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这么无赖,隋一伟也无赖了,张开双臂跟老母鸡似的挡在他身前,“那这就是您不讲道理了。我们各个手续齐全,走的都是正规途径,您凭啥在这给我们卡住呢?就因为您一个不高兴?那您也忒任性了吧,您堂堂一个市长当成这样可不被人笑话死啊。”
“告诉你,我还真不在乎了。什么正规途径?你们做买卖的都这么不要脸啊?你们这上上下下打点了多少人?真当我老糊涂?把我这给搞得一片乌烟瘴气的!歪风邪气就是你们这群人搞出来的!成了,哪凉快哪待着去吧。”王来宾说着绕开他就走。
隋一伟想了想,冲他身后吆喝说:“王市长,如果您把这个项目给我,我可以给咱市的福利院捐一座楼。”
王来宾倒背着手又慢悠悠地溜达回来,抬眼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隋一伟认真地点点头,“据我所知,咱市的福利院最近在整修,我们公司愿意帮忙建一栋楼。”
王来宾眯着眼想了一会儿,忽然哈哈的笑了,“你小子太滑了,连我你也能揪住。不错不错,也算你有心了。我当官这么些年了,想贿赂我的人不少,可想着贿赂贿赂咱这百姓的,你算头一个!不过嘛,”王来宾嘲弄地看了他一眼,“你也太会算计了,隋光军想给我的钱可够你们建两座楼的,你看这……”
隋一伟立马就上道了,连忙笑嘻嘻地说:“两座两座,这不是给您一个讨价还价的余地嘛。那咱说定了?”
“定了!”王来宾一拍手,“市长嘛,就得为民服务是不是?我一会儿吃完饭就给你们解决问题!”
隋一伟连忙献宝似的把那提溜大苹果往前一递,“这可是Y市的大苹果,又大又圆又香又甜!您拿回去尝尝?”
王来宾鼻孔里一喷气,特别看不上眼,“你小子太抠了。你家里人就没教过你礼数?拎这么三个苹果送人像话吗?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嘿嘿,您不知道,这苹果太贵了,这仨就两斤多沉呢,二十多块钱!我估摸着您老上了年纪牙口不好了,买多了也是浪费,您尝个新鲜就行了!再说了,这东西凉,你们老年人的胃也不好……”
“停停停……”王来宾不耐烦地一摆手,“我收了,你快住嘴吧。那什么……你帮我拎我家去吧,我们老年人骨头也不好,拎这么重的苹果不得活活勒断了胳膊哇。”
隋一伟一听就知道这老头是想请自己去他家里吃早饭,连忙说:“好嘞。王市长,我这还没吃早饭呢,在这窝俩小时了,又冷又饿的……对了,您是怎么摔的啊?”
“我刚想踩一只老鼠,没踩到就摔了。”
“要我说啊,这是您老的不是。你说人家老鼠好好地在公路上走,又没吃您一口粮食,您操那闲心踩它干嘛。”
“你懂个屁!这一只小老鼠反映的问题大着呢!连老鼠都大摇大摆的逛街,也没个人逮一逮,这什么世道啊。”
“您老想多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咱这的环境好了啊,都有野生的老鼠了。也说明人的素质普遍提高了,现在人都特别爱动物,谁家里还不养只耗子喂条狗的啊,您真没必要上纲上线的。”
“你是说我没素质还不爱动物?”
“我可不敢那样说,但我想表达的基本就是这么个意思。”
俩人一路斗嘴好不容易斗到王来宾家门口。一开门,隋一伟一条腿都迈进去了,王来宾却夺过苹果堵在门口说:“你就没必要进来了吧?”
隋一伟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您老不是要管我早饭吗?!”
“就这仨苹果还想再蹭我家一顿饭?”王来宾拎了拎手里的袋子,不屑地嗤笑一声,“你们这做生意的都这么精明啊?”
隋一伟嘿嘿地傻笑着还是费力地挤进了门,四下打量市长的家,就是一普通的一百多平的楼房,家具摆设一看就用了好些年了。隋一伟看着就满是感动地感慨,心想还是当奸商好,挣了钱爱怎么显摆怎么显摆,当官的挣了钱可得藏着掖着,不能花光藏着不也挺难受的嘛。
“爸,您回来了?正好吃饭呢。”一个女的一边说着一边擦着手出来,看了看隋一伟,“家里来客人了?这是……”
王来宾把苹果递给她说:“蹭饭的。有凉馒头吗?扔他一个打发出去就行。”
那女的笑着把苹果放一边冲隋一伟伸出右手,“不好意思啊,我爸就这脾气,越老脾气越坏了。我叫王琳,你是……”
隋一伟连忙受宠若惊地两手抓住,使劲晃了晃,“我叫隋一伟,那……那啥,我是……是来给市长送苹果的。”隋一伟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恨不能把那丢人显眼的三个苹果给藏起来。
隋一伟跟大多数普通男性一样,看到个长得稍微好点的女性就挪不开眼,但到了王琳这儿,隋一伟只看了她一眼就不敢看了,心里特别发憷。
王琳一米七多的高个儿,披肩的长发,皮肤白白的,身材苗条。略可惜的是,她长得不算特别漂亮,脸型长了点,双眼也偏细,不够出彩,勉强就算个中等偏上,但她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很舒服的人。
隋一伟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人家的气质太好了,举止得体,落落大方,随便对你一笑都让你受宠若惊。真不愧是市长的闺女,一看就挺知情达理,跟市长一点都不像。
“我包了点馄饨,你也一块吃点吧。”王琳一边说着一边把他往餐桌上让。
隋一伟唯唯诺诺地坐下,不一会儿面前摆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又有一双筷子和一个汤勺递过来。隋一伟连忙接过来,扒拉着馄饨就开始埋头痛吃。
王来宾都看不过去了,“你不嫌烫啊,哎哎,慢着点,别给你烫一嘴的燎泡出来。”
看隋一伟那猴急样儿,王琳也笑了出来,故意逗他,想让他吃慢点,“你人挺有意思啊,不少人拎着东西来过我们家,但还是头一次有人拎着三个苹果来。你是做什么的?”
隋一伟嘴里正含着一个热滚滚的馄饨,闻言一骨碌咽了下去,烫得眼泪都出来了,嘴里一个劲儿地吸着气,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王琳连忙递张纸给他,“让我猜猜,你是不是自己开公司?”
隋一伟擦了擦眼角的泪,还是低着头跟馄饨较劲:“嗯。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来我们家的大多是找我爸办事的,经商的和当官的比较多,但看你这么不会说话,我觉得你不像当官的。”
王来宾一皱眉,看了看隋一伟那又紧张又羞涩的样儿,又看了看王琳说:“昨晚的包子还有吗?你给我热两个去。”
看王琳起身进厨房了,王来宾才瞪着隋一伟低声说:“你小子嘴皮子不是挺好使的吗?吃完饭赶紧滚蛋!别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龌龊心思!”
吃完了饭,隋一伟老老实实地端坐在沙发上,屁股坐得瓷结实,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王琳洗了那三个苹果端出来摆在茶几上。王来宾换好了衣服,瞅着隋一伟说:“你怎么还没走?”
隋一伟心已经平静了下来,恢复了自己死不要脸的原型,“您看我好不容易来一趟,您还不留我坐一会儿?”
“快走走走!我要上班了,没空跟你贫嘴。”王来宾直接上手拽他,但隋一伟的屁股就是不挪窝。
王琳看不过去了,只好说:“爸,要不你们吃点水果再走吧。”
隋一伟一听,连忙挑了一个最大的苹果,拿起来“嚓嚓嚓”地啃,汁水四溅,“这苹果真好吃,你们也尝尝啊,别客气!”
王来宾突然想起这小子十几年前在自己面前撒泼打滚的行为来了,暗暗自责,自己怎么领这个无赖进家门了呢?
“那要不这样吧,”隋一伟咬了一大口苹果,“王市长,您老先上班去吧,我和王琳妹妹聊聊天就走。您可别为了我耽误了正事。”
王琳哭笑不得,她也是要上课的啊,谁有闲工夫陪你聊天啊。
第53章
王来宾彻底虎了脸,抄起笤帚就往这无赖身上抡,隋一伟一看他动真家伙了,赶紧拿着没吃完的苹果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回头说:“那我……我改天再来……放心,我改天一定来啊。”
王来宾扔下笤帚时心里又好笑又好气,他活了快六十岁了,还头回见这么撒泼无赖的人!不过王来宾心里还真厌恶不起隋一伟来,甚至还有丁点喜欢他。
因为王来宾当了这么多年的官,要么是他逢迎着上边的人,要么是被下边的人逢迎着,这老了老了,脾气臭了,但也只有他骂别人的份儿,还从来没人敢跟他顶嘴。所以他觉得是好不容易碰上个对手了,而且跟隋一伟呛呛嘴,动动手,胸口憋得老陈气也发泄了出去,竟然觉得还挺过瘾的。
王琳对这个隋一伟更是纳闷,这一年多以来,就没个外人进过家门,更别提管饭了。这个隋一伟到底是做什么的?
隋一伟点了一杯酒,灌了一大口这才想起给光军打电话。
“许可证的事已经成了,你下午再跑一趟吧。”
“哟,真的假的啊,你出马就是不一样啊,这回签了什么丧权辱国的条约了?”
隋一伟抽了一口烟,晃了晃酒杯,“我答应帮福利院建两栋楼,地皮我们不用管,就用我们的建筑队顺手建一下的事儿。”
“我操!这么好的事儿,那老头傻了啊?我想孝敬他的那些钱够建他建五栋楼的了,他怎么想的啊?”
“我怎么知道?”隋一伟夹着烟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对了,问你个事儿,你知道老头的那个女儿吗?叫王琳的那个。”
“哦,我早打听过了。那老头中年丧妻,就没再续弦,膝下也只有这一个女儿,弄得跟个掌上明珠似的……哎,我说你不会看上人家了吧?你这眼光还真不低!那王琳名牌大学毕业,还去美国留了两年学,这刚回国没两天,现在在大学里当讲师,那么高的学历,人家今年才二十四呢。她好像谈过几个对象,但老头左挑右挑的都没看上眼,许是想找个省长儿子?你这个文盲加流氓不会那么不自量力吧,想追求人家?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出身,人家是什么出身,那可是市长的宝贝千金啊。人家……”
隋一伟不等听完就挂了电话,把手机泡在了酒杯里,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隋一伟记不清那天自己喝了多少酒,他只想将自己灌醉,然后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了……
他的心再大也不是不倒翁,总有被压倒的时候。隋一伟真的很想再回到少年时堕落的那个时候,趁着年少无畏再好好作一把,不再管别人,只想着自己,想着怎么把自己作践到底……
或许活成个烂人,他就不会稀罕自己了,他就会走上正轨了……等喝到天黑的时候隋一伟就一个人拎着外套摇摇晃晃的往红灯区走,踩扁了两个易拉罐瓶,踹了一条流浪狗一脚后,就抱着一根路灯“哇哇”地吐,吐完了就接着溜达。
隋一伟一边溜达一边想,老子长这么帅,又有钱,为什么一个愿意找老子的也没有呢?
“帅哥,走吗?”
隋一伟一抬头,路灯下一个化妆妖冶的小姐正掐着水蛇腰看着他,她身上的香水味让隋一伟胃里一阵阵作呕。
隋一伟扑上去一把揽住了她的大屁股,“走?不走。哥哥带你飞飞飞好不好?飞啊飞……啾啾啾……”
隋祈青一上午给隋一伟发了好几条短信,但都没有回复,一给他打电话才发现他关机了。隋祈青放心不下就连忙给光军打电话,这才知道隋一伟一上午都没去公司。
光军一个劲儿地在电话里数落隋一伟,“我不过就随口逗他两句嘛,他还就挂了我的电话了,这小子!后面我其实是想夸他的,他配那个女的绰绰有余。谁知道他真的为个女的恼了我了,我看你哥这次是彻底掉下去了,都不经逗了。不过那女孩真挺不错的,我也见过她几次,真是挺好一姑娘……”
隋祈青听一句心往下坠一坠,不一会儿就手脚发凉了,“那你知道我哥现在在哪吗?”
“我给他打电话也打不通……不过当时听周围声音挺吵的,搞不好他在酒吧。”
隋祈青找了整整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将W市的酒吧翻了个底朝天。等摇摇晃晃地回家时天都大亮了。隋祈青进了家门,空旷旷的,他觉得自己将要被抛弃在一片白茫茫的无人之阵中,而他对于将被抛弃的苦痛却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地承受。隋祈青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隋一伟第二天下午才回家,离开那个小破旅馆前让那女人在他脖子上亲了两口。那女的一边点着厚厚的一沓钱一边暗骂:真是碰到了个无能的傻逼,没见过花这么多钱只买两个吻的。
听到开门的声音,隋祈青身子一颤,过了好一会儿才强挤出笑从地上爬起来。
“哥。”隋祈青艰难地强迫自己忽略隋一伟身上的烟酒味和劣质的香水味。
隋一伟抬着下巴把肩上挂着的外套扔他怀里,扯开了衬衣上面的两个纽扣,露出了脖子上清晰的唇印。
隋祈青看了一眼,觉得自己的心被万剑戳烂了,咬着牙硬生生地避开了眼,“你……以后加班跟我说一声吧,光军哥说……说你们昨晚上有事,所以一晚上加班……”隋祈青说着早已为隋一伟想好的借口,特别希望隋一伟能附和自己一两句,只要隋一伟还愿意骗自己一两句,他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没有啊,老子昨晚操了个女人。啧,那滋味真的挺爽的。改天哥领你去试试哈。”隋一伟喷着酒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