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糟心的臭小子,不下手重点根本不知道怕,也不知道错,一天天的读书成绩没看见上去,不是打游戏就是看,脑子里不知道都装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姜琳字正腔圆的骂着,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落在叶致远身上的视线跟刀子一样。
“算了,你往边上稍稍,我来!”
姜琳说着大步上前抢过了叶南重手里的高尔夫球杆,薅住叶致远头发往后扯了扯,手猛地一挥,高尔夫在空气中发出破空声响,“啪”的一下狠狠抽在叶致远屁股上。
她一边抽上去一边骂,“臭小子,让你不学好!我让你不学好,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说八道,做一些事!”
叶致远接连被抽了好几下,顿时屁股就麻了,整个人都被揍蒙了,好几下才知道跑。
“你居然还躲?!”姜琳更气了,眼睛都红了。
叶致远躲来躲去,胳膊上挨了好几下,在玄关不大的空间里抱头鼠窜,眼泪甩得飞了起来,这回是真被揍哭了。
姜琳揍着揍着也哭了起来,大概是觉得委屈,就把叶致远这些年做过的错事儿全都说了一遍,哭骂道,“我也想通了,不指望你能有什么成绩了,就让你平平安安当个二世祖得了,可是你呢?你居然走歪路!你居然——我都不好意思说!”
“你知道妈为你操了多少心吗?我辛辛苦苦生下你,把你照顾到这么大,你对得起我吗,啊?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我吗?”姜琳发泄般的哭喊。
叶南重听了几句就听明白了。
不管叶致远以前干过多少混账事,有多不听话,姜琳对这唯一的儿子也从来没动过气,只有叶致远的性向这点,她自从知道之后就担惊受怕的,怕叶致远暴露,也怕他以后的路不好走,她怕的晚上做梦都睡不安稳。
她跟叶致远因为这件事爆发过很多次的争吵,也冷战过,她本来就没娘家,现在又没了丈夫,也不想跟唯一的儿子离心,她就一直忍着,忍到今天终于还是失控了。
不过大概是因为叶南重在这里,姜琳就算是失控也没有丧失理智,没有将事情挑明。
她并不知道叶南重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叶致远本来是想跑的,虽然小叔叔站在玄关口,但只要他速度够快,猫着腰钻过去也是可以的,但他还没行动,听着姜琳的哭骂,眼里带上了愧疚,就直接跪在了地上,默默低头等着挨揍。
姜琳举起手,高尔夫球杆高高扬起,颤抖了两下,终究还是没挥下去,化作了两声呜咽。
叶致远抱着她的腿哽咽的道,“妈,对不起……”
叶南重本来是注意着,怕姜琳揍人揍上头真的不管不顾起来,打算过了就出手拦一下的,结果没想到就变成了这样。
他环胸靠在玄关的墙上,神色复杂,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又想起了上辈子的事,想起了他哥。
叶南重忍不住扭头看着客厅里挂着的全家福照片,那是很久以前的一张照片,叶北青和姜琳坐在椅子上,站在后面的自己还抱着叶致远,瞒着两个家长悄悄给他喂糖吃,含着糖的叶致远笑得傻乎乎的,哈喇子都留下来了。
全家福的照片下面摆了张半高的桌子,摆了香炉、水果,那是以前叶北青供财神爷的地方,现在除了财神爷的玉雕像外,还有他的遗照。
那是选取的三十多岁的叶北青,高高大大的男人西装革履的站在镜头前,笑得露出牙齿,粗犷威武的长相愣是让这个笑弄得一身憨气。
叶南重看着那张照片有些失神。
玄关的动静有点大,唐修文喝再多的酒也该是被吵醒了,只是大家很明显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注意到他,他也觉得现在爬起来挺尴尬的,干脆就闭着眼假装还睡着。
叶致远挨了一顿暴揍,母子两抱头痛哭了一番,虽然心结还是没有解开,那种时刻压在心头的郁气还是少了很多。
叶南重也懒得在这里看他们母慈子孝,帮忙把唐修文弄进客房——说是客房,其实就是他以前住的那间房。
上次来还一副强盗过境的样子,这次进来房间里却铺好了崭新的被子,书柜里挂了一些衣服,以睡衣和家居服为主,不多,书桌被塞的琳琅满目的,很明显大多都是新买的,有些连包装都没有拆。
莫不是他上回来这里住,叶致远说过他妈了,然后姜琳就让保姆又把这间房布置了起来?
叶南重想到今天姜琳的状态,她明显是没有睡好的,脸色苍白,眼圈下一片青黑,看起来很疲惫……突然出来喊住他,又是以那样温和的语气,也不知道是因为叶致远,还是因为公司的事?
叶南重是偏向后者的,但他早就已经做好了作壁上观观虎斗的想法,自然不会发表什么建树性意见。
不过想来这么一闹,姜琳应该是没心情说这些了,叶南重也就当做不知道,直接就要告辞。
姜琳确实没有再拦他,却也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很快就又摆出了一副好人样,语气温温柔柔跟他打商量一般的道,“小重啊,小年就是你的生日,去年没有在家里过,今年总该是要的吧?”
叶南重眉头一挑,忍不住笑了一声,“怎么突然想起要给我过生日了?”
以前在家里住的时候,都是他哥给他过,她还总是不高兴,私底下叶南重听她因为这事,跟人抱怨过,“明明是一个小叔子却被叶北青当儿子养,养儿子就算了,可是叶北青对他明显对自己儿子上心!小远过生日的时候让他回来就不高兴,连礼物都是后来补的!对叶南重多上心啊,还亲自策划准备surprise……”
“我真不知道他这是养了个儿子还是养了个爹!”
叶南重当时无意间听到这番话,不是不能理解姜琳心中的不平衡,叶北青总是觉得他没有父母,想给他多一点的关爱,从而忽略了妻子儿子的感受。
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叶北青对他跟对叶致远一样,姜琳倒也不会如此愤恨。
虽然是被偏爱的那个,但叶南重坐不到有恃无恐心安理得,所以在明明能上更好的非寄宿制学校的前提下,依旧选择了上更远的需要住校的学校。
不过他的主动离开,却也只是短暂的缓和了叶北青和姜琳这段夫妇之前的关系,很快,他们就因为公司融资上市的规划章程里的股份分配问题陷入了冷战争吵。
说到头来,一对夫妻会走到相敬如冰的地步,叶南重也只是个诱因,他们双方性格上的不契合,早早就已经埋下了祸根。
就算叶父叶母没有死,叶南重养在他们膝下,叶北青和姜琳还是会因为股份问题吵架。
往前算,会出现这个原因就是因为姜琳找叶父叶母拿的那一大笔钱;而姜琳会拿那笔钱,也是因为叶北青成立公司需要资金;叶北青放弃踏实的工作想要开公司,是想要给自己的妻子和未出生的儿子更好的生活,不想再过拮据的日子;而叶家明明不算穷,叶北青却过得拮据,是因为他个性早早独立不愿拿家里的钱;之所以不愿意拿家里的钱,又是因为叶父叶母当时忙于国家研究疏忽了儿子,所以姜琳来找他们拿钱的时候,他们才会倾尽所有去给……
生活就是这样,每个人从自己的立场上而言都算不得错,很多事情归根结底下来,却又是有因必有果。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叶南重从来看的清楚,也就从来没有因为姜琳对自己的不喜和明显的偏向而怨过。
不过没怨过归没怨过,不代表他会一直装聋作哑,当做事情从未发生。
姜琳略尴尬,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正所谓长嫂如母,我以前是对你不算好,但现在你哥已经走了,叶家也就剩下我们三个,总不能再像以前一样。”
“你哥要怨我的。”她笑着叹气,故意摆出了叶北青。
叶南重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却也没有就此答应。
只是道,“年前我的通告排满了,也不知道抽不抽得出时间。”
姜琳立刻道,“就回家吃顿饭,你们再忙,总不能连吃饭的时间都不给吧?”
叶南重扯了扯唇角,两人都知道,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离开叶宅后,叶南重坐进车里,给覃双打了个电话。
认真负责的覃副总正在愉快的为夺取钱夫人更多的宠爱而加班,第一时间就接了电话。
“最近叶氏内部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覃双早在帮叶南重收购叶氏散股的时候,就以敏锐的直觉,让人关注着叶氏的动作了,不过她现在负责P&C影视这个日渐庞大的公司,日理万机的没什么时间却了解别的非竞争对手公司的事情。
现在叶南重问起,她才起身从文件柜里翻出了专门做了标记的档案文件。
翻开看到最新的消息,也有些惊讶,“叶氏的股权有一些变化,而且内部的各个岗位调动频繁,中上层几乎换了一批,而且在接触上市公司融资方面的事情……叶氏的股东们,似乎是想要让姜副董退位让贤?”
她这话说的委婉,放大点就是,这群股东们想要把叶氏改名换姓。
叶南重早就猜到了这件事,此时也不免微微叹了口气。
覃双那边却还翻到了其他的消息,突然顿了一下,喃喃道,“小叶董,我觉得叶氏的融资,可能要被驳回……”
“怎么说?”叶南重一挑眉。
覃双组织了下语言,分析,“叶氏为了将增发股票的利益最大化,任凭龙城那块地的事情发酵,后来在增发股票流通上市时才将事情压下,但这件事的影响其实不止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叶氏其他项目也受到了影响,之前已经被银行催还贷款了,再加上叶氏这两年的报表着实……”
很多东西,覃双以前当秘书的时候似懂非懂,在老板的位置上呆久了就都明白了。
她肯定的道:“叶氏表面上看不出来,但从报表推算内部所剩的流动资金,怕是不太理想。这种情况很容易就会让人看穿,如果我是投资公司,我不会在这个时候给叶氏投资,我反而会想办法让叶氏资金链断裂,然后直接低价收购……”
覃双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她这是在跟老板说,他家要倒闭了啊!赶紧住了嘴,即便知道叶南重不是那种让人烦心的老板,心里也有些惶恐。
叶南重却是笑了笑,赞赏道,“分析的不错。”
叶氏目前是姜琳掌权,股东们几乎都是只拿分红的名誉董事,对叶氏的内部情况一知半解,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收购就收购呗,他们手里的投资多了去了,又不是只有叶氏这一块肥肉可以啃,被收购好啊,转头就把手里的股份抛售给那个要收购的公司呗。
抽身离去,及时止损,资本向来翻脸无情。
会拼命挣扎感到焦虑的,就只有叶南重、姜琳,以及那些从老员工升级为股东的。
上辈子叶南重吞下了叶氏67%的股份申请的破产,这个股份就是对叶氏的绝对控股,这也是为什么陈谦想要吞并叶氏,不直接靠散股,还要找他购买股份的原因。
绝对控股的叶南重不放手,叶氏败了烂了,都到不了陈谦手里。
叶南重花了那么多钱收散股和增发股票,手里的股份连同姜琳的一起算,已经达到了67%,拥有了绝对控股权,不过他没打算现在1透露出来,姜琳也不知道,所以才会焦虑不已。
覃双看他不介意,大着胆子问,“叶董,叶氏毕竟是主公司,它要是出事的话,肯定会牵连到我们,所以我们要不要抽调些资金去填补一些啊?”
叶南重否定,“P&C没有多少流动资金,抽调资金只会把自己搭进去。”
如今的叶氏就算不是上一辈子,被他发展了十五年后那般的庞然大物,也是一个上市公司,手底下产业无数,还不是一个没上市的影视公司能够摆平的。
而且,P&C影视虽然一直在赚钱,赚的还不算少,但因为马不停蹄的铺展项目,明面上的报表也是不怎么好看的。
叶南重回到公寓后洗了个澡,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发现睡不着,已经是凌晨时分,他干脆爬起来打算去楼上的健身房出出汗。
大家最近都忙的很,公寓隔三岔五才有人住,往往就是睡一觉第二天就得走,所以楼上的休闲娱乐健身场所其实已经很久没使用了,虽然因为一直有阿姨打扫,一点都不脏。
但叶南重推门进去的时候,还是闻到了一股不怎么好闻的湿气,他拉开窗帘把窗户都打开,连阳台的也没有放过。
然后,他就听见了隔壁传来杂乱无章的吉他声,还挺破碎的。
叶南重看了一眼,隔壁窗帘拉得死死的,并没有开灯。
陆瑛是被他亲自送回家的,率先排除;宋谨大少爷出身,又注重保护眼睛,不可能大晚上上来弹吉他还不开灯;许竞成的话,上来一般是练舞,没道理不开灯;王明明这人粗枝大叶而且其实很犯懒又贪吃,特意关着灯凌晨上来肯定不是为了弹吉他,而是在偷吃。
那就只有可能是李寻弋和楚云禹中间的一个了,两人可能性对半开,但是……李寻弋最近飞去了别的城市录采访,楚云禹倒是下半年的通告基本结束,已经处于休息状态了,只抽空等着录各大卫视的春晚就行。
叶南重心里有了判断,“楚云禹?”
那边的音乐声一断,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来拉开了窗帘蹑手蹑脚的走到阳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