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毕竟现在这个时代,颜值即是正义。
他想着,看了一眼蒋宸,也对,谁让我们蒋大调酒师有着逆天的颜值呢!
蒋宸没说话,低头夹了菜放到锅里。
鸳鸯锅,一边是滚烫的红油,一边是乳白的高汤。
蒋宸喜欢吃火锅时那种被辣味刺激的感觉,出汗就好像是能够缓解他内心压抑的方式一样,爽。
但纪星煦不同,他那矫情的肠胃不允许他吃辣,甚至一点生的东西都不能吃,偶尔啃根黄瓜还能拉稀跑肚。
两个人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一样,默默的往自己的那半锅里加菜。
蒋宸开了瓶酒递给纪星煦,“喝点?”
“必须的嘛!今天就是来陪你喝酒的。”
两个人谁也没用杯子,直接拿着整瓶的干。屋里回响的就只是玻璃瓶的碰撞声,合着两人吞咽啤酒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纪星煦记不清自己已经喝了几瓶,两个人才放下了手里的酒。
喝多了酒的蒋宸说话都多了,声音也没了平时沙哑又压抑的感觉,莫名的轻飘飘的。
纪星煦听着有点恍惚。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里吗?”蒋宸放下酒瓶,整个人垮在那里,完全没了装女孩子时的清冷和矜持。
“为什么?”纪星煦也有点迷糊。
“我喜欢黑暗的感觉。从十年前开始。”蒋宸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了苦涩。
“我记得五岁的时候,我爸出车祸死了,所有人都说我和我妈是灾星,克他。我妈因为这个抑郁了三年,直到遇见了苏叔叔……”
蒋宸十岁的时候,蒋嫣和苏恬的爸爸苏文低调结了婚,没有任何仪式,也没有通知朋友和家人,只是两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吃了顿饭。
因为他们觉得这只是两个破碎家庭的重组,相互依靠罢了,没什么可庆祝的,更不值得大张旗鼓。
在蒋宸的记忆里,他已经记不清苏恬的模样了,但他知道自己对这个妹妹并不反感。
蒋嫣有抑郁症,遇到苏文之后才有所缓解。但她的病也注定了这个重组的家庭照样不得安宁。
苏文对蒋嫣很好,好到蒋宸都替妈妈感到幸福。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蒋嫣越来越离不开自己的丈夫,只要人不在身边就会惶恐不安。
每年暑假的时候小苏恬习惯回奶奶家住,苏文送她。但因为那天蒋嫣出门去接了蒋宸放学,苏文没来得及说一声,就直接送女儿回了老家。蒋嫣回到家发现家里没有人,整个人都慌了,她疯狂的给苏文打电话,对着电话怒吼。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克你,你是不是要带着恬恬离开我?!”
正在开车的苏文眉头紧锁,尽量柔声安慰她,“蒋嫣,你冷静一点。我没有离开,我只是送恬恬回老家,半个小时后就回去陪你,你别急好吗?”
蒋嫣已经开始精神错乱,她压根儿就没有听到苏文说了什么,只兀自在那里哭着,哽咽,抽泣。
“苏文,我爱你……我离不开你,我求求你不要带着恬恬离开我……”
蒋宸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的看着妈妈捧着电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苏文脾气好,一路上一直柔声安慰着她。
苏恬也是个听话的小姑娘,因为蒋嫣漂亮又对自己好,所以也早就接受了自己的新妈妈。
她中途还接过了电话哄着蒋嫣,“妈妈你别哭了,恬恬就是回去看看爷爷奶奶,爸爸把我送过去就回家陪你了。”
蒋嫣闹的最凶的时候,苏文正开车路过十字路口。
父女两人正安慰着电话那头的女人时,迎面开过来了一辆大货车。
货车司机因为疲劳驾驶没有看清红绿灯,直接朝着苏文的车冲了过来……
第19章 19(修)
“苏叔叔和苏恬就死于那场车祸。”蒋宸说着唇角勾起一抹苦涩,因为这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他的噩梦就是从苏文父女的死开始的。
纪星煦在对面听着,感觉自己被一种可怕的情绪笼罩着,他隐隐觉得蒋宸穿女装和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
苏文父女的死,相当于是对蒋嫣的又一次沉重的打击,让她的抑郁症更加严重,甚至已经出现精神错乱的状况。
她的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是害死苏文的凶手,觉得自己是个可怕的杀人犯,时常在梦里听到小苏恬甜甜的叫自己“妈妈”。
从那开始,蒋嫣每天都会对着蒋宸叫苏恬的名字,还逼迫自己的儿子穿裙子,把他打扮成女生……
“恬恬乖,这件裙子是妈妈特意为你挑的,快去试试?”蒋嫣手里拿着那件鹅黄色的小公主裙,一个劲儿的往面前那个孩子头上套。
倔强的小蒋宸狠狠扒拉开妈妈的手,“妈,我是宸宸,不是恬恬!恬恬已经死了,她和苏叔叔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啪!”清脆的一声回响在空旷的房间里。
火辣辣的感觉从脸颊一直传输到了蒋宸的每一根神经,痛到四肢百骸都没有力气再反抗。
那一瞬间,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那张稚嫩的脸颊肆意流淌。
“妈……我是宸宸啊……我是蒋宸……”他无力地摔坐在了地上,死死抓着蒋嫣的裙角。
蒋嫣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她缓缓蹲下身看着小孩子红肿的脸颊,眼眶通红。
“恬恬,对不起……妈妈不是要打你,可你不听话,妈妈也没办法……”她轻抚上蒋宸的脸颊,眼里还含着泪花。
可即便是这样,在蒋宸眼里,她也不再是自己那个温柔的妈妈了。
从那之后,每当蒋宸拒绝接受蒋嫣的要求,就会遭到一顿殴打,打到他几乎不省人事,再被锁进地下室的小黑屋。
第二天蒋嫣又会抱着他哭,如此循环往复。
一开始蒋宸还会在小黑屋里哭闹,求妈妈救他,但时间长了他不再对自己的妈妈抱有任何的希望。
毕竟有小孩子的心灵脆弱,不好好保护就只会碎成粉末。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她已经不再是我的妈妈了。她只是被愧疚和悔恨吞噬的怪兽,她不是我妈,她不再是蒋嫣了。”许是话说得多了,蒋宸的嗓音又带了点沙哑,在昏暗的房间里听起来格外的瘆人。
可纪星煦所听到的就只有苦涩。
他的心钝钝的疼着。
同样身为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他很能明白蒋宸对于家人关爱的渴望,只是他的妈妈已经不再是他的妈妈了。
他想安慰对面那人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就连手边的酒瓶都举不起来了。
大概是酒精上头,蒋宸眼中染上了些许迷离的神色,他怔怔的望着锅里翻滚着的红汤,接着说道。
“我也想过不管她,逃离那个地狱一般的地方,但是我做不到。”
蒋宸始终忍不下心抛下妈妈一个人,同时他也发现只要承认自己就是苏恬,乖乖听蒋嫣的话穿裙子,当一个小女孩,妈妈的情绪就会稳定很多。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有了苏恬的这个身份。
蒋嫣就医医院的精神科主任,是她的大学同学,所以她总是在接受特殊的照顾。
小小的蒋宸为了能和妈妈一起好好生活下去,主动要求配合医生演这一场戏。
这一演,就是十年过去了。
“很多时候,我觉得是我毁了她。”蒋宸如是说,眼角挂了一滴泪珠,“如果不是怕我生活在单亲家庭有心理创伤,或许她就不会和苏叔叔那么着急的结婚了。如果不是我的出生——”
“蒋宸。”纪星煦打断了他的话。
氤氲的热气从锅里不断蒸腾上来,隔在两人中间。透过水雾,蒋宸看到了一对漆黑的眸子,那眸子里满是坚定。
他听到纪星煦说,“蒋宸,这件事从来都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自责。”
“……”他垂下眉眼,那一滴眼泪无声无息的滑落,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衣角,化为一小块水渍。
他时常觉得自己只配生活在黑暗中,这一辈子也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了。
对于那些人异样的目光,他也早就有了免疫。有没有朋友无所谓,有没有爱人也无所谓,他活着就只是为了赎罪,为了好好照顾那个把自己带来这个世上的女人,报答她的养育之恩。
他甚至从没有想过要为自己而活。
蒋宸抬眼看向纪星煦,氤氲的水汽后是他那张帅气的脸,只不过那张脸上此刻满是复杂的情绪,蒋宸分辨不出来。
他拿起酒瓶仰头灌了一口,“这些事我从来没和别人说过,今天告诉了你也不是为了博得同情。”
蒋宸眼神落在对面那人的脸上。
“纪星煦。”他叫了一声。
“恩,我在呢。”对面那人答,努力的勾起唇角。
“你是我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他说,“你已经知道得够多了,所以我也不介意告诉你更多……也算是对你那个故事的回复。”
故事?他这么一说,纪星煦才想起来,那天自己借着酒劲儿把自己那点破事以第三人称的口吻讲给了蒋宸。
他记得当时蒋宸说了两个字——
“我懂。”
果然,他是懂得,而且比自己感受到的更加深刻。
纪星煦忍不住笑了两声,拿起手边的酒瓶,朝着对面那人举了举,目光迎上他的,“我懂。”
很多时候眼神的交流比语言上的沟通更深刻,也更能让人感同身受。
这一刻,就是如此。
两个人只是这样互相望着,就已经能够表达出了所有。
蒋宸举起酒瓶和他碰了碰,唇角难得勾上了一抹笑容,“谢谢。”
“你看你,又客气了不是?”纪星煦故作嗔怪的瞪他一眼,仰头灌了口酒,“以后呢,别再和我说谢谢了。跟我纪星煦交朋友,不需要这两个字,只要你需要,我就在。”
蒋宸看着他,默默喝了口酒,没有说话。
见对面那人没有回音,纪大少爷不乐意了,直接叫了他一声,“蒋宸!问你呢,听到没有?”
“……听到了。”
屋里的气氛经过了大起大落,现在已经趋于平和,两个人默默的喝酒,吃饭,偶才尔聊上几句。
等到这一顿午饭吃完,天都已经黑了。
蒋宸斜靠在椅子上,半眯着眼,像是睡着了一样。酒精合着辣椒的辣在他的胃里翻腾着,已经吐过两回了。
“服务员,结账。”相比而言,纪星煦还算清醒了,他直接递了卡过去。
听到结账两个字,蒋宸又挣扎着起来,“不行,我——唔!”他话刚说一半就又觉得恶心,捂着嘴就往卫生间跑去。
幸好每个包间里都有卫生间,不然蒋宸非得暴露了自己的性别不可。
纪星煦跟了进去,轻抚着他的脊背,“你要是不想被别人识破身份,还是别说话了,喝多了都忘了伪音。这顿饭算我的,等哪天我们再一起约酒的时候,让你买单。”
“好……呕!”蒋宸点点头,又继续清理胃里的“垃圾”。
“咦。”纪星煦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看着蒋宸趴在水池旁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在那样的生活环境里长大,怎么可能还有好脾气?他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声,递了几张纸巾过去。
等到蒋宸吐完的时候,他整个人也基本上不省人事了。
因为身高问题,抱和背都不方便,纪星煦只能扶着人走出了火锅店。
这个下午都是在那个昏暗的房间里度过,猛地见到光眼睛多少有点不适应,即便只是路灯的光。
他眯了眯眸子,让蒋宸整个人靠在自己的肩上,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这个时间Guys酒吧也该开店了,他不好直接把蒋宸送回家,能想到的就只有齐杰那里。
两个人都喝不少,纪星煦虽然相对清醒,但其实也是迷迷糊糊。总之,得先想办法解酒才行。
Guys酒吧离这里的距离不近,纪星煦干脆叫了辆车。
在车上,蒋宸的头歪着靠在身旁那人的肩上,眼睛眯着也不忘皱着眉头。
他一张脸苍白着,胃里翻江倒海,下意识的把脸埋在了身边那人的肩上。
经过火锅店里酒气的熏陶,纪星煦的衣服上还隐约能够嗅到一点香水的味道,淡淡的,很好闻。
蒋宸蹭了蹭。
纪星煦的身子一僵,垂眸去看身边喝的烂醉的那人,目光不自觉的就柔和了下来。
这个角度看蒋宸……好像更好看了。
两人下车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正发愁吧台没人看的齐杰看到纪星煦进了屋,本来满心欢喜的招呼,却发现他肩上靠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纪你来了——蒋、蒋宸?!他这是怎么……”
“齐哥,蒋宸他喝多了,你这儿有没有解酒药?”纪星煦一边说着,一边扶着人往里走。
齐杰看了一眼喝得烂醉的蒋宸,赶紧一起上手扶着人往屋里走,“来这边的休息室,我去给他找解酒药。”
休息室里虽然小,但家具却一应俱全。纪星煦把人放到单人床上,转身去看翻箱倒柜找药的齐杰。
“齐哥,没有的话我去买吧。”
他说着就要走,手腕却猛地被人扯住。
某人的声音干哑地响起,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清晰又灼热,“……别走。”
第20章 20(修)
齐杰看了一眼纪星煦被扯住的手腕,好像明白了什么,“你在这儿陪他吧,我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