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作轻缓的边将外衫脱下边道:“那劳烦你把我衣服抓紧点,这雾气滔天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人走散了都不知道。”
一道赤符从他袖间飞至外衫中,霎时变大数倍,化作一个与他身形相仿的人来。
那弟子闻言忙道:“好的,我抓紧了,思君小公子你也别乱走。”
“放心。”闻瑕迩手中的赤符又重新动起来,冒着赤红的光飘到半空中后顿了顿,朝着迷雾深处的方向而去,闻瑕迩侧身挡住赤符以防被其他人发现,步履轻缓的跟在赤符后走,还不忘对后方的人道:“我一定不会乱走的……”
闻瑕迩跟着引路的赤符行了一段路之后便加快了速度,林间会突然涌出迷雾别人不知道原因,身为阵修的他却清楚得很。
这是一个名叫乱雾阵的阵法引起的,乱雾阵在对决中是阵修专门用来阻挠敌人的视线,将敌人困在迷雾中,敌人在阵中待的时间越长便会越慌乱,而施阵之人便趁着敌人方寸大乱心神恍惚之际出手,把敌人一击即破。
听起来似乎不错,但这阵法却存在一个致命的缺陷。
那就是施阵之人在施阵的一炷香时间内不得离开阵眼,否则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而闻瑕迩此番便是要让引路符带着他找出阵眼的位置,将偷盗他阵法的人揪出来。
他跟着引路符走到了一处迷雾较为稀薄的平地,闻瑕迩抽出袖中的几道赤符捏于指间,放轻了脚步声,藏在了一棵树后面。
前方不远处的平地上,依稀可以看清盘腿坐着个人影,而那人影坐着的地面上,用灵力画着一个正泛着白光的阵。
闻瑕迩眼神一暗,几道赤符迅速的从指间飞出向那人影袭去,盘腿坐在阵中的人立刻一跃而起跳到了阵外。
与此同时,那泛着白光的乱雾阵瞬间失了颜色,黯淡了下来。
眼看着即将成形的阵法被毁,迟圩勃然大怒,朝着赤符飞来的方向高声道:“是哪来的不长眼睛的狗东西!连你大爷迟圩的好事都敢坏!”
“迟圩是吧。”闻瑕迩握着一把赤符从树后缓步走出,神情冷厉的看向对方,道:“我是你祖师爷爷。”
话音方落,一大把爆裂符迅速的向着迟圩的面门而去,爆裂符一近身敌人一丈之内便会自行爆炸。
迟圩拧眉看向朝他而来的爆裂符,少说也有十几张,以他现在的位置怎么躲都会爆炸的余波所伤,他快速的从手中抽出几道驭水符,在爆裂符引爆之前将驭水符贴了上去。
再强的爆裂符只要一遇上水便成了废纸一张。
十几张爆裂符湿漉漉的从半空中掉到了地上,迟圩上前一脚踩在这些符纸上,咬牙道:“你是哪来的毛头小子,不知道随便丢爆裂符是会死人的吗?!”
闻瑕迩也没指望用一把爆裂符就能打败对方,要真是那样就太简单没意思了。
他从袖间又摸出一道赤符放于掌心,唇角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都说了……我是你祖师爷爷,专程来教训你这不肖徒孙的。”
赤符一离手,一个黑色的影子便从符中迅速窜了出来,那是个轮廓极为模糊的黑影子,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只见闻瑕迩向它抬了抬手,它便立刻张开了嘴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朝着迟圩袭去。
“什么鬼东西!”迟圩咒骂道。
黑影子的动作极快,他一个符修想要躲开就显得极为吃力,虽然不知道这乌漆墨黑的玩意是个什么东西,但看那黑东西张牙舞爪的模样迟圩就知道被这玩意咬一口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迟圩只能一边躲闪一边往那黑东西上面丢符,驭水符惊雷符统统来了一遍,可那黑东西非但毫发无伤,反而比刚出现时又粗了一圈,就连尖叫声都大了几分,迟圩觉得自己这回,可能要栽。
他一边朝那黑东西丢符,一边高声朝闻瑕迩道:“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弄出这个丑东西来搞我!”
闻瑕迩双手抱肩斜倚在树上,淡淡道:“深仇大恨倒是没有,就是看你不太顺眼。”
像是察觉到了主人潜藏的情绪,那追着迟圩的黑影子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尖叫,连带着模糊的轮廓都深了一圈,追赶迟圩的速度也变得更快。
“就因为这个原因?!”迟圩瞪圆了眼,语气里满是不信,“你是不是和禹泽山那群狗道士是一伙的,来帮他们脱困的?”
闻瑕迩置若罔闻,朝黑影子命令道:“大黑,咬他。”
“大黑”依言张大了嘴,一口咬在了迟圩的头发上,迟圩大骂:“你这个丑东西还真的敢咬我?!我炸、死你!”
迟圩将身上所有的符一次性摸了出来,全部丢到了大黑身上,岂料那堆符非但没爆反而被大黑一口气全部吞了进去,大黑张大了嘴咀嚼着迟圩的符纸,嚼动的过程中还把迟圩尚在它口中的一大截头发给咬断了开来。
迟圩看直了眼,眼睁睁看着那团黑影子越变越大,心道不妙,正打算逃跑便突然感觉脚下被什么力量桎梏住了,紧接着再是全身,动弹不了了。
大黑吃完了符纸,嘴里还残留着一堆迟圩的头发丝,闻瑕迩朝它招了招手,嫌恶的道:“别什么东西都吃。”
大黑停在半空中呆了一下,听话的将嘴里的头发一口气吐了出来,倏的一下飞回了闻瑕迩身边。
迟圩看着自己的头发被那鬼东西喷的到处都是,气的血气上涌,怒骂道:“丑东西我要杀了你!”
第5章 恩师
闻瑕迩缓步走到迟圩身后,抬脚在迟圩的脚弯处一踢,迟圩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摔了个五体投地。
迟圩吃了一嘴的土,恶心的呸了两声,呵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闻瑕迩蹲下身,半眯着眼捏起迟圩的下巴,道:“不服气?”
“大黑,咬他。”
大黑停在闻瑕迩的肩膀旁,听了闻瑕迩的话飘到迟圩的面前,张大了嘴对着迟圩的脸就要咬下去,迟圩急道:“别别别,你冷静!冷静!”
闻瑕迩笑了笑,抬手把大黑招了回来,道:“这么怕死?外边可把你传的神乎其技堪比昔日的冥丘少君闻瑕迩啊,要是让闻瑕迩知道有人拿你这幅贪生怕死的模样与他相提并论,说不定他都得气活了……”
迟圩神色陡然一变,皱眉道:“你说我可以,但是我不准你说闻前辈。”
“闻前辈?”闻瑕迩挑了挑眉,表情变得危险起来,“迟圩,你现在套近乎是不是晚了点啊。”
迟圩道:“什么套近乎?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闻瑕迩嗤笑一声,松开迟圩的下巴让对方再一次脸朝地摔进了土里,道:“你偷盗了闻旸的阵法,还篡改了阵法的名字冠以你的名字在修仙界大肆宣扬贩卖,这件事你认不认?”
迟圩脸埋在土里,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只听他闷声道:“胡说八道!我是学了闻前辈的阵法不假,但从未篡改过阵法的名字也没有冠上过我的名字,你是从哪儿听来的风言风语?”
闻瑕迩面不改色的把迟圩翻了个面,“看来贩卖阵法典籍的事你是认了。”
迟圩接触到空气,用力的吸了几口后,替自己辩解道:“……闻前辈写的每一部阵法,创的每一道符都称得上是惊世之作。可惜天妒英才,闻前辈英年早逝,这些传世之作也跟着蒙了尘,我这么做不过是想让世人都知晓闻前辈在阵符这两方面的造诣有多高多深,让这些凡夫俗子只能仰望闻前辈的身……啊!你踩我脸做什么!”
闻瑕迩气笑,狠狠的在迟圩脸上踩了几脚,“你是闻旸他什么人?要你多管闲事,要你自作主张。”
“大黑,咬他!”闻瑕迩侧头对飘浮在半空的大黑发出指令。
大黑张嘴嘶叫了一声,停在迟圩上方踌躇了很久,像是在思考该从对方身上哪里入手,最后一口咬在了迟圩的屁股上。
迟圩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仍不忘替自己辩解:“我是闻前辈的关门弟子,闻前辈是我恩师,我怎么就不能做这个啊……做这个主了!更何况我在做这件事前,还问过了闻前辈的意愿,闻前辈也是答应了我才敢这么……啊!”
“大黑,别咬他的屁股。”闻瑕迩吩咐道:“咬他的脸,这个人不要自己的脸了。”
迟圩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别咬我脸,我还没成亲呢!”
闻瑕迩又踢了迟圩一脚,仍不解气,“现在要脸,晚了。”
迟圩看着大黑朝他的脸飘来,露出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们素昧平生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我说的都是真话啊......算我求你了别让这个丑东西咬我的脸行不行啊。”
闻遐迩朝大黑招了招手,正想要再嘲讽迟圩几句,天空上方便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他仰头看去,绿色的信号弹布满了整个天空。
“完了。”迟圩望着头顶上的信号弹喃喃自语:“我迟圩今日要栽在这儿了......”
闻遐迩把大黑收进了赤符里,睨了下方了迟圩一眼,道:“想一死了之?你没那么好的命。”
迟圩躺在地上长叹一声,生无可恋的道:“左右不过一死,死在你手上总好过落在变态手上......”他闭上了眼,“来,给我个痛快,赶紧的。”
闻遐迩的视线在迟圩脸上停留了许久,看不出对方脸上有何破绽,“你刚刚不是还惜命惜的紧吗,怎么这一会儿就不怕死了?”
迟圩睁开眼,面含苦涩的看向闻遐迩,“看见刚刚那个又绿又丑的信号弹了吗?那是应天长宫的信号弹,在这里能看得见,就证明应天长宫的人也在附近。”
闻遐迩眼中划过一道不可察的寒光,“你和应天长宫的人,是什么关系。”
“我呸!”前一刻还面如死灰的迟圩此刻已经怒目圆睁,“我能跟那群狗娘养的能有什么关系?!一群见利忘义的狗东西!”
闻瑕迩道:“听起来,你似乎极为厌恶应天长宫的人。”
迟圩的胸膛快速的上下起伏,像是气急,“我恨不得扒了他们的皮拆了他们的骨......以泄心头之恨。”
闻瑕迩眉尾一扬,来了兴致,“你这么恨应天长宫的人想来一定是有什么原因,你且说说,要是说的好我今次就放过你。”
迟圩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我要是说了你万一不放我走怎么办?”
闻瑕迩眼珠转了转,突然打了个响指,迟圩僵住的身体一下子变得松弛,他动了动脚指正打算掉头就跑便听对方道:“你跑一次,我就让大黑出来再咬你一次。”
迟圩拍了拍身上的泥从地上站起来,轻咳一声后问道:“我恩师冥丘少君身前的事迹你应当都听说过吧?”
闻瑕迩半眯起眼,“略有耳闻……”
“我恩师乃是天降奇才,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在当年的修仙界可谓是威风八面,闻名遐迩,仙道之人便是听到他的名讳都要抖上一抖……”
闻瑕迩没有这么容易被迟圩几句吹捧就给糊弄住,“讲你和应天长宫的关系。”
迟圩收起对冥丘少君的一腔赞扬之词,表情陡然变得狰狞,“还能有什么关系?不就是仇人关系吗!若不是朗禅那个伪君子当年将闻前辈的弱点告诉了仙道的人,我恩师那样的人物又岂会掉下阴川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世人皆知朗禅那厮与闻前辈是至交好友,他却在关键时刻捅了闻前辈一刀,为了坐上应天长宫宫主的位置简直是丧心病……”
“闭嘴。”闻瑕迩突然出声打断迟圩。
迟圩一脸莫名其妙的看向闻瑕迩,“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闻瑕迩面无表情,“我不想听了,你滚吧。”
迟圩气闷的哼了一声,“你不想听大爷我还不乐意讲呢……”他摸了摸屁股上被大黑咬的地方,疼的嘶了一声,一瘸一拐的往林外走。
路过损毁的乱雾阵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狠意,随即蹲下了身开始在阵上捣鼓起来。
周边的迷雾随着阵法的销毁变淡了许多,林间有阳光倾泻了进来。
闻瑕迩抽出腰间的伞撑开,往来时的方向走去,没走上两步后方便传来迟圩狂妄的笑声:“成了,成了!”
闻瑕迩顿了顿,眼角往迟圩的方向瞟了一眼后,神情一变。
他疾步走到迟圩的身后将人一脚踢开,把伞往旁边一丢,倾身仔细打量着地上的阵法。
原本乱雾阵阵眼所在的位置,此刻已经被一圈红色的朱砂覆盖,上面的文字出现了颠倒的迹象,画法也开始错乱,闻瑕迩又细看了两眼,心中陡然一紧。
一个迷惑敌人视线的乱雾阵竟开始慢慢变成了一个聚阴的死阵!
闻瑕迩将一旁的迟圩一把扯了过来,,“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阵法一旦长成会死多少人?!”
这种聚阴的死阵一旦成形,方圆数百里惨死的阴魂全部会被召集过来,直到将周遭所有的生灵吞噬干净才会离开。
迟圩顶着一张被闻瑕迩打的鼻青脸肿的脸,满不在乎的叉着腰道:“死的多那才好,刚好把应天长宫的那群狗东西全部给弄死,让朗禅那个狗东西来替他们收尸嘿嘿嘿……”
闻瑕迩一拳将人揍倒在地上,“说,阵眼在哪儿。”
只要在聚阴的的死阵成形前找到阵眼捣毁,就能阻止阴魂被召集。
迟圩被打的吐出了一口血沫子,火气也跟着上来了,仰着脖子就是不肯回答闻瑕迩的话。
这厮明摆着就是在拖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