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寒故作犹豫的说:"属下们也去可方便?教主可别为了我教委屈了若玉。"
方若玉给他说的哭笑不得,叫道:"楚天寒我撕了你的嘴。"
一掌拍过去,楚天寒自然不肯吃亏,道一声:"我怕你?"
不退反进,与他缠斗起来。
凌度羽看看他们两个,对肖沉月笑道:"这两个再不能到一处,生出多少事来,我们别管他们,先去吃饭是正经。"
说着就往外走,肖沉月看了看那两个人,果然也走了出去。
第十一章
肖沉月跟在凌度羽身后一步的距离随他往后面园子走,一声不吭。
肖沉月著名的沉默寡言,但对凌度羽态度十分恭敬,并不像楚天寒那般越来越放肆。
两人转过走廊,穿过月洞门的时候,肖沉月突然开口:"教主,您可是故意留他们两个在后面的?"
凌度羽并不惊讶,似乎早知道他要说话,只是点点头。
肖沉月道:"让他们先商量好?"
凌度羽笑起来:"沉月,我知道你一直不信任若玉,可是你要明白,我相信他,他绝不会做出什么害我的事来。"
肖沉月沉吟一下:"既然教主如此信任他,他为何还要诸多隐瞒,做的这么鬼鬼祟祟的?"
凌度羽说:"若玉有他的苦衷,你不会知道的,但我很明白。"
肖沉月闭上嘴,再不说话。
凌度羽解释道:"他的确隐瞒了一些东西,而且是很重要的,但绝不是为了害我,我叫你在我不在的时候帮我看着他,也不是为了防备什么,我只是怕他出事。"
肖沉月十分不服气,但仍是不说话。
凌度羽笑道:"我知道你怪我太纵容他,不错,我的确是知道他想要天寒和他留下来我才叫你走的,可是这点小小纵容比他对我的差的太远了,只是你不知道,沉月,不要和他敌对。"
肖沉月低了头,答道:"是,教主。"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后花园子里了,此时百花缤纷灿烂,中间一张石头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精致酒菜,凌度羽坐下来,叫肖沉月也坐了,两个人慢慢饮酒等着那两个。
凌度羽若有所思的轻轻敲击桌面,不知在想什么。
肖沉月如常的沉默,目光渐渐飘远,出起神来。
他似乎听到凌度羽在和他说话,连忙拉回远离的神智,来得及听到最后一句话:"或许会在最近退位。"
一时震惊无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姿势古怪的看着凌度羽。
凌度羽笑起来:"不要这么紧张,我只是和你商量,还没完全决定。"
肖沉月霍然起立,翻身跪倒在凌度羽身前,声音干涩无比:"教主不可。"
凌度羽命他起来:"我说了你不要这么紧张,我就算退位也不过暂时离开一阵子,等事情解决了我还会回来。"
肖沉月跪地不起,只说:"请教主收回这念头。"
凌度羽袖子一拂,肖沉月不由自主的站起来,凌度羽道:"我不把此事解决好,寝食难安。"
肖沉月道:"敢问教主所为何事。"
凌度羽道:"此事绝难出口,只有我自己解决,但你要知道,我决定退位是为了保存我教,也是为了保存我,沉月,这样说了你还不肯答应么?"
肖沉月这才知道凌度羽其实决心已定,他凝望凌度羽半晌,终于跪下来,磕了个头。
凌度羽扶他起来,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你和天寒联手,足以光大我教。"
肖沉月抿着嘴,并不准备再说什么。
凌度羽笑道:"这两个家伙哪里那么多话要说,这么久还不过来。"
话音刚落,便见两道人影飞掠而过,还在院子里窜高伏低,看起来玩的正高兴。
凌度羽笑着摇摇头:"这两个,都快要成孩子了呢。"
说完便高声笑道:"你们两个稍停一会,吃过饭再玩罢。"
那边两条飞纵的人影又窜了几个来回,总算是分开来。
方若玉坐到凌度羽身边,略为喘息,额上有些汗珠,凌度羽拿桌上的汗巾子给他拭擦。
一边笑道:"真没想到你精神还这么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方若玉一愣,不由自主脸上起了点红晕。
楚天寒还没喘匀气息,复又大笑起来。
方若玉叫道:"楚天寒,还没打够么?"
楚天寒笑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摆手。
凌度羽这才会意,不由的笑起来,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真正活回去了,像孩子一样,该吃饭了,我在外头天天都粗茶淡饭,也没见哪里有这么精致菜式。"
方若玉便给他挟菜,一边说:"这都是你喜欢吃的,你多吃点,这酒是去年酿的梅花酒,不醉人的。"
几个人这才规规矩矩坐着喝酒。
还是如惯常一般,凌度羽话不多,偶尔说几句,肖沉月干脆就不说话,一味喝酒,但听的专心。楚天寒话最多,又爱取笑,方若玉气的牙痒,与他针锋相对,煞是热闹。
酒到半酣,凌度羽不胜酒力,一张秀美面孔绯红起来,整个人半挂在方若玉身上,听他们说些武林旧事,他几乎未曾在江湖上走动过,事事都听得惊奇。突然道:"这次我出去,听得到处都有在讲天骄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度羽虽偶尔出门,却从未曾在大些的都市去过,都是在关外边陲,而天骄公子的事情流传开来,倒只有这次出门才听到有人在说了。
凌度羽这话出口,本来热闹至极的场面一下子冷却下来,三个人都低了头一声不吭。
凌度羽道:"怎么了?此事和我教似乎关系重大,我不能知道么?"
他觉得方若玉搂着他腰的手渐渐用力,搂的十分紧,略觉疼痛,便不自觉的轻轻挣扎一下。
他一动,方若玉便触电般的放开他,收回手,头低的更低了。
楚天寒终于说:"南宫玉谋逆叛上,是我教奇耻大辱,虽身中教主奇毒而死,但临死前居然丧心病狂逼教主服下一种古怪药物,让教主浑忘了一切,我教就是经此变故才一蹶不振,偏安此地的。"
凌度羽道:"为何你们一直没有说过?"
楚天寒道:"当时我们营救教主之时教主身中药物还未曾发作,教主命我与沉月在药效发作之后将所有事情告知,但不许提南宫玉此人,只有日后若教主自己问起,方能说明。"
肖沉月抬起头来:"两年来,教主第一次问道南宫玉此人,我等奉教主前谕禀明。"
凌度羽皱眉沉思,道:"真奇怪,照你们此说,我应该是极为恨南宫玉才对,为何我不要你们说呢?"
楚天寒与肖沉月对望一眼,犹豫了一下,道:"属下不知。"
凌度羽看他们一眼,道:"你们是不好说吧?想必认为我是将此事视为奇耻大辱,所以干脆不愿知道。"
两人低下头去,不敢说话。
凌度羽喃喃道:"南宫玉南宫玉......"
似乎想要说什么,一边习惯性的伸手去握身边方若玉的手。
一触到方若玉,却发觉他在微微发抖,整个人努力的控制着,却仍是发着抖,身体缩起来,似乎在躲避什么。
凌度羽一惊,连忙抱住他:"若玉,你怎么了?若玉!"
抱住他才发觉他身体冰凉,似有透骨寒意沁出。
楚天寒肖沉月齐齐一惊,连忙站起来抢过去扶他。
凌度羽腾出一只手抬起他的头,方若玉拼命低着,不想给他抬起来,凌度羽又急又气,手里
便不自觉用上内力,终于逼得他抬了头来。
只见方若玉紧紧闭着眼,牙关紧闭,冷汗汩汩而下,这片刻已经把额前的头发湿透了。
凌度羽大惊:"这是怎么了,若玉,你哪里不对?......玉,别咬你自己......天寒,快点去找大夫来。"
肖沉月只看了方若玉一眼,已经飞掠出去找大夫了。
凌度羽一只手抵在他后心,缓缓输入真气想要帮他压制痛楚,一边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断叫他的名字,声音中带无限的恐慌和痛楚。
只这么一会,凌度羽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楚天寒在一边扶着方若玉,低着头一声不吭。
待得肖沉月带了教中大夫赶到,却见两个人如此高的武功都抱不住方若玉了,方若玉状若疯狂,又力大无穷,近身的一切都要毁掉一般,凌度羽又怕伤了他,束手束脚。
大夫更近不了身。
方若玉身形急闪,在花园子里飞纵,一片狼藉,偶有两天痛极了的声音叫出来,楚天寒脸色苍白,提剑在手,十分犹豫。
凌度羽根本没有余裕去管楚天寒,只是拼命的想要去接近方若玉让他能停下来。
可此时方若玉目中一片疯狂之色,似乎完全没有了神智。
终于,楚天寒一声清啸,纵身掠起,手中剑光一闪,方若玉长长的惨叫一声:"啊~~~~~~~~"
人落到地上。
变生突起,凌度羽完全呆了,一时间肝胆俱裂,惊恐至极。
一股难以言喻的痛楚笼罩全身,仿佛末日来临一般,一切声音都听不到了,只是心脏急速的跳,急速的痛楚难耐。
连楚天寒急急的叫他放心的声音都听不到,只觉得心跳的太快,血液不受控制的往头上涌,带着完全无法控制的热力,似乎要从头顶喷出来。
到了这一刻,反倒神智清明了,但眼前一片血红,什么都看不见。
凌度羽知道自己一时过于惊惧,内力不受控制,以成走火入魔之势,眼见只要嘴一张,鲜血涌出,就再无生机。
可是若玉怎么办?
神智一清明已经想到楚天寒绝不可能杀方若玉,他此时必是要止住方若玉疯狂举动,若此时死了,如何能瞑目?
凌度羽咬紧牙关,任内力激荡,痛楚难耐,却无论如何不张口。
这痛苦无比锐利,凌度羽几度几乎放弃,只是每当此时一想到方若玉,便是再大的痛苦也生生的忍了下来。
可是这情形凶险无比,若有比凌度羽功力更高之人为他压制,当保无恙,否则,由凌度羽自己努力挣扎脱险,只怕也是废人一个,甚或终身残疾。
只是凌度羽早已是武功天下第一,在场之人有谁能比?
就在凌度羽努力忍耐之极,头顶百汇穴突然有至柔真气缓缓注入,将在凌度羽体内翻滚不息的内力缓缓压制下去。
那内力极柔,虽明显功力不如凌度羽,本来是无法压制他的,但这种柔和内力正好与凌度羽所习内功相克,此时有人小心的注入他体内,凌度羽体内的痛楚竟缓缓化解了去了。
待得凌度羽能睁眼,眼前正是方若玉苍白的面孔,遍身血迹,右臂一道剑伤深可见骨,显然还没来得及包扎,见凌度羽睁眼,似乎想要微笑,却实在没了力气,只来得及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便整个人倒在他怀里。
第十二章
凌度羽知道方若玉这是脱力,刚刚经历这变故此刻终于镇定下来,抱起他回房间去,还没等吩咐,楚天寒就说:"先叫大夫给若玉包扎手臂吧。"
凌度羽点头,一边瞪他一眼:"你下手也不知道轻重。"
楚天寒委屈的很:"教主,你这不是难为属下吗?要是轻点没效果,再来一下,就算他受得了,教主你也受不了啊。"
此时凌度羽坐着将方若玉抱在怀里,让大夫给他包扎手臂,一边似乎又想为他输入真气调匀他的气息。
忍不住又瞪了楚天寒一眼。
楚天寒一看,连忙道:"教主,我看若玉只是累了,睡一阵子就好,不必用内力疗伤了吧。"
凌度羽看他一眼,放下手,略略低头去看方若玉苍白如纸的面孔。
一言不发。
那大夫手脚十分麻利,很快就包扎妥当,凌度羽说:"你去熬补血益气的药来。"
一边就抱着方若玉回去。
楚天寒与肖沉月跟在身后。
将方若玉放在床上,盖了被子,凌度羽摸摸他的脉象,倒是十分平稳强劲的,终于放了心。
自己坐在一边看着他,不由的陷入沉思。
楚天寒与肖沉月对望一眼,悄悄的后退,想要退出去。
凌度羽仿佛身后长了眼睛般,沉声道:"沉月你去吧,天寒你留下来,我有话问你。"
楚天寒略略苦笑,果然留了下来。
凌度羽又坐了一会,站起来往外走。
楚天寒忙跟在他身后,一直随着他进了书房,坐下来,凌度羽道:"你也坐吧。"
楚天寒道:"不敢,属下站着就好了。"
凌度羽倒笑了:"你也知道心虚了?你只管坐吧,虽你有些事情瞒着我,不过我也知道你是不得已的,你现在说出来也就是了,若玉他这病有多久了?"
楚天寒知道无法再瞒,只得道:"似乎他一直带着这病,但发作的不算频繁,前几次都是教主不在教里的时候发作的,而且也没有发作的这么厉害过,今天差点把属下吓死。"
凌度羽皱皱眉头:"请大夫看过了?"
楚天寒道:"是,属下甚至悄悄请了鬼医的大徒弟来看过,都不知到底是什么病,发作时神智不清,只有强烈痛楚能镇定下来,只要他自己神智清楚了,也就好了。据若玉说这是他先天胎里带来的,要我千万不要告诉教主,免得教主担心......"
"放屁!"
楚天寒话还没说完,凌度羽已经一口截断:"哪里是什么先天的,你也信?还帮他瞒着我,要不是今天发作的这么厉害,我竟然一点不知道,万一......万一......"
说了两个万一,凌度羽却说不下去了,自然是想到背地里竟然有这么严重的事情,自己一无所知,要一直不知道,哪天一时不见他竟然就死了,自己也是完全不知的。
一时间后怕不已,瞪着楚天寒的眼光也更凌厉,楚天寒都不由的瑟缩了一下,纳纳的解释:"教主,实在是属下与若玉一向交好,不忍拒绝,才斗胆欺骗教主的。"
凌度羽还没发作,却听书房外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教主舍不得方若玉,属下倒是认为他或许早该死了。"
书房里两个人清清楚楚听到是肖沉月的声音,都不由一怔。
凌度羽早知肖沉月对方若玉殊无好感,但这句话却也让人惊讶。
而楚天寒更是觉得莫名其妙。
凌度羽道:"你进来,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肖沉月走进来,恭敬的道:"教主为方若玉忧心忡忡,甚至几乎造成杀身之祸,但属下认为,教主是信错人了,方若玉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是我教一大毒瘤,平日伪装的如此之好,思之让人后怕,幸而今日之事暴露,还未曾酿成大祸。"
凌度羽皱皱眉头,没有说话。
楚天寒却有点沉不住气:"沉月,你怎么莫名其妙这么中伤若玉?"
肖沉月冷笑一声:"中伤?我犯得着中伤他?这事明明就在跟前摆着,方若玉就是南宫玉!"
此话一出,书房中一阵寂静。
凌度羽神色未变,只是眉头皱得更深。
楚天寒却是神色大变:"不可能,若玉怎么可能是南宫玉,不可能。"
肖沉月道:"难道你没有看到教主走火入魔的时候他用内力为教主化解的那种手法?那是南宫玉独门内功,否则他功力比教主低那么多,怎么可能化解。"
楚天寒跳起来:"内功而已,天下武功同出一源,偶有相似也是可能的,怎么能就此断定他就是南宫玉?肖沉月,我知道你一向看不惯他......"
凌度羽沉声道:"天寒,住口!沉月,只有这一点我是不会相信的。"
肖沉月道:"教主试想方若玉入教的时间,和南宫玉事件如此吻合,且属下第一次看到他就有种熟悉的感觉,教主误服药物不会记得,楚天寒你就会不记得吗?何况他容颜声音虽改变,身材却改变不了,动作习惯也变不了,属下与他相识数载,早已在怀疑了,今日此事不过让属下肯定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