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没有听到答复,周荆年也就是戏中的王予安,苦涩地笑着朝面前的人挪了一步,缓缓开口道:“棠儿,我知道你也心悦我,可你为什么就不敢认?”
周荆年缓缓伸出修长的手,抚上面前的脸,轻柔地摩挲着,像是在擦拭名贵的瓷器般。
感受到脸上那只柔软的手传来的温度,温衡愣住了,这是剧本里面写的场景没有错,但是他一直以为周荆年会跳过这个片段,继续往下说台词的。
他看着周荆年那张明艳的脸小心翼翼地凑近自己,泛红的眼眶湿漉漉的,漂亮的眼带着一丝央求的意味缓缓阖上,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温衡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在周荆年吻上的那一刻,温衡急急侧开了脸,柔软的唇不偏不倚地印在了温衡的嘴角。
周荆年猛的睁开了眼,眼里全是慌乱。
我?怎么就亲上去了??
在一片沉默里,周荆年被温衡轻轻推开了,他就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似的,睁着湿漉漉的眼怯生生地看向一言不发的温衡。
半晌,周荆年抿了抿唇,正想开口解释自己只是太过入戏,耳边就传来了温衡低沉的声音。
“小周好想喝粥?”
“不是!”周荆年瞪圆了眼,斩钉截铁道。
温衡在听到回答后,若有所思地微微皱起了眉头,他面上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其实思绪早已乱成一锅粥了。
房间寂静得让人尴尬,两人如同静止般,面面相觑。
一阵寒意袭来,风从周荆年的裤脚灌了进去,冻得周荆年猛的一颤,他扭头看向阳台,风正呼啦呼啦地从打开的窗户里灌了进来。
“啊?怎么突然就起风了啊?我去关一下窗啊。”周荆年挤出了一个笑容,脚步慌乱地走向阳台,纱帘被寒风吹得沙沙作响。
周荆年手忙脚乱地把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置物架扶起,摆放好。
衡哥是怎么知道发现的?
我藏得不够好嘛?
我说了“不是”,衡哥应该会信嘛?
温衡目光深邃地看向忙碌的周荆年,脚向前迈了一步,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缓缓收了回去,低声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啊?这样啊,今天麻烦衡哥了啊,下次……下次有空请你吃饭啊。”周荆年站在阳台抱着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纱帘,风把他的话语吹得支离破碎。
温衡微微颔首,匆匆收回了视线,不敢再多看周荆年一眼,生怕再多一眼就会控制不住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他快步向外走去,心里淡淡的苦涩慢慢地往外溢。
眼看温衡就要拧开门把手了,周荆年急忙把纱帘往角落一塞,小跑到玄关处,露出两颗小虎牙一脸乖巧道:“衡哥再见啊。”
希望衡哥会相信我的说辞,一觉醒来就忘了今晚发生的事!
“对不起。”温衡的手微微抬起,又脱力似的垂了下去。
本来是来帮年年对台词的,结果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全搞砸了,让年年不开心了……
第三十八章
大门在身后慢慢合上,厚重的门挡住了最后一丝光亮,温衡重重地靠在墙壁上,慢慢滑坐了下去。声控灯后知后觉地亮了起来,温衡的眼里是一片死寂。
在问出口的那一瞬,温衡就后悔了。
温衡冷静克制地活了二十七年,井然有序的人生中所有的意外都来自周荆年。
一开始温衡只是把周荆年当做缪斯,当做灵感来源,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整个人就已经陷进去了,这是他计划之外的事,他慌了,他害怕了。
他的理智告诉他不可以,但是他的心思却无法控制地往周荆年身上放,他挣扎痛苦着,也暗暗庆幸着。
再见周荆年时,说不回避是为了脱敏治疗,但是他心里就没有把所谓的脱敏当做见周荆年的借口吗?
多多少少肯定是有的。
他用冷漠去掩饰自己快要炸开的喜欢,然而在今天,他强装的所有的一切,都在周荆年浅浅的一个吻下溃不成军,他放出了自己心里压抑许久的困兽,也问出了盘踞在心头的疑问。
温衡盯着走廊里的小石子发呆,周荆年的话一遍遍在他脑子里重复播放,思绪乱七八糟搅成了一团。
看着年年拙劣的掩饰,呼之欲出的答案,自己心里没有一丝喜悦那肯定是假的。
但是年年是不是小周好想喝粥,他是不是喜欢自己,这些重要吗?
虽然自己饭圈混得不怎么样,但是爱豆谈恋爱要杀头的还是知道的吧……
怎么可能在明知道前方是深渊的情况下,还是要拉着年年一起跳下去的。
不是因为不够喜欢,才不敢。而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才不敢。只希望年年能过得更好一些,如果这个过得好的前提是藏好自己的喜欢,那藏一辈子也可以。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让他感兴趣了,但是想来这种一时兴起过段时间就会没了吧。
……
只是心脏却很诚实地在抽痛。
——
周荆年关上门,脸上强撑的笑慢慢垮掉,他愣愣地往回走。
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说对不起是在体面拒绝嘛? ?
瞥了眼阳台乱成一团堆在角落的纱帘,他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卧室。
关上灯,房间里陷入了一片黑暗,周荆年背对着床,直直地倒了下去,细碎的画面在脑子里慢慢拼凑了起来。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温衡,好像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
那天,在某节目录制现场。周荆年紧张得手心直冒汗,问了工作人员卫生间位置后,周荆年信心满满地出了休息室,然后……他就在弯弯绕绕的现场里迷路了。
在绕了不知道几圈后,周荆年大着胆子,叫住了路过的工作人员,“你好,请问FYT的化妆间要往哪里走啊?”
戴着鸭舌帽的男子停住了脚步,疑惑地看向周荆年,缓缓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叫我?”
“嗯嗯,我不小心迷路了,”周荆年尴尬地笑了笑,“你也是来参加活动的嘛?”
“不是,我是工作人员。”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夹起工作证在周荆年面前晃了晃。
“往前直走,第一个路口右拐,走到第三个门进去,然后左拐,再走两步就是化妆间了,你说的FYT化妆间应该就在那边了。”
男子说完久久没有听到回复,侧目看向周荆年,见他还是一脸迷茫,无奈摇头,“要我带你去吗?”
“可以嘛?”周荆年的眼睛刷的就亮了。
“嗯,走吧。”
“谢谢你啊,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路。”
……
“你终于知道回来了,所有人就等你一个,年纪不大,架子倒是挺大的啊。”
周荆年刚打开门,就迎来了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房间正中间站着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女人,此刻她正狰狞着脸。
周荆年有些害怕地往后撤了一步,怯生生道:“不好意思啊,我刚刚迷路了。”
“算了算了,还不快进来。”中年女人翻了个白眼后,就一脸不耐烦地转过身去了。
周荆年眼眶有些发热,鼻子有些泛酸,募地感觉到背后有人拍了一下自己,他呆愣愣地转头看了过去,是给他带路的那个工作人员。
“没关系的,别放心上。”男子低声说着,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了过去。
“不用不用,”周荆年连连摆手。
男人点了点头后,微笑着把纸巾放回衣兜里。
之后的一段时间,周荆年偶尔回想起那个工作人员,想着如果再遇到一定要要个联系方式,跟他做个朋友。
周荆年再碰到那个男人是两个月后,在他的活动现场。
那天,周荆年忙里偷闲往台下一扫,一眼就看到那个比旁人高出一截的男人,正调着镜头对着自己,一脸专注。他顿时眼前一亮,嘴角忍不住上扬,冲对着自己的镜头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
又过了片刻,周荆年注意到到男人身前“周荆年”的应援牌时,他脸上的笑僵住了,他脑子里只剩下几个大字:是粉丝,就不能做朋友了!!
思绪慢慢收回,周荆年微微侧头,视线落在了落地窗上,月光淡淡地在地板上撒了薄薄的一层。
这么仔细一想,其实温衡从一开始就跟其他人不太一样。
起初自己是很迷茫,不知道对温衡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该分到哪里才算是合适的,要不然也不会跑去投稿了……
但是时间久了,接触多了,自己就算是再迟钝,也能分得清楚对温衡和对楚卫他们的不同。
温衡很重要,自己对他不是图一时新鲜,是认真的。
周荆年浅浅地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
天知道,在听到问话的那一刻,有多想揪住温衡的领子,告诉他:小周是我,是我周荆年在喜欢他。
我还想告诉他:拜托等等我吧,我会很努力的,很努力去成长的。
等到我可以正大光明去追逐他的时候,我一定会剖开自己的满心爱意,告诉世人,我有多喜欢他。
但是,落花凭什么让流水有意,我又凭什么让他等我啊……
第三十九章
周荆年跑了!
当天晚上,周荆年躺在床上越想越五味杂陈,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了,索性爬起来收了行李箱,天不大亮就拖着自己的行李箱敲开了楚卫的家门。
楚卫睡眼朦胧打开门,门口是戴着墨镜口罩遮遮掩掩,生怕被人发现的周荆年。
“怎么了?这天都没亮就跑过来了。”楚卫打着哈欠往卧室走,回头瞥了一眼周荆年的行李箱,他蹙起了眉,“还拖着行李箱,你来逃难的?”
“楚哥,我完了我完了!”周荆年把行李箱随手一放,摘下墨镜,一个箭步冲向楚卫。
楚卫伸出手,准确无误地一把摁住周荆年的肩膀,隔着一手臂的距离看着周荆年脸上那硕大的黑眼圈,啧啧道:“怎么就完了?你是大半夜去偷鸡摸狗被狗仔发现了?”
周荆年一把抱住楚卫抵住自己肩膀的那只手臂,苦着一张脸,“不是,我没偷鸡,哎不对,这年头A市谁家会养鸡啊?”
“……”,楚卫一脸嫌弃,“有话快说,你哥,我很困!!”
周荆年连说带画地把昨天发生的事说完后,扑闪着湿漉漉的眼看向楚卫,怯声怯气道:“哥,我被发现了,然后还被拒绝了…”
“所以你跑我这躲他?”
“对,这要是出门要是碰到肯定会很尴尬的,哥,我就借住两天!”
“崽啊,你要住就住,爱住多久住多久。”楚卫把周荆年扒着不放的手拿掉,语重心长道:“现在,你楚哥要接着睡了,你自己去客房收拾一下。”
“嗯,谢谢楚哥。”
……
这天,楚卫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看见沙发上那一大团意料之中的不明物体。
楚卫无奈地叹了口气后,缓步走了过去,“年年啊,你看你这都第几天了。”
毯子里缓缓伸出一只修长的手,在比了一个“3”后,又缩了回去。
“还挺不错的啊,竟然还记得时间。”楚卫小心翼翼地坐在沙发一角,生怕不小心压到毛毯里周荆年四仰八叉的手或者脚。
见周荆年没有从毛毯里钻出来的想法,楚卫把盖过头的毛毯往下扯了扯,毛毯下露出了他那颗乱糟糟的头。
周荆年就跟焉了吧唧的小白菜似的,抬起他那憔悴的脸看向楚卫,一言不发。
见周荆年这幅无精打采的样子,楚卫心里也不好受,抿了抿嘴后,缓声道:“年年,我们要不先好好搞事业,你现在这样,就算他喜欢你,你们也不能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可是他那句‘对不起’不就拒绝我了嘛?”周荆年说完,又想往毛毯里钻,被楚卫一把摁住了。
“男子汉大丈夫,那能遇到点挫折就放弃,你看郑渊追那谁都多少年了,他都……”
没等楚卫说完,周荆年就坐了起来,睁大了亮晶晶的眼,“郑渊追谁啊?”
“……”楚卫一时语塞,“这不重要!”
……
在楚卫宛如社区居委会阿姨苦口婆心劝青春期失恋少年般“要先好好读书,好好读书了,就什么都有了” 劝了一个多小时后,周荆年终于似乎大概有些想明白了。
要先立业!再成家!
好像有点奇怪?
算了不管了!
周荆年一骨碌爬起来,一通翻找后,终于从沙发缝里掏出了手机。跟张姐提前报备后,就让李匪定了第二天去C市的飞机票。
虽然戏还没有开拍,先去找找感觉也好啊!
看着生龙活虎忙上忙下的周荆年,楚卫觉得自己这个操心孩子的老父亲,终于搬开了堵在心口好几天的巨石,可以舒舒服服睡个觉了。
第四十章
得知周荆年想要提前去拍摄地熟悉环境、培养感觉,张晗是一百个乐意。
一挂断周荆年电话,张晗就马上去联系导演组。本来只是想碰碰运气,让周荆年能先去宅院里逛逛找找感觉,结果没想到那边直接同意让周荆年先在宅子里住上几天。
冯导的对于拍片的较真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其中对拍摄场景就是一大严要求。只要他觉得合适,哪怕是私人场地,他也会通过各种人际关系去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