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禹说的?”楼衍平静地问。
“猜的。”女人笑了一声:“只要知道你的性格,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就不难猜。改天带小朋友出来见个面?”
楼衍放下手中的签字笔,靠在柔软的椅背上,冷声道:“你要是最近很闲,我不介意让人再给你接两部商业电影。”
“别了。”女人笑哼道:“不是谁都能请得起我的,你又在转移话题,看来这个小朋友非见不可了。”
她抢在楼衍拒绝前出声道:“别急着否认呀,小朋友莫非会跑?”
楼衍眯了眯眼睛,视线移向桌上的咖啡杯。
“张仪幽。”他一字一句,嗓音冷淡:“你要是再乱说,下次再爆出什么□□……”
他话里的警告不言而喻。
张仪幽在电话那头弯起红唇,还是这么傲娇,小朋友可有得麻烦了。
挂了电话,楼衍本该继续批阅文件,拿起笔时,却不由得心头一动,想起了昨天晚上的叶韶。
她挽起头发,妆容美艳,脸上却带一点天真而不自知的神情。黑裙简洁,衬得她肤色很白,在宴会厅的灯光下如珠如玉,眸光潋滟。
赵嘉曼去找她的时候,他是看见了的,但他没上心。后来听她说起赵嘉曼,语气似乎随意,又似乎带点嗔怨,他才真正看向叶韶的眼睛。
很漂亮,有些漫不经心,跟他想的不一样。
张仪幽常常笑他活得像个世外高僧,除了必要的工作以外,对终身大事毫不在意,清心寡欲到了一种境界。
其实并非如此,楼衍刚回国接任楼氏总裁时,经历过狂蜂浪蝶的轰炸,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对于未来伴侣并不期待。不论是谁,好像都只能成为人生中一个必要的过程。
楼衍轻轻抿了一口咖啡,想把脑海里那双眼睛忘掉。可是叶韶一抬眼,一笑,小虎牙尖尖的,机灵又狡黠,好像就在眼前似的。
他静静坐了半晌,文件没有翻动一页。
晚上,叶韶回到家,照例先回了叶青青的消息,再看其他的消息。
刷了几条大学班群的通知,看到临时的竞赛通知,他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学委就来私聊他了。这个竞赛是寒假前校内举办的,给出了许多曲子主题,每个主题限制了报名人数,但最近竞赛报名时间快截止时,发现有的主题报名人数竟然不够,于是便开始抓壮丁。
叶韶毫无疑问是被抓的那个壮丁。
学委在确认他有空的前提下,一口气给他报了三个空缺主题的名,叶韶得知时惊呆了。他以为最多被拉去填一个空,没想到一下多了三首曲子的任务,简直要抓秃脑袋。
“你怎么回事小老弟!”叶韶问学委。
学委嘿嘿一笑:“叶哥,你看你作曲又快又好,就能者多劳一下呗?”
“这不是能者多劳的问题,这是不要肝和头发了。”叶韶看了一眼作品提交截止日期,感到一阵肝痛。
“你行行好吧叶哥,这次真的是没有办法了。”学委给他发了个痛哭流涕的表情。
已经报名了,还能怎么办?叶韶叹了口气,恶狠狠地回复:“没有下次!”
他还想这两周把赔楼衍的衬衫给裁剪了呢,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不一会儿,学委就给他发来了报名的曲子主题,分别是“梦境”、“秋天的街道”和“山间傍晚”,看名字就很难琢磨到感觉,跟那些“下雨天”、“心动”等热门主题不大相同。
“啊……烦死了。”叶韶无精打采地放下手机,趴倒在沙发上。
长夜漫漫,秃头为伴。
第二天到公司是同样的无精打采。
他在座位上哈欠连连,感染得同个办公室的同事们都困了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出办公室打算吹吹风清醒一下。
楼上的小阳台已经被他定义为事故多发地,每次去那里必定会碰到其他人,遂而放弃,选择了天台。
楼氏大厦很高,天台视野极好,几乎能望尽半个S市。
叶韶无所事事地吹着冷风,放空了思绪,眯着眼睛趴在栏杆上,脑袋一点一点的,困意还是没有消弭。
“叶小姐?”身后有声音传来,有点熟悉:“请不要趴在那里,很危险。”
叶韶眯着眼转过头去,来人穿着西装,戴了副金丝眼镜,显得文质彬彬。
“是梁秘书啊。”他懒懒地打了声招呼。
小梁扶着眼镜笑了笑:“叫我小梁就好了。”
他看叶韶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悉心问道:“叶小姐是生病了吗?”
叶韶摇摇头,恹恹道:“没病,谢谢关心。”
想起女孩子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小梁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继续关心道:“叶小姐还是别站在这里吹冷风了,回去喝点热水吧。”
怎么连散心都要被打扰……叶韶失了继续吹风的兴致,礼貌回复道:“好。”
他闷闷不乐地走后,小梁看着他的背影,深藏功与名。叶小姐真是太坚强了,什么都不说,一个人到天台来吹风,想必很是难受吧,还好给他劝回去了。
这样想着,他在天台散了会儿心后,回到总裁办公室时顺便提了一嘴。
“不舒服?”楼衍手上签名动作未停,皱眉道:“你应该让她去医院。”
“不用去医院的。”小梁婉转暗示他:“不是什么大毛病,是正常的。”
楼衍不关心什么毛病,也没空去思考他到底想讲什么,随意“嗯”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结果在下班时,他看到了小梁口中“身体不舒服”的叶韶。
叶韶脸色果然不大好看,神情恹恹,连一向泛着光彩的眸子都充满了苦恼,似乎恨不能把“我很烦”几个字摆在面上。
他拿着两本书出了公司大门,并没有看到楼衍在身后。
走了两步,叶韶想起还有个东西没拿,掉头往回走,结果没注意“砰”地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
“靠!”这一下撞得狠,叶韶没个防备,感觉鼻子一痛,捂着鼻子咬牙抬头看去:“谁啊!”
抬头对上的是楼衍面无表情的脸,极为英俊的五官在眼前放大,造成了巨大冲击。低头俯视他的那双眼睛幽深晦明,如一泉寒潭,浸入其中冰冰凉凉,让人身不由己地无限沉沦。
他的五官的每个细节都长得那么好,线条利落而干净,仿佛生来就是造物主的宠儿,只要多留一点点心,就会被他吸引过去。
叶韶呆呆地摸着鼻子,看着面前的人发愣,突然失了声。
待楼衍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才回过神来,连声说着“楼总对不起”,磕磕绊绊后退时又绊了一跤,再次撞向楼衍的怀里。
楼衍先前就被他撞得后退一步,没想到他后退后还没站稳,又往怀里扑过来,下意识用手接住。
叶韶这回有了经验,先用手挡住鼻子,避免鼻子被撞出血来。然后他就感觉肩膀上多了一双手,那双手扶住肩侧,施加的力量让他稳住了身形。
二人所处的位置本就靠近公司大门,此刻的动静更是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看到叶韶往总裁怀里倒去,还倒了两次,员工们吃惊地睁大了眼。
这个女人胆子真大,就算是心机,也太摆在明面上了吧,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似的。为了勾搭总裁真是不择手段,可惜了,人长得挺好看的。
看总裁的脸色,他们几乎敢肯定她要倒霉了。
“真的很抱歉!”两人相对静默了几秒,叶韶揉着鼻子站直了身体,带着几分希冀抬眼问楼衍:“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楼衍沉着声音道:“我很想相信。”
“那我就当你相信了。”叶韶露出标准微笑:“打扰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句话似曾相识,楼衍冷声道:“站住。”
他的回应也似曾相识。
叶韶默默在心头腹诽,乖乖站在原地,腼腆地问:“楼总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楼衍看着他,话却是跟小梁说的:“这就是你说的‘不大舒服’?”
小梁有点懵,为了双方的面子还是礼貌地笑笑,回答道:“兴许叶小姐缓过来了吧。”
叶韶对他们的问答感到几分莫名其妙,问:“楼总,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不然亚伯那里要迟到了。”
耍了手段还想跑?员工们怜悯地摇摇头,总裁可不是傻白甜,上一个想这么做的早就被开除了,这个女人应该也是同样的下场吧。
然后他们震惊地听到总裁淡淡地说:“亚伯?让小梁送你过去。”
第25章 惊遇
无事不登三宝殿,叶韶猜到小梁大概是去亚伯那里帮忙取文件什么的,顺带送自己过去,便也没拒绝,道了声谢。
见他还捂着鼻子,楼衍蹙着眉多瞧了两眼,确认叶韶鼻子没事后才离开。
员工们目送楼衍的背影,看叶韶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勇士啊,用心计撞了楼总后竟然无事发生,还获得了总裁助理亲自送人的待遇,这是何等殊荣!
之前总以为总裁会跟张小姐或赵氏集团大小姐在一起,没想到今天这一出,这个女人横空出世。总裁的态度也很不一样,既没有斥责,也没有冷脸……不,冷脸是有的,但是冷脸后竟然会关心人,总裁不会是被人盗号了吧?
叶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得意或是惶恐,他平静地跟总裁道了别,跟着小梁上了车,好像这一切再正常不过,只是他跟总裁相处的一种方式罢了。
要是叶韶知道他们的想法,定然会嗤笑一声。能溜就赶紧溜,在楼衍面前反复刷脸,是生怕他想不起来至今没个后续、被泼了咖啡的衬衫吗?
在衣服正式进入缝制阶段前,叶韶决定安静如鸡,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就算不想减少也没办法,三首作曲的任务压弯了他的头发,他哪有精力再去做别的?就连去明月水榭的路上,脑子里想的也依然是作曲。
小梁通过后视镜看到他眼神放空,面色茫然,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发呆,以为他是为总裁的态度忐忑,出声宽慰道:“叶小姐身体还难受吗?总裁……没有那么吓人的,他不会因为小事就处罚人的。”
叶韶刚刚琢磨出一段调子,在脑子里循环的时候听到小梁说话,反应慢了一拍,含糊应道:“嗯,好。”
刚刚想到的调子是什么来着,被这么一打断,忘记了几个音。
他试图回想起来,同时手在身前根据脑海里的旋律比划。
于是小梁惊悚地发现,他劝说之后,叶小姐非但没有恢复正常,反而更诡异了。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手在面前不停比划,奇奇怪怪的。
叶小姐,不会精神有什么问题吧……
待车停在明月水榭外面,叶韶道谢下车时,发现小梁看自己的目光非常复杂,欲言又止。
“怎么了?”叶韶问。
“没、没什么,我走了。”小梁摇摇头,关上了车窗。
叶韶没有把他的异样放在心上,边揣摩着曲子边往亚伯的小院走去。
明月水榭环境优美,鸟语花香,一定程度上为他打开了灵感的匣子。叶韶走到亚伯门口拐了个弯,绕到旁边的假山树林去了。
这里有点山间那味儿了,可以把刚才想的调子润润色,写个谱子出来做成初稿。
叶韶本来只想在这里站几分钟记谱,没想到时间一晃就是半个小时。亚伯出门喂鱼时,隐约看到人影,走过来一看才发现人在这里站着。
他哼着悦耳的调子,手上拿着个小本子记着什么,不时抬头看一眼面前的假山盆景,静默几秒复而低头继续记录。
“叶韶?”亚伯问。
叶韶转过头来,看到亚伯惊奇了一下:“您怎么出来了?”
“老头子出来喂鱼,还以为你今天要迟到呢。”亚伯和善地笑笑:“在外面站了多久了?”
“半小时吧。”叶韶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最近在创作曲子,需要找灵感,衣服的事可能还要往后放放。”
亚伯语气和缓,表示理解:“没事,这个不急,对了,你鼻子怎么红的?”
提起这个,叶韶有点郁闷:“在公司门口撞了人。”
亚伯感到好笑:“你得有一米八了吧,还能撞到鼻子,什么人这么高?”
“楼衍。”叶韶闷闷道。
亚伯愣了一下,随后笑得更开心:“你们真是天生的缘分,互相招惹起来没人能拦得住。”
“我不想招惹他了。”叶韶十分郁卒,收起手里的小本子叹了口气:“每次招惹完,好像都是我比较惨。”
赔保暖内衣、罚抄二十遍章程、自制衣服,还要当女伴,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怎么看也不像脑子正常的人能做出来的事。
“话岂能这么说?”亚伯点出另一方面:“楼衍不也损失了许多?”
他这么一说,好像也是。起码损失了一条不菲的西装裤和一件手工衬衫,叶韶心虚地移开视线,心想自己真不是故意的。
今天亚伯体谅他要创作曲子,没让他看书,他便自得其乐地在庭院里找了会儿灵感,又改了改草稿,把自己觉得不和谐的地方删去。
他主动跟亚伯说今天不留下来吃晚饭,防止自己万一忽然灵感爆发,写到很晚都顾不上吃,更别说做了。
待会儿还有人来,亚伯怡然自得地捧着茶看他出门。走之前叶韶又钻进了那片假山造景里,继续刚才没记完的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