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塘在沈莲清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伸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一把将人按在引擎盖上,“这就是你对兄长的态度?”
章十六 谁吃里扒外?
陆南塘的手箍得紧,沈莲清也没去挣扎,卸了力道任由致命的地方攥着在别人手里,呼吸有些困难,他说话的声音跟着紧致干涩起来,“你记性什么时候这么差了?八年前我就被赶出陆家了,你不是、我哥。”
陆南塘眸光微闪,“只认弟弟不认哥哥?”
“有问题?”
看着呼吸不上来却一点不服软的人,陆南塘松了手退开一步,整理着有些乱的袖口,“你自己好自为之。”
沈莲清咳了几声,嗓子眼里火辣辣的疼,“这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陆南塘,要不是因为西洲你以为愿意搭理你!”
“是吗?”陆南塘又戴上了他那张温和带笑的面具,“巧了,我也是。”
沈莲清连一个眼神都欠奉,直接拉开车门坐进去,快速离开了停车场。
陆南塘眼神幽微,紧接着转身离开,他去公司已经迟了,陆政平已经在办公室等他了。
看着自己各方面都足够出色的长子,陆政平满意道:“最近的几项合作都谈得不错,看来是我退休的时候了,咱们陆氏珂兰交到你手上,我放心。”
陆南塘神色温和,恭谦地弯了弯腰,“您过誉了,我能取得现在的成绩都是您指点得好,父亲老当益壮,珂兰集团还需要您坐镇。”
陆政平脸上的笑意渐深,“过来坐,我有事情要问你。”
陆南塘又微微给自己父亲鞠了躬,才走过去坐下,“您问。”
“你最近和西洲有联系吗?”
“没有。”
“我听说他最近和一个人走得很近,你知道这件事吗?”
“我不清楚,是我疏忽了,我会去查明情况的。”
陆政平笑道:“我也不是要你去查什么,他也不小了,恋爱自由嘛,只是西洲性子单纯,万一被人骗了就不好了,你说呢?你这个做哥哥的也得上点心。”
“我明白。”
“有什么情况跟我说说,我老了,有些消息比不上你们年轻人。”
陆南塘笑笑,“父亲说哪里话,有任何消息我都会跟您说、和您商量的,我们都是想西洲过得好,感情的事情自然要慎重。”
陆政平笑意不减,没再说什么,“去吧。”
“是。”
肖霄最近过得还比较顺,但是不可能一直顺,他刚跟苏诗贤说小日子过得挺美,不美的事儿就找上了门。
从苏诗贤那儿回家的路上,他碰到了谢明辉。
谢明辉看上去有些憔悴,虽然还是西装革履,但是看上去就有种落魄的感觉,他没开车,打算到花间蹭陆西洲的车回去的,看见人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谢明辉一把攥住肖霄的手腕,“你这个没良心的混蛋!”
肖霄反手推开谢明辉,“谢总也是要面子的人,不至于当街跟我打架吧?”
谢明辉盯着肖霄的眼睛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样,“还‘总’,肖家破产了你知不知道?就因为曲涵亮!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肖霄被气笑了,“我吃里扒外?”
“不是你是谁?”
肖霄不想当街跟谢明辉吵架,“你要跟我理论,我们就好好理论。”说着他率先走进了旁边一家还没营业的酒吧,熟门熟路地绕到后门,这个时候这里是一个人都没有。
谢明辉还是被气得不轻,要不是真打不过肖霄,他都想把人按在地上打一顿,“你自己拍拍屁股走了,你知道曲涵亮都做了什么吗?他不光撬走了公司的客户,还把员工都挖走了,更利用爸早几年违规操作倒卖违禁品的事敲诈了我们几百万,现在我们连房子都赔出去了,你说你这个惹祸精干的是人事儿?!”
瞧着谢明辉义愤填膺地控诉,肖霄跟看好戏似的,他冷笑道:“麻烦你们搞搞清楚,是你们把我推出去跟曲涵亮结婚,好不让曲涵亮把你们的把柄抖出去,现在还要怨我吃里扒外?讲讲道理好不好?”
“反正这些事情都是因为你,肖家变成这样有你一半责任你不能不管!”
肖霄搞明白最近发生的事,也不想跟谢明辉废话,在对方眼前挥了挥拳头,“跟我没关系,我可不多管闲事,你们最好离我远点儿,拳头可不长眼。”
“肖霄你不能这么没良心,爸妈好歹把你带大,没嫌弃你弟弟是个傻子,你……操你敢打我?!”
肖霄一脚把谢明辉踹翻在地,踩在人胸口,弯下腰,眼里闪着凶光,“你刚才说谁是傻子?”
谢明辉打了个寒颤,马上改口,“我是傻子我是傻子,肖霄算当大哥的求求你,帮帮我们行不行?你给我点儿钱,好歹让我们有口饭吃,让我能给爸妈养老送终啊!”
“跟我弟弟道歉。”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该说你弟弟是傻子,我是傻子我是真傻子!肖霄你原谅我吧!”
肖霄冷哼一声,抬起脚,“烂泥扶不上墙,肖宇奇不是很看中你吗,你就这么报答他的?”
谢明辉爬起来,“是,我没用,我辜负了爸的期待,但是肖家还有你啊,你可以不管我但是不能不管爸妈!”
“那是你妈不是我妈!”
“还有爸!”
肖霄懒得搭理谢明辉,“把你们现在住的地方告诉我,我过两天把钱给你们送去。”
“好好!”
肖霄本来挺好的心情,被谢明辉一搅也好不起来了,就跟打游戏撸boss到最紧要关头断网甚至停电一样让人痛恨、抓狂。
肖霄想摆脱肖家,但是有一个事实他永远没办法改变,那就是肖宇奇永远是他生理学上的父亲,他也永远是肖宇奇的儿子,就算他再死多少次、再活多少次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肖霄手头倒是有点儿钱,只是他还在考虑要给肖家多少。
肖尧睡着后,肖霄坐在床边盯着孩子乖乖巧巧的小脸出神。
肖尧醒着的时候表情有些呆,呆萌的那种呆,睡着了倒是显得乖巧可爱,那种对外事无知无觉的默然也褪去了,跟一个正常的孩子没什么两样。
肖霄自己倒没什么,他对肖宇奇顶多是不抱期待,他都习惯了,但是他们对肖尧的态度让他没办法无动于衷。
章十七 不是所有父母都爱孩子
从小到大肖霄身体就不好,这是先天娘胎里带出来的,在肖宇奇和谢嘉丽看来他就是拖后腿的那个拖油瓶,就算他自己去学散打之类的想锻炼锻炼,在父亲和继母眼里依旧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不关心,也从来不寄予希望。
而对生来精神上就有些问题的肖尧,肖宇奇更是无视得彻底,不许小孩子出房间,更不许去外面,当着小孩子的面就说带出去让熟人看见了丢人,像这种傻子就应该被锁在房间里锁一辈子。
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肖宇奇是,谢嘉丽是,他们眼里心里全都是悉心培养的谢明辉,哪有他们的地位,谢明辉在家里也是横着走的小霸王,早几年欺负他,后来打不过他就去找肖尧撒气,直到他把人揍得进了医院才作罢,从那以后也是把他们兄弟俩当隐形人。
肖尧还那么小,肖霄都不敢说小孩子自闭跟肖宇奇他们有没有关系。
肖霄尽可能去陪伴肖尧,但是那跟来自父母的爱和整个家庭的氛围不一样,他永远弥补不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做父母,肖霄很早就明白这点。
恨吗?
恨,肖霄没办法不恨,只是看着小孩子稚嫩的脸,想想自己,想想陆西洲,想想似乎已经触手可及的未来,肖霄就能平静下来。
肖霄基本上把手头的钱都拿出来了,正好猫爪TV邀请他签约做主播,他想了想就答应了,视频该发还是照常发,不就是换个平台多播几天吗,等他缓过这一阵,什么时候想停就停了,毕竟做视频才是他真正感兴趣的,直播只是顺带。
肖霄赶在去见肖宇奇之前签了约,他不乐意用对方提供的设备,看到他现在用的东西之后,那边倒是也没强求。
肖霄刚到楼下,正好碰见陆西洲,“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没什么事情就早点儿回来了,倒是你难得这个时候出门,有事?”
肖霄也没想隐瞒,“我去见见肖宇奇,把话跟他说清楚,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别来烦我。”
肖霄的坦然和淡定让陆西洲有些担心,他一早就知道肖霄和家里关系不好,没想到他们居然都是这样,“你自己没问题吗?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肖霄微微仰起头,“我只是跟他们说清楚而已,又不是去打架的,就算是打架他们也打不过我。”
陆西洲考虑了下,道:“我可以在外面等你。”
“不用啦我真没问题。”
“你上次还被你继母打了!”
肖霄被陆西洲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这人还没跟他大声说过话,这是生气了?他握住陆西洲垂在身侧的手,讨巧地晃了几下,“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放心啦,不过你要没事的话,给我当司机?”
陆西洲微怔了下,“好。”
两人一路无话,到一个老旧小区后,肖霄下车前道:“我最多上去半个小时。”
“嗯,有情况就打我电话。”
“好,知道了。”
小区都是低层,也没有电梯,肖霄慢慢上楼,停在四楼一家的门口时,站了两分钟才敲了敲门。
门很快打开,是谢嘉丽,不到两个月前还光鲜亮丽的妇人,现在显得灰败而憔悴,看到肖霄的时候反而是眼神一亮。
谢嘉丽忙把肖霄让进门,“开进来坐,知道你要来,我们一大早就等着了。”
肖霄打眼一扫,屋内的装修很老,家具也没几件,谢明辉看见他有些兴奋,还有些害怕,缩在沙发角落里一动不动,肖宇奇则有些局促,想站起来又碍于父亲的权威让他稳稳坐在沙发正中间。
肖霄没往沙发上坐,自己从边上拖了个小凳子坐在肖宇奇对面,两人中间隔着一张笨重的桌子,他没理会慌忙倒水有些小心的谢嘉丽,冷声道:“我今天来是想跟你把事情说清楚,你们对我、对尧尧怎么样自己心里都有数,再多说也没意思。
“肖宇奇,你对不起我的母亲,对不起尧尧,你是奉献了两枚精子生下了我们,但也仅仅如此了,你们给了我们的,这些年早就又剥夺完了。你知道你的行为叫什么吗?这是家暴。”
“肖霄你别乱说话!”肖宇奇哪里会由着肖霄胡说八道,忙阻止道,“我从小到大哪儿打过你们啊?你可不要愿望我们!”
“冷暴力、精神暴力就不是暴力了?”
“我……”
“你也不用狡辩,”肖霄直接把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这里面有五十万,我手头总共就这么多,再多我也拿不出来,你们用这个做小本买卖也够了,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谢嘉丽拿起银行卡,脸上一开始的小心翼翼也不见了,“肖霄,你大学时候在网上那什么不是赚了很多钱吗?”
“都被曲涵亮骗走了你们不知道?”肖霄盯着肖宇奇——他的亲生父亲,“我给你们这些就是看在你生下我的份儿上,自己把柄被别人攥在手里,就把我推出去当挡箭牌息事宁人,有你这样的父亲我还真是……荣幸之至啊。”
“肖霄!”肖宇奇被气得脸都憋红了。
“曲涵亮是什么人?那就是出人不吐骨头的人渣!自己没人清被算计了也别抱怨。以后长点儿心吧。”肖霄就是来送钱的,别的也不想说太多,“我们今天、就在这儿把该清算的清算了,肖宇奇,我不欠你的。”
肖霄说完转身就走,这里他一分钟都不想多待下去,看着肖宇奇、谢嘉丽和谢明辉,他只觉得恶心。
肖霄从楼上下来,心里堵得难受,上车后整个人也有点蔫,明白归明白,难不难受又是另外一回事,“我不想回家。”回去让肖尧看见了也不好,虽然肖尧可能并不会太在意,但是他不想让弟弟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陆西洲自然看出来了,提议道:“带你去个地方?”
“行啊,哪儿都行。”
陆西洲不再说话,先带着肖霄吃了晚饭,然后去了一家私人影咖,肖霄就默默跟在一步远的地方。
影咖的老板正好在,看见陆西洲,笑道:“稀客,你可好长时间没来这儿了。”
陆西洲微微笑道:“这只能证明你这个大老板不经常在店里而已。”
花江耸了下肩,看见跟在陆西洲身边的人,吹了声口哨,“这小美人儿哪儿来的?介绍一下呗。”
陆西洲的神情冷了下,“他不是圈内人。”
陆西洲的态度这么明显,花江很识相地摆了下手,“好好好我知道错了,还是老房间,我为我的唐突道歉,今天的消费算我的。”
陆西洲没多说,带着肖霄进了房间,圈子里事儿太多太杂还太乱。
肖霄始终沉默着。
两人挑了部电影,不是新上的影片,而是一部老片——《大鱼》。
安安静静看到最后,等到片尾曲放完,只剩下荧荧发亮的屏幕时,肖霄才开口道:“我早就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有资格做父母,我不是不恨他,只是……仅仅只是……算了。西洲,算了吧。”
继续纠缠不会让他更好过,他做不到不恨肖宇奇,最多也就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