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涯----苏维

潮涯接过花，他感觉他潮海指尖的冰凉，他的手何尝不是如此。他不能承认自己心中的那股冲入他怀里的冲动是因为他这四年来从没有一天不想起他！不，他们根本不应该再见--这只是巧合--是命运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

"潮海的眼神明显不对，我从没有见过他这样慌张与混乱。......那个美男子是谁？他长得有点像潮海啊。"罗他们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一定是他很重要的人。也许是弟弟，我记得他说过。"
"是吗？我为什么不知道？"
"那一次你们都醉了。"明斯特不再说话，而是仔细看着他们。而罗斯托克也不再说话，不过他仔细看着的是身旁的人：
"明，潮海不会爱你。"他的的口气非常肯定。如果会，他早已属于你。但这句话他没有说。
"......这不用你告诉我。"明的口气也是肯定的，他早已不奢望。他的心从来就没有给过任何人。也许，只是也许--明斯特专注地盯着潮海对面的男人。是早就给了他--

"你回来了。"潮涯已站在母亲的墓前，潮海也站在旁边。他们都平静下来。
"嗯。"他们没有再互相凝望，而是都看着墓碑，"你过得好吗？"
"......很好。"
潮海点点头："那就好。"他知道龙柏杨不会食言。于是他转身准备离开，他怕他再待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我还要赶飞机，再见吧。"
"......嗯。"潮涯也同样看起来面无表情。
走了几步，潮海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背对着潮涯，幽幽地开口："潮涯，如果--我伤害了龙柏杨，那么--"
第一眼见到潮海，潮涯便知道他们的世界已经大相径庭。他闭上眼，几秒钟后他才冷静地开口：
"那么，我绝不会原谅你。"

十九.
"烈"比原来扩大了三倍，当潮海进去后看到其中华丽的装璜时不禁感叹起时光的飞逝，物是人非。在第三层的VIP包厢里，他再一次见到了这个彻底改变了他人生的男人--龙柏杨。他几乎没有改变，不，或者说他比以前更加自信从容，举手投足间也比以前更有一个王者具有的傲然。
"看来你成长了许多，潮海。"此该他坐在潮海对面的沙发里，悠然地轻啜着杯中的葡萄酒。高大健壮的单程和双程兄弟俩一如既往地站在他的身旁。
"人总是要成长，龙哥。"潮海微笑着也喝了一口酒，"这要感谢您对我的栽培。"罗斯托克和明斯特也站在他身后，一脸警慎。
"呵，你在那边的成绩是靠你自己的努力。那么，这次回来还打算过去吗？"
"不，毕竟我是一个中国人，当然还是要在这里的。"
"......"龙柏杨站起来走向落地窗看着下面酒吧中欢愉享乐的人们，沉默了几秒钟，"我们开门见山吧，潮海。我知道你已经被桑老大看重了，他在德国时又救过你的命，你想跟着他，对吗？"在这个城市中只有桑玉邱可以和自己抗衡，如果潮海去帮他，想必他是如虎添翼。
"......龙哥，你知道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如果没有你四年前送我出国，绝没有我的今天。"潮海也站起来，他的语气是很诚恳的，"不过，桑爷毕竟是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这句话让罗和明同时对视了一眼。的确，一年前在德国时，要不是正好遇到桑玉邱，他们三人都不可能还活在这个世上，更不用说还能完成任务了。
"要是我不放你走呢？"龙柏杨回过头，目光尖锐。
"龙哥，还记得四年前您对我说的话吗？"潮海从靠近胸口的内袋里拿出当年龙柏杨送给他的银色打火机。
他点了点头："当然。我答应实现你三个愿望。"他眯起眼，"怎么，你现在要用它？不要忘了，我已经兑现了两个。"他走到潮海面前，"你变得很强。而且，他过得很好。我会让他一辈子都好下去。"
"谢谢，龙哥，我知道你一定会信守承诺。"放弃潮涯不再争取他是对的，他不能给他的龙柏杨都能给。潮海低下头由衷地说，"我也非常想跟着你，这样对谁都最好。可是--"其实他更想的是离开这里过平静的生活，成为他们任何一方中的一员，将来都势必是腥风血雨。
"算了，你去吧--"龙柏杨叹了一口气，"重情重义也是你的优点之一。况且，你在德国时已经帮我做了不少事。"他拿过潮海手中的打火机点起一根烟，又放回他的手中，"但这就算是你最后向我要求的愿望，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潮海的目光闪烁不定，那是欲言又止的感激。他把这冰凉的物体塞进口袋，就转过身离开。在他们三人就要开门的前一秒，龙柏杨又幽幽地开口：
"潮海，希望我们不会有兵刃相见的一天。"
"......这也是我最不愿见的时刻。"

"呼--"这是龙柏杨回来后搂着他第三次叹气，这种情况也许可以说是罕见的。这让潮涯也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工作，关切地看着他。
"你好像很不高兴？是因为晚上在‘烈'吗？"
"不高兴？不--只能说是无奈，或者--杞人忧天吧。"龙柏杨笑了笑，"也许是我已经老了......"
"你在说什么呢，龙哥？"潮涯很难得的用一种惊讶的眼神看着他，"这种话可不像是会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的。"看来他受到不小的打击。
"呵是吗？"龙柏杨自嘲地笑了一下，随后站起身，也一把拉起潮涯，"陪我出去走走吧。"
他们来到别墅后面的海边，夜晚的海波涛暗涌，神秘且充满力量。
"你一定很喜欢海吧，每一次看着它你都长久地沉默。"龙柏杨亲昵地搂住他，为他抵挡初冬寒冷的海风。
"可能......我不知道。"潮涯只是情不自禁地注视着海水一遍又一遍地冲撞着岸边的悬崖，破碎，又冲上去，破碎，又冲上去。这是一场没有输赢的战争，残留的是海的泡沫，和涯的千疮百孔。
"你的名字也和海有关。也许这是天生的。"龙柏杨已经忘了刚才的不快，也就有了和他闲聊的心情。"潮涯，海潮，海涯，都和海有关，不是吗？"
"我的名字......"潮涯--这个名字使他想起了太多往事，他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他取这个名字的原因。是的，就是因为当时得知她所爱的男人的另一个儿子将会取名叫潮海！他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这就是命运......妈妈，难道你没有看见吗？这两种东西只会互相伤害！
"潮涯，你怎么了？"龙柏杨注意到他的变化，"冷吗？回去吧。"
"嗯。"他点点头，很少有地把头靠在龙柏杨的肩上，感觉到他把自己搂得更紧，"我也许是累了。"这种胸膛如此温暖结实，如此安全，我还在乱想什么呢？过去的都过去了，他也选择了和我完全不同的世界，从此，我们再不会有交集--这一夜，潮涯的耳边始终都围绕着海水凶猛地拍打岩石的声音。哗啦，哗啦，哗啦--

"怎么样？对新房子还满意吗？"明斯特递给潮海一杯白兰地，"桑爷对我们很不错。"
"嗯，是好地方。"潮海凝望着窗外的大海，轻啜了一口酒，"不过，代价也是巨大的。"
"你是指跟着桑玉邱，还是离开了龙柏杨？"看得出来他今天从"烈"回来后心情一直不好。
"......也许都有。"跟着哪一边他都会被迫做一些他根本不想做的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身，他皱着眉对着窗外发呆。
"不要想得太多，这就是命运，逃也逃不掉。"明斯特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你喜欢海，但要什么时候看都行，现在已经是深夜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去见桑爷。"说完他便离开了这个书房。
看海？呵--潮海摇了摇头，习惯成自然，不知什么时候起，只要一面对大海，他总是不自觉地长久注视那巨浪拍岩的景象，仿佛有什么在牵引着他，但他又什么也不会想只是沉浸在其中。只是一种惯性吧，大概一直都住在海边的原因。潮海也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伴随着海浪有节奏的拍击声进入了梦乡。哗啦，哗啦，哗啦--
二十.
"潮海，你的确太令我满意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一身白色唐装的桑玉邱抽着雪茄，向潮海举起酒杯。短短三个月，桑氏的势力就扩大了一倍，潮海掌管的几个上市公司的总资产也翻了一番，这实在让同行们眼红不已，深知H城现在除了龙氏集团已经没有人能与之抗衡，两大帮派现在还能和平相处，以后就很难说了。
"桑爷，您实在过奖了。"潮海也举起手中的酒杯，然后轻啜了一口。
"呵，想当年我也向你现在一样所向披靡，不过，如今是老了，只能看你们去闯劲了。现在是你们的天下。"桑玉邱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今天叫你来是为什么吗？"
"桑爷您还年轻得很，不要说这种话，这个天下还是您的。"潮海诚恳地说道，"您今天找我来是--"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也许，我最后做的最对的事就是救了你的命--"桑玉邱走到潮海面前，把手搭在他的肩上。
"桑爷，您今天这是怎么了？到底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潮海感觉到他不同以往的态度。这很不正常，桑爷一直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我想退休，由你来做二当家。"
"什么！"潮海站了起来，一脸震惊，"这不可能，桑家应该由桑旭继承吧，再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个外人！"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可是，我已经考虑了很久了。桑旭不是这块料，他只会毁了桑氏。"众所周知桑玉邱唯一的儿子桑旭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混蛋，如果不是桑玉邱的竭力保护，他早就被人杀了几千几万次，可是他仍然死性不改，在外面到处惹事生非。谁都知道一旦桑家被他接掌了，H城必定会闹得天翻地覆。大家都祈祷桑玉邱能长命百岁，或者在他有生之年桑氏能被龙氏吞并。
"可那也和我无关吧。"
"我知道你想走，一旦我死了你就会摆脱这一切，对吧？"桑玉邱知道他只是为了报答自己才会加入这个圈子。
"我--"潮海无言以对。
"潮海你也许是我一生最后的希望了，"桑爷说得非常动情，"我的大限将至。医生说我已经得了晚期胃癌，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怎么会--"潮海手中的酒杯"啪"地在地上摔和粉碎，"这不可能--"一直非常分健朗的桑爷怎么会突然就--
"这是真的，已经确诊了。这件事只有我、老莫和你知道，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桑玉邱又把手用力地按在潮海的肩上以让他镇定，"所以我才这么快就决定要你做二当家，我知道你能胜任。"在桑家已经没有比潮海更合适的人选项了。桑氏要是落在他儿子的手里，就太危险了。他一辈子的努力就都是白费。
"不--这太突然了，而且，桑旭也绝不会答应。"他会用一切手段抢回桑家，虽然他是个败累，但他的邪恶和暴戾也是让他一直能混迹于此的原因。他眼中早已没有任何规则，他会除掉挡在他面前的所有障碍成为桑氏的主人，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选中你，只有你能阻止他。你有这个能力。"桑玉邱背过身，十分悲哀地说，"在我死后，他一定会更加嚣张，那时--你可以除掉他--"我活着的时候，怎么会忍心？他是我唯一的儿子--"这算是我的临终遗言吧......"
"桑爷......"潮海也为之动容了，这时的桑爷不再是那个傲视北方的霸主，而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是一个对儿子恨铁不成钢的父亲，他闭上眼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开口，"一年，我给桑旭一年的时间，如果他在这一年里弄垮桑氏，我就除掉他接管桑氏。"他不能不给他机会。
"潮海......"桑玉邱转过身，双手抓紧了他的肩头，"你要是我的儿子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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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这个消息传出去的时候，桑玉邱已经躺在了加护病房奄奄一息。而整日在他身边守着他的不是他的儿子桑旭，而是他的老仆人老莫和他的最信任的项潮海。而桑旭却已经开始坐在桑氏总裁的座位上对着那些元老们颐指气使耀武扬威，对他的父亲不闻不问。一年，哼，这一年之内我就会除掉项潮海，让我再无后顾之忧！我要扩大桑氏的实力，我要的是整个北方的黑道，谁也不能阻止我！

当桑玉邱的死讯在H城传得漫天飞扬的时候，龙氏这边也不再坐视不理。龙柏杨非常清楚桑旭的恶行，他有不好的预感，不久的将来他会面临一场恶战。在桑玉邱死后的第三天，他决定去桑家吊唁。
"你要去桑家？不行，那太危险了。"难得的周末他们都能留在家里，却听说龙柏杨要去桑家，潮涯自然会担心他。虽然他只是经手龙氏的一些帐目，但他跟了他五年，他身边的人，他的敌人，他的合伙人，没有一个他不清楚了解的，这个桑家不就是龙氏最危险的对手吗？他也早有听闻桑玉邱的儿子桑旭恶名昭彰，这个家伙绝非善类。
"危险？你是说桑旭？他现在还不能对我构成威胁--"以后可能就难说了。今天他去桑家的其实是另有目的的，当然，正好也可以会会桑旭。
"那你为什么要去？"潮涯不解，"没有这个必要吧。"
"有，当然有。"他要去看看那个家伙有什么打算--一年呐，他会做些什么保住桑氏和自己呢--？
"那--我也一起去吧。"潮涯跟上他的脚步。
"哦？你去？做什么？"龙柏杨笑道，"做我的保镖吗？"他并不反对潮涯跟着他，甚至还有些高兴，五年来潮涯的聪明才智没少发挥在龙氏的扩展上，可以说他早已是其中的一员，甚至是军师级别的人物，当初只把他当作玩物实在可惜，那些以前对他冷嘲热讽的人现在都对他毕恭毕敬的了。哼，兄弟俩都这么厉害，要是联起手来那还得了？
"去看看情况罢了。"潮涯为他披上大衣。他不能失去龙哥，这是他的庇护之所，是自己在最苦难的时候得到的唯一的希望，即使自己的力量有限他也要尽全力保护他。他不知道他对龙柏杨是不是爱，那个漫长的夏天过后他曾经惨痛的生活好像已经让他失去了再爱的能力。
汽车疾驰在寒冬的公路上有凌冽的风声，他们都不知道，很快他们都将悔后悔今天的旅途。
二十一.
龙柏杨的到来让整个桑家除了项潮海以外其他的人都震惊不已，没想到他会亲自来吊唁。当他们一行人到达灵堂时，所有人都屏住了气息。而潮海也在刹那间忘记了呼吸，原因是他见到了在龙柏杨的身后的潮涯。但很快他平静下来，他明白一个跟了他五年的人不会仍不了解他是干什么的，而像潮涯这么出色的头脑，龙柏杨不会不为他所用。
而潮涯这时却比任何人都要吃惊，没有人告诉他那个把桑家推向另一座高峰的人就是潮海，更没有人告诉他现在的桑家其实是由潮海在掌管！他想起了那时潮海说的话：如果，我伤害了龙柏杨--原来就是指他们必将会成为对立的两方！
"欢迎，龙哥，感谢你大架光临。"他伸出手和龙柏杨握了一下。