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等奖的奖品是新手机和游戏的全套皮肤,叶韶接过奖品,说了声谢谢,打算之后交给沈天哲。
他想了想,悄声跟从台上下来的楼衍说了一句话:“年会结束后,能不能再办公室等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楼衍眼睫不经意地微颤了一下,眸中似有欣然:“好。”
“是件很重要的大事。”叶韶怕他误会,又加了一句:“可能……跟你想的不大一样。”
楼衍点点头,眸子静静地凝视着他:“我也有事要说。”
这句话让叶韶感觉到一丝不安,他短促地应了一声,没敢再看楼衍的眼神,回到座位上坐了一会儿,等到没什么人注意他了,就借着众人的遮挡离开了会场。
叶韶下楼戴了个口罩,下楼时,沈天哲的车刚好到公司门口。
“上车。”沈天哲降下法拉利的车窗,冲他挤挤眼睛。
叶韶快速拉开车门,坐上了车,随后跑车发动,去了附近一家会所。
这间会所是沈氏旗下的,隐私性较强,不会轻易泄露客人隐私。前台小姐认得沈少东家的脸,连忙安排了预留的上等包间,领着人过去。
进了包间,叶韶先去了卫生间卸妆,眉毛、眼影、口红、粉底……一一卸去后,还原那张本属于青年的面容。
他又把身上红裙换下,穿上卫衣长裤与球鞋,恢复到最平常的打扮。
从卫生间出来时,沈天哲正抛着他的新手机玩,看到他的样子“嚯”了一声:“这样顺眼多了,你打算今天就跟楼衍坦白?”
“嗯。”叶韶收拾着换下来的衣物,把它们叠好放进包里,又对着穿衣镜理了理衣服:“到时候干洗好的礼服和这部新手机都要拜托你转交给楼衍了。”
“说得跟托付后事一样。”沈天哲笑哼哼地接住落下的新手机。
“没办法,我怕被怒火中烧的楼衍当场打死。”叶韶耸了耸肩,把拉好拉链的双肩包扔在床上:“好了,我要去赴鸿门宴了,待会儿别忘记来接我。”
沈天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得嘞,就算是尸体也会给你拉走的。”
做好了这些准备,叶韶拉开了房门,戴上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鬼鬼祟祟从会所里出去了。
楼氏今天举办年会,连保安也不太拦人,没费什么波折就成功回到审核部办公室。
大家都在上面参加娱乐项目,此刻楼层里空荡荡的,几乎没一个人。
叶韶找出自己昨天收拾好的箱子,抱了下去,搁在暂存的地方。这些都是他的乐谱和工作文件,到时候需要拿回工作室交接。
一个电话打进来,叶韶放下箱子点了接听,那边是易姐的声音:“小叶啊,你在哪儿呢?我好像看到梁助理在找你。”
“我有点事。”叶韶含糊道:“麻烦易姐帮我糊弄一下,我大概年会快结束时再过来。”
“好吧,那你快点哦,还有好多奖品,你不赢些走就亏了。”易姐不疑有他,满口答应下来。
打完这通电话后,叶韶找了间空的会议室坐下,刷着手机等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估摸着年会差不多该散了,楼衍也回办公室的时间,才收起手机出去。
心跳如同擂鼓,紧张难安,叶韶余光看见自己的男装,心想,楼衍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目瞪口呆?可他想象不出楼衍那张素来淡漠的脸上出现这种表情的样子,似乎有点儿好笑。
总裁办公室。
桌面上放了一个礼盒,包装精致华美,价格不菲。
楼衍一如既往地坐在转椅上,目光却没有凝聚,似是在难得的发呆。
盒子里装的是一条红宝石项链,红宝石来自斯里兰卡,足足有十一克拉,切割成十二个面,纯净剔透,像是红酒摇曳,光华妩媚。
他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适合叶韶,临时起意买下了它。
珠宝匠人们花了一周的时间将它制成项链,宣称它“美到让女人们都疯狂”,可是最想送的那一个,却不知会不会喜欢这份辉光。
正沉思间,门被轻轻敲响。
楼衍心里一动,从转椅上坐直,扬声道:“进来。”
门被推开了。
出乎他的意料的,门外进来的不是穿着红裙的那个女人,而是一名陌生青年。
青年直视着他的眼睛,摘下了口罩和帽子,露出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来。
“楼总,我说过,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青年紧张地握了握手掌,声音也是如此似曾相识:“其实……我是男的。”
办公室一下子沉默了,气氛凝滞,对面的人没动。
青年冲楼衍鞠了一躬,垂着脑袋把剩下的话一口气说完:“这段时间很感谢楼总的照顾,我马上要离职了,也不希望这个错误继续维持下去,女装上班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会这么久,那个……沈天哲也不知情,请楼总别怪他……总之,我非常抱歉!”
他说完这些,心里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同时也升起了新的忐忑,一动也不敢动,身子僵着站在原地,等候脑袋上悬的那柄剑落下来。
对面的人沉默了很久,声音沉得可怕:“……叶韶?”
“是、是我。”叶韶悄悄抬眼,对上了楼衍的目光。
楼衍眼神骇人地盯着他,脸色堪称失态。
“滚出去。”
第48章 上门
办公室里,二人一站一坐。
坐着的男人脸色很是难看,死死盯着眼前青年,放在桌面上的手攥紧成拳。
两个人半晌没有再开口,楼衍慢慢站起身来,忍住心里头的火气,嗓音又沉又冷地重复了一遍:“滚出去。”
来之前,叶韶准备了满肚子的话,可他发现事到临头其实什么都用不着他说,因为楼衍不想听。
他让他滚。
叶韶最后看了他一眼,低着头压了压帽檐,保持着沉默,从门口出去了。
门“咔哒”一声关上,在寂静的走廊里无限放大。
公司门口。
红色法拉利在面前停下,沈天哲降下车窗,冲他示意了一下:“上车。”
叶韶拉开门坐进去,怀里还抱着在楼氏工作的小箱子。
看着窗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有些舒口气,手指却情不自禁收紧,垂着眼帘看箱子里的东西,抿了抿唇。
“怎么了?”沈天哲从后视镜瞥了一眼,开玩笑道:“活着出来还不高兴了?”
“闭嘴吧你。”叶韶低声道。
法拉利飞快驶入车流,像一段流光,很快就不见了。
落地窗前,有人站在窗前,注视着远去的法拉利,眸色是前所未有的风雨欲来。
……
叶韶在家闷了两天。
与其说是闷,倒不如说是自闭更贴切。
尽管沈天哲信誓旦旦地保证绝不会出卖他,但叶韶还能不了解他的性格?只怕人一转头跟女朋友玩得乐不思蜀,早把这事儿抛到脑后去了。
他把楼衍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除了,小梁的也是,争取斩草除根,不留一点藕断丝连的可能。
这两天他除了睡觉就是写曲子,生活过得很不规律。很久没有这样随意过了,随意到楼氏的实习好像只是一场幻觉,再想起来,竟一点也不觉得真实。
易姐跟他联系过两次,佯怒他那天走得太快,都没来得及好好告一声别,还约着他以后一起出来逛街。
叶韶委婉地回绝了,女装的衣服都已经洗干净打算捐出去,假发也扔了,他不打算再穿女装,又不知道该怎么跟易姐解释,只好搪塞过去。
叶韶随便下了点面条呼噜,窗外天色已经全黑了。他把窗帘拉上,打开客厅的灯,在沙发上坐下来写曲子。
最后要写的这首曲子主题是“梦境”,还未敲定主旋律,是三首里叶韶唯一拿捏不准的一首。
之前说过,他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做过的梦大多醒来就忘记了,触碰不到那种朦胧得似是而非的感觉。
这几天在家里憋坏了,实在是待不住,又怕出去遇见什么不想遇到的人,整天在寝室和客厅咸鱼摆尾,过得不是个滋味。
笔在指间转悠又掉下,叶韶看着白茫茫的纸张,心头莫名烦躁。
好像一只大狗上蹿下跳,想要出去遛弯。
他把笔一丢,手枕着后脑勺仰躺在沙发上,片刻又换成趴着的姿势,还是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情。
出去遛个弯而已,半小时……不,十分钟,还可以顺带买些水果回来,路灯这么亮,一定不会被人套麻袋的对吧?
自从冒出这个想法,脑子里的赞成理由简直一面倒,他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换了身简便的衣服就出门遛自己,呸,遛弯去了。
小区里有不少老年人饭后出来散步,走得四平八稳,叶韶就不同了,步子迈得大而宽,步履生风恨不能飞起来。
当然,他特地注意了一下周围的人,没有完全不认识的生面孔。
放心了,好不容易出来放风的狗子走得愈发轻快,还有闲心停下来看了一会儿篮球场的比赛。
蓝方队员运球流畅,忽然一个扣杀,精彩得让围观的人都吹起口哨来。叶韶心里痒痒,也想上去打一把,摩拳擦掌一阵,还是强行按下冲动转身走了。
再过一阵子,能确保不会被人套麻袋后,再出来打篮球也不迟。
最冷的时节已经过去了,S城即将开春,叶韶对着夜色呼了一口气,白雾淡的几乎看不见。
他把手抄在兜里,去了离家最近的一家水果店。
苹果、梨子和草莓,叶韶草莓挑得尤其认真,篮子里个个又红又饱满。青青大概明天下午到家,她爱吃草莓,这些应该够了。
他提着篮子去付钱时,忽然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目光,转过头瞥了一眼。
店里是几个如常挑选的客人,并没有什么不对。
感觉错了?
叶韶摇摇头,笑自己真是草木皆兵,以为生活在谍战片呢?
付完钱,叶韶提着水果往家走,想到上次罗阿姨来自己家送了葡萄,发小也陪妹妹散心了一整个寒假,怎么也该礼貌性地谢谢,又倒回去买了一些苹果,送去罗阿姨家。
在罗阿姨家说话耽误了会儿,出来时,不知不觉已接近九点。
叶韶打了个哈欠,有些困意,把出来之前的“十分钟”早已抛到脑后,慢条斯理地往家走。
这两天他过得昼夜颠倒,昨晚通宵打游戏,今天中午才起床,这会儿又困了,便加快步伐,想早点回家睡觉。
走着走着,他又感觉背后一凉,好像有人正盯着他。
他狐疑地转过身去,仔仔细细看了半晌身后的街道,找不到那个令他不安的视线来源。
连续两次不同寻常的视线,他不觉得是都自己的错觉。
是谁在跟着他?想套他麻袋?
叶韶心里一个激灵,连忙大步往家走,一面走一面给沈天哲打电话。
打了三个电话才打通,沈天哲吊儿郎当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咋了兄弟?要出来玩吗?”
“认真的。”叶韶压低声音对他道:“我感觉后面有人在跟着我,你不是说楼衍不可能雇人打/架斗殴吗?”
沈天哲道:“是啊,他不是那种会找人背后套麻袋的人,怎么?你觉得你被他的人跟踪了?”
“除了他,我没跟别人结过仇啊。”叶韶百思不得其解,挠了挠眉毛。
沈天哲想了想,道:“楼衍的话,我更倾向于他会自己出手教训你,而不是雇人揍你一顿。”
这个答案比楼衍找人套他麻袋还惊悚,叶韶一口气没哽上来,又听见对面笑道:“套麻袋是违法的,但凡他有点智商都不可能这么干,又不是被你气坏了脑子。哈哈哈哈哈,你别是被他吓傻了吧!”
“很好笑吗?”叶韶冷冷道:“珍惜现在还在跟你说话的人吧,万一他真套了我麻袋,这大概就是我们最后一次通话了。”
他的话让沈天哲笑得前仰后合,连电话被挂断了都不知道。
叶韶加快脚步进了小区,后悔自己出门前没戴个帽子,好歹遮一遮脸。
电梯门缓缓关上,直到开始缓缓上升,叶韶才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里,他翻出了手机里亚伯的聊天框,有心问点什么,又犹豫着怎么开口。
亚伯知道自己的真实性别了吗?楼衍最近在做什么?有没有再去过明月水榭?
纠结了一会儿,叶韶还是没有发出信息,洗好苹果咔嚓咬了一大口,泄愤似的咀嚼着,看着空白曲谱迟迟下不了笔。
还是没有灵感,出去一趟非但没起到找灵感的效果,反倒是多了烦心事。
叶韶咔嚓咔嚓地吃着苹果,歪在沙发上出神。
门铃突然“叮咚”一声。
叶韶给吓得“噌”地一下坐了起来,苹果也不吃了,紧张兮兮地盯着玄关。
不是吧大哥,套麻袋还有上/门/服务的?
等了半天,没见更多动静,叶韶肩膀缓缓垮下来,又是一声突如其来的“叮咚”。
大门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玄关没有开灯,渲染出一两分人为脑补的阴森。
叶韶左右看了看,抄起阳台上的扫帚,走到门口,从猫眼往外看去。
门外黑漆漆的,声控灯没有点亮,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高瘦的人影站在门前。
瘦长鬼影。
叶韶脑子里一瞬间冒出了这个名词。
“谁啊?”他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门外的人不回答,似乎确定了有人在家,没有再按门铃,抬手敲了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