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说:“这几年在外面,脸皮不仅更厚了,人也变得越来越懒更难缠了。”
刘玉凤平时最烦的就是嚼舌根,但是她是真忍不了:“让他们死外面儿多好,也就薛来这个缺心眼儿的肯让他们回来。”
薛永海知道她想说什么:“小凤,你不能这么说。”
刘玉凤把抹布气得把抹布往桌子上一甩:“那我怎么说?”
“你应该说,”薛永海只觉刘玉凤这样是率真可爱,“我真心疼薛来啊。”
刘玉凤瞬间蔫儿了,脸像只红透了的苹果。
薛永海逗她:“来,跟我念。我-真-心-疼-他……”
没等到刘玉凤张口,就听见了他哥的薛永河的声音。
声音贼亮,穿透力特强,恨不得让方圆十里的人都听见,他说——
“我的好儿子!你可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 回忆多点儿,加个小可爱进来。
下一章 不出意外的话,就会进入高潮了。
第58章
一听见他的声音,刘玉凤火气直往上窜,推开薛永海就往外走:“还真是不要脸了!这次你别拦我!”
她急赤白脸地:“我要去后院儿!看看他们到底能作什么妖!”
“到了那儿你说什么?”薛永海把路拦的死死的。
刘玉凤脑袋一片空白。
对啊,她能说什么?
薛来是他们的孩子,她说到底就是个外人,没她说话的份儿。
薛永海说:“你以为我不想管吗?他是我亲哥,薛来是我亲侄子。可怎么管?他们夫妇胡搅蛮缠,根本不讲理。”
重情重义是薛来的优点也是缺点,这事儿还得让他自己想通。
在卧室的薛允,很早就被薛永河那一声激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一直挺恨薛来的。
薛来抢走了奶奶的爱,转瞬又抢走了他爸妈的爱。
薛来就像是一个天之骄子,谁都宠着他,是个人就说他好。
只要有薛来在,他就会一直生活在阴影里。
他恨薛来,恨不得他立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自从薛永河他们回来后,看着他们相互折磨。
薛允心道薛来的报应来了。
他来到窗边,冷漠地瞥了眼儿后院,打算来一个作壁上观。
可就是这一瞥,让他终生难忘——
怎么不去死啊。
西屋的门几乎是被薛永河踢开的,门帮碰在墙壁上又弹回来。
震落了好大一块儿墙皮。
薛永河醉醺醺地晃进来,因为醉酒,脸上的笑多少有些扭曲,语气确是上扬愉悦的:“我的好儿子啊,你终于回来了!”
在他进来的时候,薛来就站了起来,满脸警惕。
魏寻时刻谨记薛来爸爸喝醉了,不能让他看见他。
于是反应迅速躲在了薛来身后。
当时离得远魏寻都没认出来哪个是薛来他爸,觉得一点儿也不像。
现在离得近了,对方五官清晰了起来,再把俩人放一块儿,就觉得像了。
薛来鼻子很像他。
“爸爸可想你了。”薛永河脸颊红红的,眼睛迷蒙的都睁不开了,摇摇晃晃走过来想给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薛来带着魏寻往边儿上一错身,躲开了。
薛永河灿灿一笑,问:“儿子,期末考试考了多少分?”
薛永河声量时高时低,魏寻知道他是喝醉了控制不住,但总觉隐隐透着阴阳怪气。
薛来似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情绪没什么起浮:“刚考完,没出成绩。”
这两个人一问一答,关系挺冷硬,不像父子之间的谈话。
他们中间似横亘着七八座大山,但总体氛围意外的和谐。
薛来这种态度,魏寻只当他还介意当初父母丢下他的事儿。
“你是个聪明孩子,成绩倒不用担心。”薛永河问地关怀备至,“在学校冷不冷?盖的薄不薄?”
薛来冷哼出声:“爸,这过完年可就开春儿了。”
薛永河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太久,突然话锋一转:“刚才你也太没礼貌了,梁叔叔跟你说话你怎么不回?”
“近视,没看见。”薛来警惕地盯着薛永河,只想他少管闲事。
薛永河却没这个自觉,他喝大了,看人都有重影,总觉得房间有四个影子,薛来算两个,另两个是谁的?
他踉踉跄跄过去一把拽住魏寻的胳膊,细细一看,惊了:“嚯!原来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
“我朋友,不在这儿在哪儿?”薛来挤进他们中间,挡在魏寻前面。
已然没了刚才的冷漠淡然,没好气和薛永河硬刚。
满身的戾气,满身的刺儿。
薛永河急得直跳脚,看着特委屈:“高中是最重要的时间段,你以后可是要出人头地上清华北大的啊!
本来稳稳的年纪第一,成绩突然滑到了年级第二。一定是他带坏你了。
你们竟然还喝酒!
你现在学习最重要!
爸爸以前就是没好好学习,现在是干啥啥不成,都被耽误了!
……”
薛永河边说边撵魏寻走,奈何薛来挡着不让,急他一头汗。
中间魏寻想出来说话,也被薛来打断,没让他出来。
于是三人之间开展了片刻非常古早的老鹰抓小鸡游戏,薛来像一堵不可撼动的墙,横在魏寻和薛永河之间。
薛永河似得着理了,越说越起劲儿,越说越气愤,恨不得将这个坏孩子当场分尸,拉扯间就要上脚了,却被薛来截胡。
薛来以前打架打惯了,手揣着兜就踢了出去,看起来丝毫不废力气,下脚力度却特狠。
魏寻见这都动手了,想拦,没拦住。
薛永河被踢的一下子没了战斗力,躬身揉着被踢的地方,只觉阵儿阵儿的火烧般的疼。
嘴上却不闲着,语重心长,显得他形象特高大,薛来特不懂事儿:“孩子,爸爸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你以后长大了就知道了。你现在不明白,我也不怪你。”
薛来很久没说话,就睨着他爸的头顶,看他在那儿揉啊揉。
魏寻想上去劝架,他刚动又被薛来拖回了后面。
薛永河很长时间没听到回应。遂抬起头去看薛来脸色,却见自家儿子一脸冷漠。
他很少见薛来这样,刚心道不妙自家儿子就开口了。
“我都长这么大了,才想起管我?您可真会捡便宜。”薛来与他对峙,语气还算平缓,似早看透了他们。
薛永河是个急脾气,最受不得这样的态度了,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亲儿子能对他说出这种话。
当下也急了,连道两句‘好哇’:“你现在长大了,翅膀也硬了,竟然顶撞父母!我这样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你好?”
“你喝醉了,赶紧去睡,别让我把话说难听。”魏寻语气不容置喙。
“真是管不了你了!”薛永河来这儿原本不想吵架的,他想好好说。
但现在气氛推上来了,觉的自己特委屈,大男子主义、全家唯我独大的脾气就被点燃了。
很快战火就由‘把魏寻赶走’变成了‘把他们俩都赶走’,“你们滚!全都滚!”
薛来就站那儿一动不动,语气满是讥诮:“凭什么要我滚?要滚你滚。没我把债还完你们敢回来?”
“我告诉你凭什么!就凭这房子是我的!”薛永河趾高气昂,想用手指把薛来的头戳穿。
薛来狠狠捏着薛永河的手:“笑话,什么时候成你的了?这房子是我奶奶出钱盖的,你出过什么?”
“怎么不算我的!真是反了你了,半大小子就想着和老子争起家产了?”薛永河抹泪儿。
他俩一人一句谁也不让谁,夹魏寻在中间犯难。
“薛来你少说点儿,你爸喝醉了……”魏寻劝薛来,被薛来摁了回去。
魏寻去拦薛永河:“叔叔,你别生气,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薛永河把魏寻扒拉开:“一边儿去!一会儿再说你!教坏我家好孩子的东西!”
“我年纪第一!”魏寻提高音量,终于把这句话喊了出来,他刚才一直想说,快憋死了。
薛永河楞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魏寻说:“叔叔,我成绩很好的,没教坏薛来。你放心。”
薛永河借坡下驴,脸色变得挺快,转瞬电闪雷鸣就换成了阳光万里。他非常器重地拍拍魏寻的肩膀:“原来是这样啊。是叔叔误会你了。薛来,你也不早说。”
他被薛永河拉着坐在床沿,又问了些有的没的。薛永河突然说:“我们家有些破你别介意,以后得多和我们家薛来走动走动。”
魏寻赶忙说不介意。
“这房子年头太久了,你刚才也听到了,还是薛来奶奶那辈儿盖的,”薛永河说,“我们开春儿就掀了重盖,将来好给薛来娶媳妇儿。”
他说完,偷瞄了薛来一眼。见薛来正拿着火钳子在换煤球儿,没什么太大反应。
便拉住魏寻的手,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在农村,房子太破是要被人看不起的。好在这些年我们在外面存了些钱。薛来这孩子也争气,卖衣服挣了不少钱,紧紧巴巴能盖起来……”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连魏寻都听出来了。
听着可真气啊。
薛永河还想说什么,有破风声传来。
被烧得通红的火钳子瞬间滑过他的耳畔,撞在墙上又滑落了下去,发出刺耳的‘叮当’声。
薛永河能感受到那里面蕴含着的炙热温度,当下汗毛都竖起来了,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儿子……
……是真猛。
薛来拍掉身上的脏东西,笑得痞气十足:“爸,我没钱,也不娶媳妇儿。您存的那些钱就留着给自己养老用。别一天天的为我好,也多为自己想想。”
他走过来,一把拎起了薛永河,往外走:“您喝醉了,去睡觉。”
有外人在,薛永河被这样对待,觉面儿上过不去。
但他知道儿子这是真生气了,也不敢和自家儿子来硬的。
只是嘴上骂骂咧咧的:“来人啊,杀老子了!儿子要杀老子了!”
魏寻坐那儿没动,只觉薛永河吵闹。
“您就省省心吧,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薛来几乎是把薛永河扔在门口的,他说:“薛永河,我不管你是真醉还是假醉,今儿我就把话撂这儿了,咱们谁不了解谁啊?你要是还想好好过日子,咱们就父慈子孝装装样子,不然我也不介意撕破脸。”
这句话把气氛推到了冰点,薛永河急赤白脸儿看着薛来,似在绞尽脑汁思索着能让事情有转圜余地的话,最后那张嘴要张不张的,愣是不知道说什么。
林安进来得很及时,脚步匆匆,一脸焦急:“我就出去买个菜的功夫,你们父子俩怎么就吵起来了?”
她瞪了薛永河一眼:“喝醉了就回去睡觉,瞎跑什么?”
薛永河被扶着回了东屋,在那边闹了一阵儿,方安生了。
“你爸喝醉了,别跟他一般见识。”林安又过来这边安慰薛来。
薛来没搭理她,她便问魏寻晚上想吃什么。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魏寻不可思议。
他现在只觉林安可怕。
也没搭理她。
魏寻心道林安怎么就进来的这么巧?
他们在外面肯定早都商量好了。
薛永河进来就是来要钱的。
林安就在外面守着,听形势不对就进来劝架充好人。
细思极恐。
薛永河借着喝醉的由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提盖房让薛来出钱的事儿。
他先来探探薛来的底线,谈不拢也没关系,把所有的不愉快归结与酒后失德胡言乱语。
第二天又是一番和平景象。
这夫妇一个黑脸儿,一个白脸儿。
可真是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唱了一出好戏啊。
这还是家吗。
他都看明白了,薛来肯定早看清了。薛来就是看得太清了。
原本多张扬明丽一人儿,这得是多狠心的父母才能把他逼成这样?
晚饭很快就做好了,林安在外面叫他们吃饭,魏寻不想理她。
薛来推了推他:“你去吧,中午你就没吃,这会儿肯定饿了,第一次来我家总不能让你饿肚子。”
魏寻知道薛来这会儿还不想看见他们,于是出去把饭端进来。
盛完饭回屋时,林安一下抓住了他的手。
她眼睛里流露着深切的担忧,像极了一位慈爱的母亲:“薛来这孩子特犟,脾气倔,认死理儿,你多开导开导他。他爸也是为了他好,只不过喝醉酒,说话说重了,不好听。”
可好,这一句话倒成了薛来不懂事儿,非要和一个喝醉酒没有神智、却还一心为了他好的老父亲置气了。
他毫不客气甩开林安的手,是跑回去的。
这里太可怕了。
白炽灯把屋里映得通明。
薛来坐在炉火旁,身形孤单又落寞。
魏寻似透过时间的夹层,看见了好几年前、那个身形单薄的少年,也是这么守着这个家的。
那时的家是空的,现在也是“空”的。
薛来见魏寻跑这么快直奔他来了,赶忙伸出手接住:“你跑慢点儿,地滑,再摔了。”
“薛来,以后我就是你的家,”魏寻说,“你不用一个人挺着,逃吧,我带你逃。”
这下。
林安,慌了。
薛永河,也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