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松言挣开他的手,淡淡说:“一时冲动。”
“你不是一时冲动,从小到大你恨不得脑门儿上都写着克己自律四个字,不可能一时冲动,换个理由糊弄我!”
顾松言不想让他知道那些话,刻意放冷声音,“我也是人,一样会有控制不住的时候,没事了,走吧回教室。”
“说不清楚不准走!”童倦一把攥住他的手。
“我说了没事,跟你无关不要问了。”顾松言放轻声音,“听话。”
童倦烦听见这两个字,好像自己和他之间隔着一道鸿沟,另一侧浓雾纠缠,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去。
“好,不让我问是吗?那以后咱俩永远不要说话,我不问你你也别问我!反正以前那种互不搭理的日子也挺好的,我不管你了!”
童倦委屈的去拉开门,却被一个极大的力道扯了回去狠狠抵在墙上,“不行。”
“你说不行就不行?你连男生都很少动手,今天却掐着一个女生的脖子差点把人杀了,这么反常我连问一句都不行,顾松言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朋友!”
顾松言手指紧了紧,“我……”
“从小你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藏在自己心里,高兴的不高兴的我都不知道,在你心里我是不是特别烦人,巴不得永远别看见我!”
“不是。”
“那你说,为什么你跟她起冲突!”
顾松言用力咬了下舌尖,尝到血腥气,催发了他心底深埋的戾气。
“好,不说是吧。”童倦也烦了,用力挥开他的手,手腕骨相碰,很疼。
“我说。”
顾松言再次握住他的手,放轻了声音将那些稍微能听的话说了出来。
童倦眼睛慢慢睁大,“我跟你谈恋爱?”说完皱眉,“不是,传言就传言,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还能掉块肉?”
“她可能知道你有尾巴,不过没事,她不敢往外说了。”
童倦僵了一瞬间,感觉这样的顾松言看起来可怕极了,浑身上下都缠绕着一股化不开的阴冷。
莫名的怒意陡然烧起来,“她知道就知道,难道有一个人知道你就杀一个人吗?万一有一天你离开我了,我自己没办法弄回去,你就把那些不小心知道的人全杀了?”
顾松言低头,“如果你害怕的话。”
“你是不是疯了!别人说我一句你就要杀人!你有病就去治,别在这儿发疯!”童倦下意识打了顾松言一巴掌,打完就愣了也发现自己说的过分了。
顾松言没生气,淡淡“嗯”了声。
童倦一时语塞,想了想又找话说:“以后你别护我了,为了我跟别人起冲突不值得,而且我又不弱,也不需要你这……艹你又发什么疯!”
顾松言一把将他抵在门上,后腰撞上门把,疼得童倦冷汗都下来了。
“你干什么!”
不需要三个字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顾松言心底那个关着异兽的囚笼,刚刚被童倦压下去的嗜血**瞬间又腾起。
他可以允许童倦任性、打他骂他都可以,但不允许说不需要。
他不能不需要自己!
“撒手。”
不需要、撒手,看似平常的每一个字,都像细针扎在顾松言的心里,让他疼得难以忍受。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护你是吗。”顾松言眼底眉梢含着一丝冰冷的笑,吐出来的字眼冰珠子一般,“因为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你不是问我这些伤都是哪里来的吗。”
童倦被这四个字震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就看他松了一只手。
顾松言一把扯开校服领子,崩掉的扣子四散,露出新结痂的伤口,交错着旧伤看起来触目惊心。
“你……”童倦结舌。
顾松言一把握住他的手,用掌心贴住那些伤痕,带着他的指尖用力撕裂新痂,渗出鲜红的血。
“这里的每一道伤痕都是我想占有你的证据!每次我想要你却要克制的时候就在上面添上一道,这里有多少伤痕就有多少次。”
童倦蜷缩手指,顾松言却不允许他躲,更用力的按上伤口。
“我是恨不得把克己自律写在脑门上,不这样你就会离我很远,觉得我病态可怕。”顾松言发泄似的盯着他的眼睛,一口气说了这辈子最长的一段话。
“你不需要我,我一直都知道你不需要我,秦英悟、徐恒任何一个人在你心里都更加重要,我算什么,只是你一个可有可无甚至并不喜欢的仇人,只是个工具而已没人需要!”
“你什么都不懂,我除了克制还能做什么,把那些隐藏在暗夜深处的**袒露出来,然后你怕的再也不肯见我?”
童倦呆呆地看着他,被这些话砸懵了。
他喜欢自己……还、喜欢了很久?
顾松言嗤笑了声,松开手,“害怕了是吗?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现在的理智还足够让我不去伤害你,就这样的程度吧,别再靠近了。”
童倦连喘气都快忘了,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顾松言不是有喜欢的人吗?比万望舒还好看,喜欢了很久,性子不好还难伺候……指的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超长的一章,夸我夸我【算了,夸终于不克制的松言哥哥吧,他比较需要】
第49章 回应
用秦英悟的话来说, 顾松言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 从小就是。
无论是邓书仪还是徐采柳, 都觉得他以后是要去更广阔的的天空, 而自己能平安长大都已经很不容易了, 就像天上的云和地上的瓦砾。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童倦似乎有些费解的表情深深刺激到了顾松言, 他笑了自己一声,到底还是冲动了, 本来享受他这段时间的依赖就很好。
尝到了甜头就不满足的想要更多, 被他依赖一点就想要占据, 自私的本性还是无法改正。
“你……”童倦张了口, 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种始料未及的状况超出了他的反应范围。
顾松言把衬衫扯回去,扣子坏了没法系,勉强把校服拉链拉上遮一下伤痕。
“你的选择呢。”
童倦抬头, “啊?”
顾松言松开手,却没有压去身上的戾气,仍旧缠着一身的阴暗。
“我喜欢你, 从你很小的时候就很喜欢, 那时候也许不能称为爱, 但现在我很确定对你的感觉, 我喜欢你。”
楼梯间里很暗,只能勉强看清顾松言的表情,声音在耳里清晰到能割出伤痕。
“我不是好人,和你相比我才是怪物, 但我能够保证这辈子都不会伤害你,你……”顾松言略微上前,伸手似乎有些紧张,捏住他的手腕,“你能不怕我吗?”
童倦心脏像是被人扯了一把,有点疼有点喘不开气。
他不知道,只是觉得冲击太大了,顾松言喜欢他还喜欢了那么多年,一直非常冷静克制的人为了一句话就要杀人,只是怕对方会伤害他。
一直以来以为很熟悉的人一瞬间变得陌生,好像外面那层温柔冷漠都只是伪装,内里的他自己从未见过。
顾松言一直都是骄傲的,从来没有尝过什么叫输,这么小心翼翼地……不是让他答应自己的追求,而是问他:‘你能不怕我吗?’
对他来说,相比较得不到,被抛弃才是最可怕的吗?
童倦动了动嘴唇,话赶在舌尖又不知道怎么说了,总觉得烫口。
两人在楼梯间里僵持,彼此呼吸清晰可辨,这次急促杂乱的竟然是顾松言。
良久。
顾松言终于松开了手,呼吸平稳中带着一丝自嘲,“走吧,快上课了。”
“等一下!”
他站住脚,手搁在门把上,没转过头来,静静等着童倦说他可怕,然后提出再也不见的要求,指骨绷的凸起,看的出在克制。
童倦深呼吸了几口气。
顾松言舒了口气,甚至能开口哄他,“说吧,没关系。”
这样的场景在梦里出现过多次,他已经很习惯。
“那个,就是我不觉得你是怪物。”童倦攥了攥手指,然后放在攥着门把的他的手上,轻轻盖住,“我妈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性格,我总打架又难管教,你学习好还听话,她虽然挺羡慕徐阿姨的但是也从来没说过不要我。”
“嗯?”顾松言没明白他想干嘛。
童倦咬了下牙,索性直说了,“你别觉得自己可怕,虽然……虽然我是被你掐卢婉吓了一跳,但是不代表我会怕你,可是你能不能别这么保护我了?”
“……我做不到。”顾松言也直说。
童倦一口气险些又没上来,“反正你不许说自己是怪物,也不许用这种赌上人生的方式来保护我,我又不值得!”
“你值不值得,我很清楚。”顾松言收回手,放在他的眼睛上,一路描摹落在嘴唇上,眸底的深情让童倦几乎站不稳脚跟。
他不知道顾松言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自己,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比自己早,早很久很久,也许在两人针锋相对的时候他就喜欢自己了。
他也是怕自己发现,才拼命克制隐藏自己的内心,让自己看起来和他不对付吗?
“行,你要是再这么保护我,我就去升旗台告诉所有人,我是个怪物,我长了尾巴需要你帮忙才能收回去,那你先杀了我。”
顾松言低头,眼底含着一丝苦,“你不需要我让我滚就是了,何必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我这就叫极端,你能不能想象自己!”童倦知道顾松言吃软不吃硬,缓了好几口气才将怒气压下去,放软声音说:“你……能不能答应我,别用这种方式保护我,也……也别割伤自己了。”
顾松言沉默很久,终于还是妥协,“好。”
秦英悟的喊声突然从外面传来,“倦哥,倦哥?你跟班长在里面吗?有话好说别打架啊。”
“没打,你先走。”
“那行,你们快点啊,一会晚自习结束了。”说完脚步声渐离。
童倦稍微考虑了下压低声音说,“还、还有,就是你说的喜欢……”
顾松言原本有些散的眼神突然聚焦,带着一丝紧张,童倦忽然想到了自己早上去考试之前的状态,那种对未知的恐慌,不知道预期的紧张。
原来他也会紧张。
这种想法让童倦觉得新奇,还以为顾松言这样的人就是神,面对什么事情都不会紧张,原来他也是个普通人。
“就是,你让我想想,行吗?”童倦也有点紧张,收回手轻轻扣住,摩擦着掌心里的汗渍,咽了下唾沫缓解干燥的喉咙。
“我不知道怎么说,你让我理理,很快我就给你答案。”
顾松言手指一紧,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紧锁住他,“你……愿意考虑,我能理解为你有一丁点的喜欢我吗?”
压抑多年的心潮骤然如海啸般兜头涌下来,本以为会怕的再也不肯见的人居然说自己要想想,亿万分之一的概率都让顾松言觉得激动不已。
他几乎要忍不住抱住眼前的人,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占有可却又怕吓着他,也生怕自己碰熄了那么一丁点小火苗。
“我也不太确定,我要先想想。”
童倦知道自己不想和他分开,但那有尾巴的成分,而且他也一样不希望和秦英悟张干他们分开,他不确定对顾松言的那种就是喜欢。
他要先想清楚。
而且应沛快要出来了,他怕连累顾松言,也怕当年的事情揭开,顾松言又记起那些不好的事情,他已经承受过一次,不想让顾松言再觉得他脏。
两人离开楼梯间的时候没再说话,童倦脑子里还是一团糟,总觉得什么都说不到点子上,思来想去烦躁的趴在桌上连试卷都不想做了。
“倦哥,我听说班长掐着卢婉的脖子啊,发生什么事了?”秦英悟回头问。
“不知道。”
“不是,你怎么能不知道啊,你跟他俩人关小黑屋这么半天,他没跟你说啥?”
说了,说的可太多了,连积压了很多年的喜欢都说出来了。
“说让你闭嘴。”
秦英悟奇怪,“啊?他怎么知道我会问你。”
童倦抬起头,有气无力地说:“我说,让你闭嘴,我很烦,再吵我就揍你。”
秦英悟“哦”了声,“你连娇花儿都揍,人家决定不爱你了,记仇一分钟。”
“……”童倦让他逗笑,伸手冲他勾勾手指,等他过来了才一把捧住秦英悟的脑袋揉成鸡窝,“心情好多了。”
顾松言起身,在童倦疑惑地眼神里走到辛亦瑶旁边,屈指敲了下她的座位,“出来。”
辛亦瑶一愣。
学生们也集体去看顾松言,童倦一口气提了起来,下意识张口喊他,“顾松言!”
顾松言已经走到门口了,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下头,“只是问点事。”
童倦还是觉得不安,眼神一直盯着后门,只能看到顾松言的一半身子,辛亦瑶看不到。
“班长,你叫我有事吗?”
“那天圣诞晚会,你看到、听到了什么。”
辛亦瑶胆子小又敏感,他这么问立刻就知道什么意思了,显得有些激动,“你怀疑我把事情说出去了?”
“童倦说你很好,即使不是因为喜欢他也不会做伤害别人的事情。”
辛亦瑶一愣,激动过后的眼睛有点发红,“他真的这么说吗?”
“嗯。”
顾松言停顿了一会,又说:“十班的卢婉说,你在学校里散布童倦有尾巴的传言,我不希望童倦看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