话,刚听两句,语气就变了。
“什么意思?”纪泽阳蹙眉,语气严肃,“什么时候连我旗下的艺人都敢这么欺负了?”
“等一下,我马上订机票过来。让柏易安等着,不准服软。”
纪泽阳交代了几句,把电话挂了。
“您有事情要忙吗?”季走问。
“嗯……有点事,但是汪平这边……”
这事情来得不凑巧,汪平第一次拍戏,明天就是开机仪式,他本来想至少跟完开机,但是现在……
“您放心。”季走紧握陶罐耳朵,温和道,“剧组我熟,我会帮您……好好照顾汪平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季走: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儿哈。
第7章 chapter。07
什么叫……好好照顾?
纪泽阳不知道自己最近是不是被旗下某个开始有谈恋爱苗头的艺人折腾得有点不正常,总还是觉得季走这句话怪怪的。
“以及。”季走适时说,“Aurora高定,麻烦您了。”
那看来还是高定这事儿没跑了!
“没问题。”纪泽阳大方地说,“你到时候让你经纪人直接联系我就行。”
“谢谢。”
两个人在走廊上告别,季走打开和汪平门对门的房间,进去放他的礼物;纪泽阳则回去和汪平以及助理们交代情况,匆匆交代了一个小时,纪泽阳再不放心,也只能出发赶去机场。
纪泽阳刚走一会儿,助理们便过来围着汪平,等他分配一堆还没有送出去的礼物。
汪平打开刚才纪泽阳给他交代时记笔记的纸,展开,合上,展开,然后再合上,是在无法面对那上面写了十几行无人能看懂的文字——就是你数学课打瞌睡记下来的那种。
天要亡我啊!!!
这个时候给纪泽阳打电话过去问肯定能被骂个狗血淋头,但是这张纸……这群人……这堆礼物……这时候,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我去开门!”汪平瞬间从地板上跃起,飞向门边——为了逃离这尴尬的境地,汪平努力过了。
汪平一把拉开门,和季走打了个照面。
季走瞳孔微缩,看着他面前的汪平——内温度暖,汪平只穿了一件大V领粗棒针白毛衣,锁骨露了一半,锁骨处有点被毛衣蹭出来的红……不能再看下去了。
季走眼神挪了一下,忽然瞥见汪平抓在手中的纸条,看看纸条上的外星文,再看看门内和快递盒大眼瞪小眼的一群助理,还有什么不懂的。
“在分给剧组其他人的礼物吗?”季走顺手关上门,含笑带着汪平往里走,“我能帮忙吗?”
“我个人觉得……我也许可以。”汪平努力维持了一把自己岌岌可危的自尊心。
“知道汪平哥游刃有余,不过我今天就是想露一手,就让我试试,好吗?”季走微笑着,继续游说。
反正自己也分不出来,那季走想玩就玩吧,大不了之后被泽阳哥骂一顿。
汪平大手一挥,道:“那你就试试吧。”
季走刚才就看出来了汪平是分不出东西再为难,但他没戳破,随手一帮忙,汪平哥开心就好。
季走低头挑拣,对几个助理道:“这个,送到灯光组那边,这个呢,是给后勤组的。”
季走且看且分,这件事情并不困难,看物品数,看作用,很容易就能猜到究竟是给谁的。
不到一个小时,大部分快递盒清空,最后一件放在茶几上等待助理回来搬,汪平看了那堆礼物一会儿,终于唤醒了沉睡的记忆。
“这个应该是给服化组的吧?”汪平问季走。
“是的。”季走笑着看向汪平,眸光温和,“汪平哥真聪明。”
正准备推门而入的助理往外一退,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什么东西!非礼勿视!非礼勿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